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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采蘩听到这里不由皱眉:“去往京城方向,这不大可能吧。这婆娘狡诈异常,不会是在故布疑阵,等大家松懈了再杀个回马枪。她一心害死咱们娘儿几个,目的没达成岂能善罢甘休。”
“是啊,这女人这么凶残,又那么恨咱们,若是真来了和锦……”方采菱讲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噤,一把拉住胡氏的手道,“娘,我害怕.”“我,我也怕。”方志远也脸色发白地依偎进胡氏怀里。
胡氏摇头,柔声安抚道:“这贱人是不会往和锦这边来的。她虽然狡诈阴毒,但终究只是一个闺阁女子。之前之所以能在方家这般猖狂,不过是因为有老东西给她撑腰,加之熟悉府里下人们的情况容易拿捏。
这回贱人之所以能连着打死四个人,是因为她知道不发狠逃走的话,命就保不住了。那些下人也是根本没防备才叫她给害了的。如今她命案在身,最要紧的是远远逃离保住性命再说。而往京城那边的官场,你爹爹的熟人不多,对她更有利。她知道你爹爹肯定会全力搜查这边,又怎会自投罗网。狠毒之人,其实最惜命,所以那贱人是不会跑到这边来的。”
老牛头道:“太太说得对,老爷也是这么想的。其实老爷这回叫小的来也是想探探太太的意思。你看明姑娘如今已经不在方家了,老太太也因为懊悔卧病在床,且允诺往后不再为难太太,太太是不是能答应带着小主人们回方家。如果太太你同意,小的这就回去回老爷,老爷也好多派人手来接你们。”
老东西卧病在床,自己若是带着儿女回去,一来要伺候她,二来老不死看到孙子心里一高兴,兴许病一下就好了。老东西害人不浅,自己为什么要这般叫她顺心。不能马上回去,要拖一阵子,叫老东西吃吃苦头才能解心头之恨!
胡氏心头愤恨,有心拖一段时间再走,便道:“咱们铺子接了些绣活,要些时日才能完成交付。而且远哥儿在唐夫子那里读书,也是交了整一年的束脩的,再加上这铺子出手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的。还是等过了年,明年开春咱们再去潭阳。”
老牛头不以为然道:“绣活什么的大不了赔点钱给人家,让她们另找绣娘就是。束脩只要多少,咱们家不缺那点钱。至于这铺子,不是有任县令嘛,请他帮着太太处理,太太有什么不放心的。其实老爷和老太太一心巴望着过年的时候能一家团聚。而且家里一下死了四个下人实在是晦气,老太太就指望着看到少爷高兴高兴,太太又何必等到明年开春再走呢?”
:我就是不想让老东西高兴,她高兴了我就不高兴了!胡氏一边腹诽一边道:“和锦小地方有本事的绣娘没几个,有些绣活是给新娘子准备的。我这么撂挑子走了,不是生生误了人家的事嘛。成亲这样的人生大事,耽搁了人家实在是不妥。”
老牛头颇为失望,只好无奈地道:“太太说的也是。既然是这样,那小的明日就回去回禀老爷。老爷这阵子累坏了,家里头老太太病着,衙门要管着两个州府的事情,还要分神追查明姑娘的下落,真是心力交瘁,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太太要是能早点带着几位小主人回去,老爷也能有个嘘寒问暖的人不是。”
如果是当年,胡氏听到丈夫这般情况,肯定是心疼无比立马心软。如今她饱受生活的磨砺,心早变硬了。何况她当初是带着怨愤离开丈夫的,夫妻又分开那么多年,当初的感情早就淡了。
所以她听完老牛头的话,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那就要靠你们这些忠心的老仆多多小心伺候着,咱们离得远实在是鞭长莫及啊。”
老牛头第二日就走了,临走前又郑重地对胡氏道:“依小的说,不管那些流民会不会来和锦,太太都还是带着几位小主人搬到铺子里来住吧。城里到底住着任县令,有捕头和衙役巡视,比在乡下安全多了。”
胡氏嘴上让老牛头放心,说这事自己会考虑的,心里却想流民若是不来,自己才不想搬家呢。金竹溪边山清水秀地,自家有菜园子,养鸡养鸭什么的都方便。而且郭家洼民风淳朴,自己孤儿寡母地住了那么多年都平安无事。
更何况如今大家都知道县太爷娘子与自己交好,又特别喜欢自家大闺女,如今和锦人看自己的眼光都大不相同,蘩姐儿走在街上等闲也没几个人敢无礼地盯着她看或者指指点点。
不过到底事关一家人的安危大事,胡氏还是好生打听了一番有关流民之事。和锦街头人们确实就此事议论纷纷,然而大多数人还是觉得流民不大可能来和锦这边。任县令也知道胡氏母子担心这事,特地让妻子来了一趟绸缎铺。
罗氏告诉胡氏,自家夫君虽然倾向于流民不会来和锦,然而还是觉得胡氏搬到城里来住安全些,毕竟她家没有一个壮年男子,且养了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无论如何小心些总没错。胡氏被罗氏一通劝说后动了心,决定忙完这几日,将手头绣活交付之后就搬。
