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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起每个地点的领队都被秦明川面召, 详细地叮嘱细节,岳青莲所在的这一队就简单得多, 秦明川只是对周林森说了句拜托了,就和他‘亲切握手话别’, 打发了出来。
在周林森精通阵法风水的背后,是不是这两人事先还做了大量私下的工作,而没让自己知道呢?
岳青莲来不及思索更多,她看见了大厅角落里站着的陈初,依旧是一身黑衣,风尘仆仆,俊脸上多了几道擦痕, 不知道在离家出走之后, 这小子又去惹到谁了。
“陈初!”她举手招呼,走了过去。
陈初好像很不想看见她的样子,但迫于之前所受的照顾,还是抱拳一揖:“岳姑娘, 你也来了。”
“是呀, 降妖除魔,责无旁贷。”岳青莲嘴上说着漂亮话,不动声色地把一个玉瓶塞进他手里,“最近还好吧?麒麟小凡他们都蛮惦记你的。”
“这个我不能要。”陈初态度坚决地推了回来,“我已经受姑娘太多恩惠,无以为报了。”
这死脑筋的瓜娃子!
“不是给你的,是给你预备万一的, 要是你没事,还得还给我呢,这不是恩惠,是什么……是提高团队作战能力!对,免得你到时候临时抓不到丹药,功亏一篑。”岳青莲强调地说,硬是抓过陈初的手,“人多麻烦多,自己小心一点。”
陈初握住了小玉瓶,良久才点了点头:“如此等事后,我再还给姑娘。”
“卯字甲三队,集合待发!”一个声音在厅里袅袅回响,并不大,却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使所有人都能听得见,陈初脸色肃然,再对岳青莲抱了抱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岳青莲回到自己队伍这边,周林森依旧是西装眼镜的教师范儿,镇定地拨弄着手里的一个金色罗盘,念念有词,领队的居然是古雷,对两人都很客气地说:“我们只负责保护阵势的顺利发动,其他就要仰仗二位了。”
“好说。”岳青莲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目光在远处的人群中搜寻顾景行的影子,他远离人群,一个人站在窗口,单手支着下颌看向窗外的夜景,悠闲潇洒的样子仿佛根本不是来和邪道对阵斗法,而是来观光。
他感受到了岳青莲的视线,转过头来,遥遥一笑。
岳青莲情不自禁地也回了个微笑。
此时各队都做好了准备,秦明川走出内室,高大身影带着几分森严,站在前面,目光扫视一圈,这里站着的都是筑基期高阶以上的高手,每个人的修为都远在他一个凡人之上,可是他这一眼扫过来,和看自己公司的下属没有什么分别。
“我先说明一下,此次行动,我是代替刘先生的位置,令出即行,不容有误,如果有任何人对此还有疑问,请现在站出来说明,否则的话,一出此门,有任何延迟违抗,领队有权当场擒杀。”
老大真的变了,说话的样子甚至比曹boss当年还要令人不寒而栗,岳青莲不知道是他在自己心中积威犹存还是秦明川真的脱胎换骨,成为独掌一面的刘家中坚,他说起话来沉稳坚定,不怒自威,偌大的一个厅里,六大世家十数家族精英齐聚,竟然没有一个人有任何声音。
不过,某些人脸上不以为然的神色,她还是看在眼里的。
看来这些人也只是看在上次秦明川破了僵尸阵,救了大家一命的份上,来还个人情,听说修道者突破境界的时候常有心魔作祟,包括受人之恩没有回报也是个大魔障,下一次的话估计就调动不了这群道爷们了。
岳青莲对这种态势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只有守住自己的岗位,起码保证这个副阵眼的顺利运转,这是她能为秦明川做的全部。
“行了,出发。”
按照事先排列好的顺序,一队队人井然有序地出了大厅,混在电影院散场的人流中汇入街道。
顾景行始终是一个人,特地走过来跟岳青莲说了一声:“我的位置就在金鑫大厦,那里是我的地盘,还有我的手下,放心吧,就算幽冥道全数进攻,我也能撑到天亮,青莲,你自己要当心。”
“我会的。”岳青莲看着他潇洒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轻吁了一口气,看见周林森还在摆弄那个金盘,不禁问了一声:“周老师,你在算什么?”
