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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满仓和家里闹的有些不大高兴,呃,应该说是非常地不高兴。几番的家庭大战上场,他一个大老爷们总不好对着自家老娘动手,总不能对着自家弟媳妇儿动手,总不能对着自家弟弟妹妹动手吧?
所以最后吃亏受罪的就只能是他了。
除了脸上之外,陈满仓身上不知道多少的掐伤,挠伤,抓伤呢,这些有多少是自己的老娘妹子们干的,又有多少都是弟媳妇儿下的黑手,其实陈满仓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饶是如此,他这次是吃了大亏,这是肯定的。
这之后,和自己家人说不清楚,说不明白的陈满仓就被自家老娘闹的一个头两个大了,他也在心里抱怨自家媳妇儿,多大事儿,忍忍让让不就过去了吗?
可惜的是,后来的事实告诉陈满仓,很多时候不是忍忍让让就能过去的。
司国玉回娘家了,陈满仓又是现在这个表现,倒是让陈家人抓住把柄了,觉得自己可以沾上便宜了,反正这次司家似乎没有为司国玉撑腰的意思,不趁着这个机会彻底降服老大两口子,以后自己的日子还能过吗?
陈婆子在老二媳妇儿和几个闺女的蛊惑下,也是觉得自己憋屈的不行,她要雄起了。
所以这大过年的,陈家每天都要上演这种阵仗,到了最后,都是陈满仓吃亏。
人都是有脾气的,哪怕是再软包子的人,对着家人再有无限包容的人,他也不可能永远地妥协下去,吃亏下去。
陈满仓的弟弟每天都会在战争结束之后找自己兄长道歉,一次两次的陈满仓还能笑着说没事儿,不要紧,不过是几个老娘们儿,自己也没吃多大的亏。
可是三次四次呢?
每天都要来上一回甚至是几回之后呢?
陈满仓躺在被老娘,弟媳妇,几个妹子已经弄的狼藉的床上,看着到处乱飞的衣服,孩子的尿布啥的,觉得心累承受不住的同时深刻地怀念着自己的媳妇儿。
虽然司国玉不是个温顺的,平时也是彪悍的要死,可对着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却是精心周到的很,每天晚上的洗脚水,每天早上的一大壶浓茶,这些从来都没有短缺过。
可是现在呢?
自己的棉衣已经被撕扯地破破烂烂的了,当然也不会有人站出来帮自己缝补了,几个妹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讥诮,鄙视。
陈满仓真心是觉得自己累了,他只想要一家子人好好儿过日子,也没缺着谁吃,没缺着谁穿的,虽然日子过得穷困了些,可是这么多年下来,自己这个做长子,当大哥的做的已经够好了吧?
可为啥还是会闹成今天的这样子?陈满仓想不明白,不过也不妨碍这些天家里成天闹腾时离不开的那个名字,司家的那个败家娘们儿,搅家精,如果不是她,好好儿的一个家,咋就能离散了呢?
不得不说,语言的力量是伟大的,所以尽管心里知道这并不只是司国玉的问题,可难免地,陈满仓的心里对着媳妇儿还是有几分抱怨的,她要是大度点儿,拿出方子的话,是不是事情就不会这么糟糕了?
可是这样的心思只要冒头,就被陈满仓死死地压在了心底,可偏偏有些时候越想压抑,事情反倒是会反着来的。
所以在陈满仓终于忍不住地时候,爆发了。听着他脱口而出的“分家”时,陈家人都惊呆了。
陈婆子是第一个听不得老大说分家的人,老大可是长子啊,现在要将弟弟妹妹拉扯成人,看着他们成家立业的人,以后要为自己养老送终的人啊,老大咋能说分家的,撂挑子不干了?
第二个听不得的就是陈满仓的二弟了,他一向都是听老娘,听媳妇儿,听大哥的三听人员,从来都没有主见,跟着别人走就行了,现在家里闹成这样,他也不知道该向着谁,也不知道该怨谁,只要家里有动静,陈老二就会抱着脑袋,找个墙角蹲着就是了。
现在大哥说要分家,以后自己可咋办?
这是陈老二的第一个念头。
第三个听不得就是陈满仓的弟弟妹妹了,他们跟着闹腾不过是想让大哥妥协,想逼着大嫂拿出方子,一家子人都能过上好日子才是正经,可不能让大哥两口子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吃糠咽菜吧?
可为啥大哥竟然会想着分家呢?
