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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过春节了,先快递就歇了业,孟妮可的淘宝生意大受影响,索性挂牌等到元宵节后再开张,提前放了胡小凡的假,让他拎着大包小包还乡。
小麒麟有些恋恋不舍,送行的时候拎着小金鲤的尾巴递给他:“不如把小鱼也带回去吧?”
从那天吃过桃子之后一直蔫蔫的小金鲤甩起尾巴,喷了他一脸水,跳回碗莲的盆里,懒洋洋地要游不游,作势冬眠去了。
孟妮可订的是腊月二十九的机票,就在明天,此刻正在拼命捣鼓头,好把一头波浪大卷给拉直,岳青莲和她抢了半天梳妆台都没抢过,只好自己举着化妆镜在一边描眉:“你说你够不够折腾的,回来又要烫,现在还要拉直。”
“你懂什么,我现在得把自己往艰苦朴素的理科宅女打扮,不然回家我妈一看,哗!花枝招展,皮光肉靓,衣着华贵,出手大方,一个日化厂的质检员怎么能活得这么舒服?一定是走上了腐朽堕落的二奶之路!那我就死定了,衣锦还乡也要看有没有这个命呀。”
说着她瞥了一眼岳青莲:“你这么隆重地盛装打扮,却是为何啊,宗主?难道全国道教联盟今天要开代表会了?”
“去!我约了顾景行吃午饭,没办法,还上次的咖啡之恩。”岳青莲细致地涂着口红,觉得颜色不太衬又擦掉重新换了一只。
“哦,和帅哥约会那是该打扮得漂亮一点,约在哪里?”
“必胜客。”
孟妮可差点失手把一缕头拽下来:“青莲,要是你单纯想让他知难而退的话,不如换种办法,比如头不梳,脸不洗,蓬头垢面地去赴约。”她学着小麒麟挥动手臂,“从气势上彻底压倒对方,踩死他!让他不再敢有非分之想!”
岳青莲吐吐舌头:“就算在生命危险和女人的虚荣之间选,我还是选择后者。”说着起身换衣服去了。
“你这个死要面子的。”孟妮可嘀咕了一句,继续做拉直头的大业。
岳青莲还有条理由没说出来:必胜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尤其是午餐时间,这让她感觉纯粹就是一顿快餐午饭,没有任何别的因素。
但是很可惜,顾景行似乎并不这么想。
她到的时候顾景行已经来了,坐在僻静之处的情侣卡座里,正在研究菜单,看见她的身影,微笑着站起来,向她点头示意。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顾先生。”岳青莲落落大方地走过来,整理了一下裙摆款款坐下,仿佛是为了弥补上次在他面前睡过去的窘态,此刻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份外注意自己的仪态。
“我也刚到,其实没必要迁就我定在金鑫附近的,你要想吃什么口味的馆子,不管在哪里,我们一起去就是了。”顾景行合上菜单,随手放在一边,微笑着说。
“啊,是我的疏忽,顾先生平时不太吃披萨这种快餐食品吧?”岳青莲明知故问地说。
顾景行无所谓地摊开手:“不会啊,我也从学生时代过来的,那时候在伦敦证券交易所实习,有空吃两口披萨就不错了。”
早知道就带他去吃街边大排档了,那个他肯定没吃过,搞不好回家还会拉肚子……岳青莲怨念地想,打开菜单,随手点了几样,然后征询顾景行的意见:“这样可以吗?顾先生要不要再点什么?”
“我要杯黑咖啡,谢谢。”顾景行压根不看菜单,只是凝视着岳青莲的脸,低声说。
服务员走了,岳青莲率先开口:“上次我临时有点事,没有回老家。”
“嗯,那春节马上就到了,你回去吗?”
心中警铃微响,岳青莲立刻笑着说:“春节回家的人太多了,我不赶这个热闹。”
顾景行微微带点遗憾地说:“春节是合家团聚的日子,我是被父亲叮嘱了几次,务必要赶回去过的。”
“啊。”岳青莲松了口气,举起冰水,“祝你一路顺风。”
顾景行笑了笑:“现在是冬天,难得有这么长的假期,很多上班族都趁这个机会带父母出国到新马泰一带度假,岳小姐有没有兴趣?”
“我……新马泰前几年去过,七天时间太匆忙了,都是走马观花,所以也不是很感兴趣。”岳青莲委婉地说,那次她和徐丹宁同行,大概七天里最痛快的时候是在香港血拼……其余真的是只感觉昏头昏脑坐大巴到这里,坐大巴到那里,然后在海滩上傻乎乎地打时间,海是很美,仅此而已。
顾景行眼睛一亮,黑眸如水浸墨琉璃,澄澈清明,“南洋一带自有独特的风土人情,如果跟团去,的确不能尽兴,如果岳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充当地陪。”
“不不不,那怎么好意思。”岳青莲惊得差点把玻璃杯的边给咬一块下来,“过年还是要和家人团聚吧,顾先生你多陪陪父母比较重要。”
顾景行看着自己的手指,淡淡地说:“我父母分居多年了,每年回去我都得跑两个地方,陪他们吃两次年夜饭……真希望能有个什么契机,能让他们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
契机就是见儿媳妇?好囧的理由。
岳青莲腹诽地想,在本市她尚且要打起精神随时警惕,真去了南洋顾家的地盘,肯定那什么毛家就跳出来兴风作浪了,她又不傻,怎么会自己把头往绳索里伸。
她点的芝士卷边披萨上来了,顾景行忽然想起了什么,试探地问:“你点了色拉?是要自己去堆得很高的吧?不如我去试试?”