“算空气的流动……哦,就是算什么时候转风向。”
岳青莲肃然起敬:“那你还会借东风?”
古雷不动声色地咳嗽了一声:“岳小姐,该我们走了。”
他们中间只有古雷,周林森和岳青莲坐上了停在街边的一辆出租车,从司机的神情看来,也是早布置好的,剩下的几个在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潜入黑暗中,捏碎了不知道什么符咒,化成黑影,嗖地就不见了。
车子开到工地,徐丹宁早就按照说好的,通知包工头今天全体工人放假,自己开着车在工地大门等了半天了,见到他们来了,有些失望地说:“居然真来了!我还抱有一丝希望,以为这是你们俩联合起来跟我过愚人节呢。”
“丹宁,愚人节过去半个月了,我们反射弧没那么长。”岳青莲哭笑不得地说,伸手去拉她,再一次地劝说,“你就安分一点,坐在车里等我们不好吗?到时候有了万一还可以报警。”
周林森的手抢先伸过来牵住了徐丹宁的手:“小心点,这边不好走。”
“知道啦!我每天在这儿走八趟,还要你提醒!”徐丹宁嘴上虽然不客气,眉目间却喜滋滋的,还抽空回头对岳青莲做了个鬼脸。
“唉,重色轻友啊……”岳青莲长叹一声,跳过工地门口的砖头,跟着向里面走去。
此时酒店内部没有完全通电通水,只是工地的临时用电,白天看起来像模像样美轮美奂的大厅,此刻只有几盏壁灯鬼火一样亮着,金碧辉煌的天花板地砖被这么一照,鬼气森森,他们几人的脚步声从黑暗中响起,更是多了几分诡异之气。
“古先生,其他组员到了吗?”岳青莲跨入电梯的时候,看着临时电梯吱吱呀呀地启动,不禁有些胆怯,没话找话地问。
古雷点头:“应该已经到了,他们会做一些前期布置工作。”
等他们踏上楼顶,岳青莲才明白所谓的‘前期布置工作’是什么意思,前几天还是一片空旷的楼顶上,此刻半边都布满了各式各样的法器,她见得太少,模糊地看出来:这中间纵横交错的,似乎是一种增强金火二性的蛛丝?中间按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的,似乎是七尊望天吼的铁像?那周围十八杆猎猎飞舞的绿色旗帜是用来接地气的吗?如果这就是五行阵,那么难道最底层犹如地毯一样铺了一层的浅蓝色符咒,每一张上面都有一颗细微的水珠,晶莹璀璨,反射着城市的霓虹,难道就是‘真.水之奥义’?那周围的零碎玉片是做什么用的?
“不错。”周林森点了点头,“刘家果然名不虚传,短短时间内,能搜集到布置这个阵的法器,实在难得,何况这城里,类似的法阵绝不止一处。”
“周少主谬赞了,这只是粗浅的功夫,剩下的还要看周少主的布置。”一个黑衣人从水箱后面隐现出来,带着几分自得地说。
周林森却不急于动手,而是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压顶的天空,脱下西服外衣,递给徐丹宁,后者杏眼一瞪:“我不冷!”
“不是……我是让你帮我拿一下。”
岳青莲装作在研究天色,强忍着没发出笑声,徐丹宁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了过来:“哼!”
