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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为之一凛,遂下意识屏住呼吸,耳朵几乎竖到了头顶,确实有声响,从外头远处传来的,隔着距离听来,失了真,但至少能辨认出是叫声,仔细再听的话,我觉得那应该是女人的尖叫。
就在这一秒钟的时间,朋友忽然喊了声:“不好!”紧接着迅速起身,黑暗中我只能看到一道黑影飞快从窗户缝里滑了出去,徒留我一人在这阴森恐怖的屋子里发愣。小爷我反应算快的,看朋友这反映再结合一下当下情况我也断定了自己的猜想,那尖叫声恐怕是罗莉发出来的,莫非是美容院出事了?!我当即把地上有用的东西拢了拢胡乱往包里一装,赶紧跟上,好巧不巧,我一从窗户缝里挤出来,尖叫声就消失了。
等我跑回去,发现美容院正门大开,朋友正提着刀很有气势地立在门前,他本就生得高大,此时背光一看,煞是可怕,有点像入室抢劫犯。我绕开他往里走,只见罗莉与她外婆二人躲在最里头,皆是面色煞白,我突然想起罗莉说她外婆有心脏病,倒是把我吓到了,赶忙上去询问老人家有没有事。
正说话,朋友突然沉着声喊我道:“叶宗你过来。”
我又安抚了两句便朝他那去,美容院用的是大木门,两边开的那种,看起来很气派,里头有两重保险,一般晚上闭门后都会锁上。朋友此时正蹲在打开的两扇木门间,指着外面的地板,扭头对我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顺他所指看去,灰色的地面色彩很不均匀,时浅时深一块儿一块儿的,凑近再看,好像不是固体:“好像是水啊?”我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啊?这……”就在我俩还在研究地上到底是不是水渍的时候,一个沙哑颤抖的声音自后响起,我向后看去,罗莉外婆正弓着背站在我们身后,此刻她的脸上除了余惊未定还有浓浓的警惕与审视,说实话,这样的表情在我看来有些刺眼。
罗莉见现在事情也到这个地步了着实没有必要再隐瞒,赶忙上前解释,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外婆开始时还会问一两句话,可听着听着便沉默了下去,再说话时便大师长大师短地喊我们,看得出她对这种事是持相信的态度的。
别说平时这么被喊觉得不舒坦,现在听一个长辈这样喊简直折寿,我摆摆手谦逊道:“外婆你不要这么叫我们,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说罢我转而问向罗莉,问她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话一出,仿佛是被问及到了恐惧的极点,小姑娘才刚刚恢复一点血色的脸又顿时惨白起来,她想了想,说:“刚才你们离开后没一会儿,我下楼来帮我外婆洗碗。洗完后我就想要不在大厅里看会儿电视,顺便等你们回来,反正一会要给你们开门。外婆无事也就陪着我一块儿看,大概就这样过了半个小时,突然听到有人不急不缓地在拉我们的门,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们回来了,刚要去开,那个拉门的动静突然变得非常急促,或者说是狂躁,整扇门都被拉扯得嘎吱作响,就跟那夜我听到的扯铁皮瓦的动静有点相似,我立刻就反应过来门外的一定不是你们……”
她偷眼看了外婆一眼:“我当时就吓到了,站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说话,我外婆不了解情况又看我不去开门,就边问我怎么回事边起身过去,我寻了个理由拦住了她。”说着她抬手指着门上的猫眼,一双大眼睛望着我,眼眶通红,几乎要哭出来:“我从猫眼往外瞧,因为门上面装了一个节能灯,所以门前还是能看清。开始我看出去时,门外什么也没有,拉门的声音也停下了,就在我刚要松一口气时,突然一道黑影闪过,等我定睛再看,我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影,就紧贴在猫眼口,仿佛也在看我!门也在那一刻陡然颤动起来!”我问她那个人影是何形状,她说那个人很高,又瘦又高,有点像她拍到的那个。
这几句话说完,她便开始抽泣了,一发不可收拾。女人,不管年纪大小,都爱哭,而且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她们哭的时候,你越去安慰她们就哭得越凶。我很无奈,不过也并未喝止她,当年我一个大男人遇到这种事都险些崩溃,更不要说眼前这个弱不禁风尚未成年,还背着高考压力的少女了。为了不让家里人害怕受惊,这些天她一个人默默咬牙忍着,将恐惧掩埋在内心深处,此刻寻到个发泄口,必然如泄洪一般。
外婆将其搂在怀里,问我们该怎么办。我让她们别太担心,又提醒了她们手上的红绳千万不能摘下就叫她们先去休息,至于我们,还有些问题要去解决。
受了这样的惊吓是个人都睡不着,其实我就是想叫她们回去房间,至少挂着八卦镜的那间房是安全无疑的。
她们前脚一走,我跟朋友又开始研究地上的水渍,这会儿再看,它们的颜色明显比几分钟前变浅了,我戴了只塑胶手套伸出手指去刮,液态,无色无味,好像确实是水。
“为什么是水?”我问,“那个被火烧死的老人怎么能跟水扯上关系?”