这一刻,众人是迷茫的,是震惊的,是不知所措的。
可唯独陈老二他媳妇儿,心中闪过了狂喜,分家好啊,不管是老大两口子分出去还是自己两口子分出去,这都是她梦寐以求的好事呀!
谁不想当家做主?
可是如今陈家上有老不死的婆婆,下有大哥大嫂,自己的男人又是个扶不起的,这个家里哪里有自己说话的地方?
陈二媳妇儿巴不得分家呢,现在听了这话,咋能不欢喜?不过心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可不一样,看着她满脸的震惊,对着陈满仓道,
“大哥,你咋能这样不孝呢?就算咱们无所谓,不用大哥操心,可还有老娘在啊,大哥你这么不负责任,大嫂也太过分了些,小气也就算了,现在逼着大哥和家里闹分家,哪有这样做儿媳的?”
这个弟妹的难缠这些日子陈满仓早有体会了,现在听她这么说,本想分辨的陈满仓话到嘴边却住嘴了。
毕竟分家这种事情,尤其自己是长子,要分家这种事情,说起来总是不好听的,可要是媳妇儿分家么……
陈满仓的这个默态度简直让陈家人恨死司国玉了。
果然就是个祸头子,搅家精,自己好好的儿子/大哥肯定是然被司国玉给带坏了,这分家肯定也不是大哥的本意,是司国玉逼着大哥这么说的。
这样一来,大家的矛头立即地对向了司国玉,听着那些污言秽语的谩骂,陈满仓心里头有那么一丢丢的的后悔,可想想他和司国玉是两口子人,这黑锅谁背不是一样?
媳妇儿给自己背了黑锅,大不了自己以后对着媳妇儿好些,算是补偿了。
可不管陈婆子一家子老小是逼也好,求也罢,反正陈满仓是打定注意要分家了,坚决不动摇。
没办法了,陈婆子在陈二媳妇的撺掇下,出了个“妙招”,让大哥大嫂两口子净身出户,看他们拿什么分家?总不能饿死在外头吧?
这样一来,大哥肯定就会妥协不分家了。
陈婆子觉得老二媳妇儿果然能干,比司家的丧门星强了百倍。
既然你想分家,也行,可是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一穷二白倒也说不上,可也没多少东西可分的,所以你想分家的话,就只能带着你媳妇儿,孩子,还有你们两口子的那几亩薄田出去了。家里再多给你们二百斤粮食,再多可没有了。
这样苛刻的条件,陈婆子以为老大肯定会生气,会不同意的,可没想到,他竟然平静地答应了下来。
这下子,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陈婆子找了老二媳妇儿算账,可想想以后这个家似乎要靠着老二两口子了,她就只能憋屈地自己认了。
陈满仓分家之后,陈婆子就将他们屋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只留下了司国玉的嫁妆,两床被子,两条褥子,两个脸盆,脸盆架子,两只热水壶,再有一对儿香皂盒之类的,反正零零碎碎的还真是不少。
他们两口子结婚时打的家具也都指挥人搬走了,只剩下了司国玉的陪嫁,一个柜子,两个箱子。
可陈满仓并不在乎,他已经想好了,反正有媳妇儿的手艺在,她手里还有钱,自己两口子辛苦些,索性去县城打工,有了积蓄之后再开个店,跟司国玉二嫂一样,买凉皮,买稀饭,馒头啥的,日子不是照样过的红红火火的?
陈满仓想的倒是挺美的。
可不想事情的走向并没有按着自己所设想的来,谁让除了岳秋荷这么个外挂呢。
她是经历过的,陈家分家的时候司国玉就背了黑锅,虽然重生一回,很多事情似乎都发生了变化,有些不一样了,可是人的本性岳秋荷相信是不会变的,所以她瞅着陈满仓那个烈、士一样的神色表情时,实在是忍耐不住了。
所以才会冲动了一把,为的就是戳破陈满仓这副虚伪的面孔,至于结果的好坏,谁也不知道。
不过岳秋荷心底知道,自己并不后悔就是了。
经过岳秋荷这么一打岔,陈满仓不仅没有受到媳妇的感恩戴德,也没有受到岳家的欢迎力挺,他的心情简直是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感觉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
司家人也不是傻子,司国玉比谁都精明,也比谁都了解自己的丈夫和婆家,现在看着他这个样子,还哪里能不明白这其中另有隐情?