周林森严谨地卷起衬衫袖子,手里托着一个精巧的纯黑铁盒,绕着昂首向东的龙头,慎重地开始迈步,忽而向左忽而向右,虽然步伐看似凌乱,却走得毫不犹豫,显然是经过纯熟的演练。
徐丹宁面露不感兴趣和担心交杂的神情,岳青莲却全神贯注地盯着周林森的脚步,和小玖传授她的禹步有相同之处,又有不同……似乎多了好几种变化,初看起来以为是繁琐可以忽略的地步,细想起来却有不同的用意,其后续绵延可达数十步之后方见端倪。
周林森右手掐诀,左手托盒子,堪堪走到龙头左侧的时候,忽然右手拇指尾指相扣,三指平伸,同时左腕一磕盒身,盒盖自动翻起,里面数十个精巧小格,盛放着说不上名字的材料,三指疾伸,在格中一蘸,随即弹指一挑,只见空气中手指如剑,嗤嗤嗤三声,已经在龙头上抹下了九道痕迹,脚下更不停步,不知道怎么走的,数个半圆划过,身体已经飞速旋转到了另一侧,三指招法施为,再探向盒中,已经独剩下拇指,在其中一个红色的格子里一按,抬手,准准地印上了龙头的额正中,分毫不差的位置。
与此同时,天空乌云之中,一道金色细芒犹如天外飞仙,纵贯而下,直入龙头,顿时镏铜龙头浑身仿佛金铸,闪闪发光,利齿大嘴好像活了一样,咆然欲啸。
“周少主这手审天度势的功夫,的确得了真传啊,佩服佩服。”黑衣人赞叹地说,“都说看风水有三等,上看天,中看山,下看土,少主想必从小练就的是这看天的秘法,整个岐山周氏,怕是也难寻几人了吧?”
周林森合起铁盒揣入裤袋,好脾气地笑了笑:“现代科技发达,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行星运行轨迹,各大天文台均有记载计算,市民可免费借阅,上网查询,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了,见笑。”
“那,周老师,你当时为什么不干脆考天体物理系?”岳青莲忍不住问。
“这个……在高数课上讲讲易经什么的,无伤大雅,但要是在天体物理课上讲风水,学校不会放过我的。”周林森解释道。
徐丹宁不以为然地说:“那有什么,牛顿还花三十年时间研究神学呢。”
周林森微笑不语,然后用手一指:“看,总阵发动了。”
并没有岳青莲想象中的惊天动地的景象发生,城市的夜空一片平静,被霓虹照得暗红,只是举目远望,在整个城市中间,隐隐有十几处地方闪烁着和灯光不同的华彩,逐渐透亮起来,在平常人眼里,可能只是某栋高楼上的广告稍微比平时亮了一点,但从高处看下去,就是整个楼顶都被无数的法器符阵布满,光华四射。
就连这光华也没有持续很长时间,随着他们身后的法阵也闪亮了起来,整个城市仿佛又沉入了黑夜的怀抱,只是岳青莲敏锐的眼睛看到了乌云中隐约出现的一个熟悉的物体:好像夏英杰说叫什么神魔梭来着。
“那个不要紧吗?”她抬手指了一下,“上次我在街上就看到了……也有很多市民看到。”
“哦,那次是意外,阴姹宗的一个弟子在外市为了采魂,诛杀了五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被正一道张门孙家的几个弟子发现了,一路追杀到此,不及掩藏身份,是有点小麻烦,不过,秦总已经跟媒体的朋友们打好了招呼,以后一律按‘夜光风筝’‘红眼航班’这类的新闻发,不会惊扰到市民的。”古雷在后面说。
就在岳青莲的手指还没有从天空放下的时候,轰地一声,乌云中闪过一道春雷,整个天空都颤抖起来,紧接着劈啦一声,闪电当头绽放,把整个楼顶照得雪亮。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岳青莲看见城里十八个地点,都同时亮起了一道雪白辉光,在城市上空转眼交织成一张细密大网,金色星芒来回穿梭,严严实实地扣向大地!