方家两个小的听到这消息,喜得不得了。方采蘩却有些难过,她这些日子和陆骥经常在溪边会面讨论兵法书籍,陆骥进步极快,好些地方都能有自己的独特见解。若是自家搬到城里来住的话,自己就没法和陆骥私下见面了,陆骥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失落。可这样的事情不是方采蘩能左右的,而且自家明年就要去潭阳州府了,到时候陆骥终究还是要靠自己自学,方采蘩每每想到这事就怅然无比。
然而事情的发展让人始料未及,三日后一家子已然睡下的时候,胡氏那位每年中秋都喊方家人去自家摘葡萄名唤郭山的远房表兄,偕同妻子向氏举着火把来敲院门,说是村里有人早先时分发觉有可疑之人在村子外头闲逛,怀疑是流民的探子。里正让大家今晚警醒些,兴许歹人半夜三更会袭击村子。他家娘老子不放心胡氏母子几个,特地来接胡氏一家去自家住一晚。
胡氏一听吓坏了,立马一边喊着儿女起床,一边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贵重东西,收拾好之后一家子跟在郭山夫妇身后急慌慌往下面村子赶。然而还没到村子,就听到村子那边传来喧嚣叫嚷之声,跟着只见火把四起,竟然真的有歹人开始袭击村子了。
这时候去村子不是正撞到火口上,最佳选择自然是折身回去,然而郭山夫妇的家在那边,孩子老人也在那边,岂能不想回去。一行人正为难之际,远远地却看到有身影往这边而来。
“不好,那是拿着棍棒的三个歹人!快,往回跑,藏起来,快!”抱着方志远的郭山立马将孩子放下,招呼大家赶紧回身开跑。很明显,歹人们应该事先都摸清楚了,知道这上头住着两户人家,方家和陆家又是开铺子的,油水比村里人更厚,他们哪能不分派人手过来抢掠。
方采蘩一行人打着火把,歹人很容易就发现了他们。“快,前头有人,别叫他们跑了!”歹徒呼啸着往这边飞奔。可怜方采蘩他们一帮子妇孺,一个个吓得手脚发软根本跑不快,明明跟歹徒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可没多久两个跑得快的歹人就追上了他们。
三个大人见势不妙,赶紧让孩子们先走,自己断后。跑在最前头的歹人一棒子砸向最后头的郭山,郭山闪开与那人扭打起来。第二个歹人一只手挥舞着棒子敲向胡氏后脑勺,另一只手去拽胡氏身上的包袱。
向氏眼疾手快,及时将胡氏一拉,胡氏堪堪躲开。歹人大怒,转而挥棒子砸向向氏,向氏悍勇,一手捞住棒子和歹人厮打起来。“蘩姐儿,你们几个快跑,别管我们!”胡氏一边帮郭山妻子,一边大声喊着。
方采蘩姐弟飞跑了一阵,回头一看跑得最慢的那个歹人也赶了上来,老娘她们那边形势危急。“姐姐,咱们回去帮娘和表婶,让远哥儿跑吧。”方采菱对方采蘩道。方采蘩点头,捡了块石头就往回跑。“我不跑,我要帮你们!”方志远也跟在身后往回跑。
“蘩姐儿,我叫你别管我们,臭丫头你没听到吗!”胡氏被踢倒在地上,却死死抱着后面追上来的那个歹人的脚,抬头却见本已跑远的孩子居然又往回跑,又急又气差点没吐血。
“臭婆娘,老子打死你!”那歹人想去追方采蘩她们,却被胡氏抱住腿,不由大怒,挥舞着拳头不断砸向胡氏后背。“保住你们自己的命,快带远哥儿跑啊!你个……”胡氏虽然被打得狠了,犹自咬紧牙关就是不松手,喊声却变得断断续续地。
危急时刻郭山一脚将那人踹倒,胡氏缓过神来,一口咬在那人手腕子上。“蘩姐儿,快带远哥儿走,你们可是你娘的命根子!歹人兴许还有帮手会来,赶紧跑远藏起来啊!”郭山一边和歹人扭打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
方采蘩为难了,回身看到方志远小小的身影也奔了过来,弟弟太小,这大黑天你叫他独自逃跑根本不现实。她无奈一咬牙,拽住方采菱道:“咱们还是自己先跑!”
“不,我要去帮娘!”方采菱却不听,而是奋力挣扎。方采蘩厉声道:“听话菱姐儿,咱们年小,回去也打不赢歹人!若是咱们有个什么好歹,娘也不想活了知道不!”
方采菱回头看到弟弟,终于停止了挣扎,一边哭喊着“娘”一边转身往回飞跑。方采蘩拉着大哭不止的方志远,不要命地奔跑着。他们虽然没拿照明的东西,但好在这条路日日走,熟悉无比,加上郭家洼村子那边火把四起,火光也映照到了这边,姐弟几个倒也不算是完全摸黑跑。
郭山被两个歹人联手打到了路边沟里,那沟又深又陡,人跌下去一时半会根本爬不上来。郭山心急如焚,担心歹人会杀害两个妇人,急得破口大骂,想激怒歹人下来找他。郭山和向氏身板都高壮且悍勇,胡氏虽然弱小但为母则强,疯子一般地敢于拼命。三个歹人即便拿着棍棒占据优势,也被他三个缠得够呛。
所以任凭郭山如何喝骂,人家都不搭理。没了郭山这个主力军,两个妇人只有挨打的份儿,胡氏被人家一脚踢得撞在了路边的石头上,头朝下趴着半天没动弹,那边向氏也被打倒在地,一动不动,瞧着似乎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