朋友也很是纳罕,就这样半蹲着盯着地上正在渐渐变浅最终将会消失的水渍半晌无言,我只好陪着他看水,看到我哈欠连天,他蓦地抬起头直视我道:“可能是我们想错了。”
“啊?”我说我脑子笨,说话说清楚。
他说一开始从我们来这里后,我们就为这件事定了性,还自说自话找好了主角,所有的事情我们都往那个被烧死的老人身上套,这样就相当于给自己下了一个套子,让自己跟仓鼠一样,在这个圈里不停跑,而真相就在圈外的某个点上。
现在想一下,跳出这个圈来想,被烧死的老人跟罗家除了住的比较近,并没有其他瓜葛。着火房屋老人命损之地没有灵异反应,这很大可能就是老人的灵魂根本没有滞留阳间。
不可否认朋友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依旧没有证据,跟之前那个圈一样,这也是个猜测。他朝我做了个收声的手势,说:“要证明事情是不是如我所想很简单,还是老办法,明天找莫师傅走一次阴。”
确实好法子,不容辩驳,我自是没有意见。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早我们就打听到了老人儿子的信息,打电话过去时我并未表露身份,稍稍讲了几句,在我说出要他老父亲的生辰八字后,他二话没说就告知了我。这叫我很是诧异,我问他为什么如此爽快相告,一般不都会问个所以然吗?他的回答让我很惊讶同时也愤怒,他说:“人都死了那么久了,你还能干嘛?反正我也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或者他怎么样,随便吧。”
随便吧,好轻松的三个字,轻松到叫人怒从心头起,这他妈是不是人啊?我一下被噎住了,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但其实心里早他妈问候他一遍一遍了,老娃子尚且知道反哺,你说一个当儿子的能这样对自己的父母,还能不能算人?老父亲生前他恐怕也是用这种‘随便吧’的心态对待他。人生病,随便吧,死不死就这样,被火烧死了,随便吧,反正活不活着对他没大影响。在他心里指不定早当自己有房有车父母双亡,是个结婚的绝佳人选。
对于这种子女我想大多数人都是不屑的,他们可能没有想过,当他们呱呱落地牙牙学语时,父母是否也报以这样的心态?
这种人,我有个很好的称呼给他:人渣。
我脱口道:“呵呵,您就对自己的父亲那么随便?”
“嘟嘟嘟——”我还想继续说,但他没有给我机会,我愤愤地挂了电话,顺了顺气,将老人的生辰记在纸上递给朋友,他接过,瞧了我一眼,欲语还休,我说干什么这样看我,有屁快放。
他撇了撇嘴,突然扯起嘴角,笑得十分邪乎,道:“恩,有很多屁想放给你听。”
“……”我没料到他竟然能说出那么毁形象的话,我被震惊了,震惊到全然忘记该如何反击。
我俩这会正站在门口,昨夜地上出现的水渍已经全部消失了,他检查了一遍笑容顿消,不顾我,兀自打起了电话。他没有提单子的主要内容,只将老人的生辰八字报过去,然后就挂了电话等消息。莫师傅动作十分迅速,很快就给了我们回应,她说老人的魂没有问题在祠里。闻言朋友朝我扬了扬眉,我说:“算你说中了,看来在罗家的鬼魂跟那个老人没有关系。”
“大师……”我扭头,罗莉正与其外婆一齐从走廊门内走出来,两人看上去都疲惫非常,估计是昨日一夜无寐,老人家抖抖索索凑过来,问:“如何啊?”
我还未回答她的话,却发现了一丝奇怪的变化,我下意识偷眼望向朋友,他正眉头紧蹙,目光与我所看之处相同——罗莉外婆手腕上的冥印怎么无故多了一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黑了朋友,感觉自己萌萌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