空气中忽然带起了一阵潮涌海啸般的尖利声音,渐渐凄厉如鬼哭,一层暗绿色的烟雾沿着城市的街道,从南往北,瞬间展开,和金色星网转眼对上,中间无数绿色鬼火闪耀不已,突涌翻滚,不知道哪里飘来的一股甜腥气味,闻了让人有干呕的冲动。
古雷从怀里掏出一个古铜小铃铛,注入灵力丢到空中,转眼就变成拳头大小,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符咒,被他伸指隔空一弹,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向四周扩散而去,令整个楼顶上的人听了耳目一清,本来难受得脸色发白的徐丹宁也迅速恢复了过来,喘过一口气:“好家伙,那是什么东西?”
“幽冥鬼火,和阴姹毒砂。”古雷代为回答,“此物很是毒辣,专伤修道者元神,如果操纵得法,连金丹期的修真也能伤及修为,掉落品阶。”
此刻城市上空的对抗已经有了变化,从商业街的方向异军突起一柱黑烟冲天而放,源源不断地注入云端,而暗绿色的云雾则被搅乱了方向,明显地失去了目标,开始四下蔓延,左冲右突。
远远望去,金鑫大厦第三十六层灯火通明,仿佛一座空中楼阁,温室的玻璃穹顶闪闪发光,抽取着深埋地下的符阵灵力,转化为对抗鬼火侵袭的能量。
顾景行独自一人站在露台中央,衣袂飘飘,苍白俊美的脸上凝重严肃,白皙十指犹如蝴蝶翻飞在花丛中,灵活地打着一道道手印,动作优雅,弧度美妙,简直突破了人体的运动极限。
而在城区四环的一栋别墅楼顶上,夏英杰毫无形象地四仰八叉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城市上空的异象,眼睛眨巴眨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背后传来脚步声,是卫总攀着梯子爬了上来,没好气地踢他一脚:“我就说你今天怎么会好心主动来看我!”
“别别,卫总,您看您选的这地儿,好啊,视野多开阔!半夜吹个夜风看个夜景什么的,最浪漫了,女孩子都吃这一套吧?难怪您花心的美名传遍金融圈呢。”
卫总咬牙作势又踢,夏英杰早已经一个翻滚躲开了,厚脸皮地嘿嘿笑:“卫总,有烟没?”
从兜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丢给他,卫总板着脸说:“差不多就行了啊,三更半夜的,你跑这里来看好戏,明天还要不要上班了?别忘记了你可是博纳基金的员工,耽误正事,我可饶不了你。”
“那是,咱博纳基金不也给员工买医保的么……吹个风死不了人的啦。”夏英杰背着风埋头点着了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惬意地吐出来:“小熊猫?高档货啊,卫总。”
“你一年的收入,换成小熊猫就够抽死你!”卫总转身要走,又回来,命令地说:“跟我下去,陶韬准备了酒和小菜,今天我们三个喝一杯,好过你在这里傻站着。”
他看夏英杰不动,依旧傻乎乎地看着天空,冷哼了一声:“怎么?舍不得?现在晓得人家跟你不是一路人了?你个哈儿!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早照着我的话做,现在她已经是夏家媳妇了,陈老汉一向把持得住,这种出风头的事,打死都不会让她一个女人抛头露面的,还用得着你在这里唉声叹气瞎担心?”
“哪能呢。”夏英杰讪笑着,狠狠抽掉最后一口,直到火星都烧到了过滤嘴,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有她的天地,我不能耽误了人家……我也不担心她,她能得很,我就是怕陈初这小子,把持不住,又出漏子。”
提起陈初,卫总也是一脑门官司,恨恨地说:“你们陈家的事,我要再管,我就是个瓜!”
说完气冲冲地往梯子那边走去,一边下还不忘记提醒他:“看够了就快点滚下来!陪老子喝酒!明天可以算你半天休息。”
“嗳嗳,就来,就来!”夏英杰满口答应,又点着了一根烟,这时候风已经变大了,在身边呼呼地刮着,卫总的zippo都打了好几次火才点着,凑到嘴边吸了两口,又停下了,小心地用掌心把烟头拢在手里,看着那一点猩红明亮的火光。
“我早就知道,她和我不是一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