“也别等明天了,咱们现在就去陈家把这事儿掰扯清楚吧。”
看着耷拉着脑袋的陈满仓,司国忠冷着脸道。
“二哥,这是我们陈家的家事儿……”
陈满仓想想家里的那个情况,一脸着急和郁闷地对着司国忠道。
“我不掺和你们家的家事儿,也不想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可我妹子不能受委屈,不想和国玉过日子,那也由你,我做主了,你们俩去公社办手续去。”
司国忠大小儿地也算是个官儿,说话的是候也是带着一股子气势的,最容不得反驳自己,尤其是现在他看陈满仓就是个奸诈的家伙,咋可能会给他留面子?
“国玉,这你好好儿跟二哥说说,我要是不想和你好好儿过日子,能和家里闹成这样,闹的分家吗?”
司国玉听着这话,只觉得满心的疲惫,她抬着头,对着陈满仓道,
“听二哥的吧,不想回你家掰扯清楚,那么咱们明天就去公社办手续吧。”
听着司国玉这话,陈满仓一脸的不可置信,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巨大的笑话一样。
“国玉,难道连你也不能体谅体谅我么?那毕竟是我妈啊,哪怕是为了我呢?你不能委屈下吗?”
陈满仓盯着司国玉,一脸黯然地问道。
司婆子的鸡毛掸子又上来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妈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凭啥要委屈我的国玉,我闺女哪里对不起你们了?”
司婆子虽然不赞同闺女离婚,可是闺女这个态度她可是满意的很,男人都是贱皮子,就是不能妥协的,不然的话,不知道自己天高地厚了,受委屈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就有无数次,男人一开始还会感动一下,可是时间久了之后,他就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了,若是你有那次不高兴了,或者露出一星半点儿的不情愿来,那简直就是捅娄子了。
这种事情司婆子这个旧社会过来的妇人可比现在的这些年轻人的感受要深刻的多,所以闺女绝对是不能低头的。
“妈,妈,唉,我说错话了,您先别打!”
司婆子也是常年干农活儿的,鸡毛掸子的那根棍儿可是竹子的,柔韧性也好,打人最疼了,抽了这么几下之后,陈满仓也受不了了,狼狈地抱头闪避。
最后司婆子打累了之后,自己主动停手了,陈满仓这才一脸庆幸地站在院子中央喘着气儿。
司家人脸上不是冷漠就是嘲讽,他只觉得自己脸上烫的慌。
所以现在该咋办?
陈满仓也是迷茫了。
“走吧,现在就走,大哥去喊上几个腿脚好的子侄兄弟一起去,别让人以为司家没人了。”
司国忠既然发话了,司国耀还真叼着烟锅走了,陈满仓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这事儿闹大了,不能善了了。
他现在在想,到底该怨谁?
也怨老娘,也怨媳妇儿,可最该怨的,憎恶的应该是岳秋荷。
都是她的错,当初如果她不把方子拿出来,自家现在肯定和睦幸福的不得了。
这是其一。
其二,如果今天不是她主动和自己掰扯这些事情,自己肯定也不会露了马脚,将事情搞成这样子,都怪她多事!
这样两个理由在手,陈满仓简直要恨死岳秋荷了。
好在岳秋荷并不知道,也懒得理会。
至于去大南庄么,反正她是不去的,自家孩子还这么小,搁家里谁看啊?
“国玉,你跟着一起回去,有些事情你得自己要闹明白的,琤琤留下,我帮你照顾着。”
岳秋荷当机立断,对着司国玉道。
司国忠刚想开口让媳妇儿跟自己一起去,现在听着这话,倒也有道理,毕竟自家闺女也还小呢,总不能折腾出去吃风吧?
再者说了,万一起了冲突,陈家人拿琤琤要挟的话好像也是个事儿,所以司国忠对着自家妹子和媳妇儿点点头,表示了赞同。
自家闺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司婆子肯定是要上第一线的,外加上陈麦穗和王翠凤两个儿媳妇,岳秋荷去不去的倒也无所谓。
外加上这几天岳秋荷帮着闺女奶孩子,司婆子对着这个儿媳妇的态度总算是好了些,不过也是相对而言罢了。
岳秋荷留下了,王翠凤索性地将思乐也留家里了,拜托岳秋荷帮忙照看着,她去不去大南庄都无所谓,只要是这农村太无聊了,王翠凤想去看热闹,所以才去的。
一群人不大一阵子的功夫就走的干干净净的,岳秋荷总算是觉得轻松了不少。
带着思萌,思乐俩,三人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才将家里收拾干净整齐,岳秋荷从自己屋里搜罗了糖果瓜子儿酱肉的奖赏两个孩子的帮忙。
正月十五过了,家里剩下的这些零嘴儿水果的已经由着司婆子给收起来了,所以俩姑娘在看到这些的时候,欢喜坏了。
还是二婶最好了。
两人一致地这么想道。
坐在热乎乎的炕上,岳秋荷做鞋,司思萌和思乐俩姐妹学习,思乐教姐姐思萌算算术,倒也是玩的不亦乐乎。
尽管思萌笨些,可她一直都没放弃,这个假期她的目标人物就是思乐,思乐虽然小,可自家三叔教了她很多,算盘珠子拨的比大队的会计还要顺溜,司思萌想想,这是个手艺,自己要学过来,所以一直跟在小堂妹身后,也不觉得丢脸。
司国庆最爱孩子,也从不嫌弃闺女,知道思萌好学,还专门地送了她铅笔和本子,不过害怕这东西被她妈发现,再给了文明,思萌就把东西放在了思乐这里,冬天空闲时间多,只要有了空子,她就跑来三叔的屋里。
因着她勤快,嘴甜,时不时地帮着王翠凤烧个火干个啥的,又因为她替三叔三婶,思乐一家三口都做了双鞋,所以王翠凤并不咋讨厌这个侄女儿,司思萌想想,二婶说的对,自己这样不算是白使唤人,所以他们也不会嫌弃自己的。
尽管不知道这学了字,学了算盘,学了算术在这山沟沟里到底有啥用,可司思萌还是学的认真,说不定以后她也能出去打工呢,跟二哥二嫂一样,靠着自己的能耐,她肯定挣的比二哥要多的。
这就是司思萌目前的全部心愿了,至于以后是个啥情况,谁知道呢?
司家人和陈家人的这一摊子烂事儿最后自然是以司家人的胜利而告终,陈满仓和司国玉如愿以偿地分家了,不仅有粮食,还有家具啊,开的荒地啊,牛羊牲口,鸡鸭,猪的都有他们的份儿,甚至连家里的柴禾垛儿都分了。
依着司国玉的话,这柴禾垛儿可是自己一根一根捡来的,凭啥要便宜了别人?
当然,陈满仓之前极力想要隐瞒的事情也被揭了出来,是他想分家,可不是司国玉撺掇的,陈婆子在听到这个事实之后,才痛快地答应重新分家了。
之前死咬着不松口的陈婆子这一刻的表情实在是太萎靡了些,惹的司婆子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忍。
两个人年轻时候真的是好朋友来着,彼此之间帮衬过对方好多次的,也正是因为这份儿友谊,所以才会结成了儿女亲家,可谁想到,现在竟然闹成了这样。
所以司婆子的心情不是很好,回来的时候几乎是什么话都没说就回屋躺着去了。
大家只当她是累了,也没去吵她。
司国玉和陈满仓俩并没有跟着一起回来,反而是留在了家里,准备收拾好了家之后,这才来接儿子。
对于让自己照顾今天琤琤,岳秋荷倒也没啥意见,反正晚上起夜的不是自己,白天哄孩子的不是自己,她也不会有啥大意见。
夜里孩子不用喂奶,哭了尿了都是司国忠起夜哄的,白天么有司婆子这个当姥姥的照顾,岳秋荷只要定时定点的喂孩子吃奶就成了。
司国忠有责任心,觉得自家妹子辛苦可怜,满心同情,对着外甥儿也是充满了怜惜,所以轻易不会让孩子哭出声儿,一天两天地倒还好,可是时间长了呢?
琤琤可不想思甜那么乖巧,只要喂饱了就不哭不闹的,现在的司国忠总算是补上了这一课。
夜里休息不好,只能白天补眠,看着早上他立即地将琤琤抱去堂屋的架势,岳秋荷的笑容很微妙。
自己的两个孩子,不管是大的文豪还是小的思甜,可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呢。
之前她也替孩子委屈过,可是现在么,想想还是算了吧,反正自己的孩子也照样长大了。
一直到了二月二这天,陈满仓和司国玉两人才再一次地出现在了司家,抱着白白胖胖,干净整齐的儿子,司国玉眼泪掉的更快了。
想死自己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现在总算是一切都料理好了,那些闲言碎语地她也不受着,直接出声反驳,好几次地闹的陈满仓没脸,可她一点儿也不想委屈自己了。
所以以后陈满仓就别想着翻身了,司国玉心中淡淡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