“啊?不不……现在已经不提供自助色拉了……”岳青莲急忙摇头,的确堆色拉是她在学生时代最爱玩的游戏,每次堆得高高的还得意洋洋拍照留念,但上班之后觉得幼稚早就不干了,不过顾景行这个大少爷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顾景行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听说不用,有点失望地坐回了原位:“我想你既然约在必胜客,一定是这里有点不一样的风味……所以就问了一下前台小姐,是她这么告诉我的。”
岳青莲低下头,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想一下顾景行接了自己电话就开始琢磨‘必胜客’到底有什么特别风味,乃至若无其事去问前台小姐的样子,会不会昨天还在家里练习了一下?会把他的‘太子太傅’们都吓死吧?
“我也不是很喜欢吃披萨,不过这里近嘛。”岳青莲自从认识顾景行以来,第一次露出了真正开心的微笑,“我现在是无业人士,要照顾上班族的。”
“啊,对了。”顾景行切下一角披萨送到她面前的盘子里,似乎漫不经心地说,“我也听说了你离职的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岳青莲心念一转,压低声音说:“那我就不客气了,顾先生,我的银行户头里突然多出了五百万,对方是专业的洗钱集团,我查不出什么线索,感到很担心。”
一边说,她一边注意观察顾景行的脸色,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关于她被开除那件事,经过了在刘家庄园的那一夜惊魂之后,其实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她现在的身份尴尬,无论是秦明川还是刘先生,恐怕都不会乐见她回到懋华继续工作,就算是她自己,也感到不太合适。
秦明川已经承认了是他故意设的局,岳青莲压根没有出卖过公司机密,那么,姑且不去深究到底是谁泄了密,或者根本没有这个人,那她户头里千真万确的五百万是怎么回事?
顾景行目光坦承清澈,毫无遮掩:“洗钱集团的手段我也知道,以前在银行里遇到过。”他低头一笑,“怎么,你以为这笔钱是我放进去的?”
“那当然不会,我和顾先生非亲非故,你怎么会给我这么大一笔钱。”岳青莲以退为进地说。
“是啊。”顾景行点了点头,咬了一口披萨,“彩礼的话,不可能是这个小数目。”
岳青莲一口气憋住:这个人为什么在卷起袖子手拿披萨下嘴咬的时候,还能保持那一副贵公子的气派,还把一句这么不着调的假话说得如此真诚,差点就让她心跳加快了!
“那就奇怪了,我认识的朋友里,还真没有这么大手笔的。”她也拿起一块披萨凑到嘴边咬着,但无论她多么小心,芝士还是在嘴边扯出长长的丝,这在平时只代表着芝士的质量不错,但在这种时候,就越尴尬起来。
顾景行一如既往优雅地咀嚼着,然后拿起咖啡啜了一口:“也未必啊,岳小姐,在世俗社会里,五百万不是个小数目,但有的东西,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
岳青莲当然不会以为他忽然文艺腔,说什么‘爱情价更高’,琢磨了一下,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触动了什么线索。
他们坐的是情侣卡座,有齐胸高的装饰景柜和其他的座位隔绝开来,形成相对私密的空间,外面是一排六人座,刚刚坐下的大概也是在附近公司上班的同事约好了出来吃午饭,热热闹闹地点过了披萨之后,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八卦。
对此岳青莲向来是付之一笑,对于公司白领的八卦能力,在见识过懋华pa俱乐部各位干将的表现之后,她还真怀疑街头巷尾菜市场的八婆们是不是对手,但听着听着,她就变了脸色。
他们在议论懋华最近的风波之余,居然提到了她!
“嗳嗳!你们听说没有?”一个男声故作神秘地说,“懋华前阵子风投部走了一个项目主管,女的!说是投资项目失败,鬼扯!”
“就是啊,懋华那样的大公司,一年几百个案子,失败一个就得辞职,还怎么混。”
“什么辞职,是被开除的!”另外有个声音不屑地说,“听说是跟已婚上司纠缠不清,当了第三者,上司要升了,不想被董事会抓住把柄,才狠心斩马谡。”
“啊?真的假的?你瞎编吧,我也有同学在懋华上班,他怎么没提起这事?”
“嗛,这是内幕消息,内幕你们懂吗?要每个人都知道还叫什么内幕?”
从听见第一句开始,岳青莲的脸就微微变了颜色,她用力握紧刀叉,以便控制自己的双手不会颤抖,一再平心静气地告诉自己:镇定,镇定,工作上什么流言蜚语没听过,何必和这些局外人生闲气。
“来点鸡翅吗?”她勉强地笑着把刚端上来的鸡翅往顾景行那边推了推,“服务员,给我加杯冰水。”
这时候隔壁说得更加热闹,那个传播‘内幕消息’的人大概是看大家不信,有点急了,大声说,“怎么是我瞎编呢?不信你们可以去打听啊!那个女的,在外面还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大概一面想上岸结婚一面又舍不得这边的特权待遇……哎我告诉你们啊,要是我说的是假话,叫我嘴上生疮!”
岳青莲不自觉地冷笑了一声:总算还有一分理智,没敢说什么出门让车撞死之类的狠话,只是了个不疼不痒的誓。
顾景行已经吃完了一角披萨,正漫不经心地用雪白的餐巾纸擦手,低垂眼睫,端起咖啡杯小口喝着,浓密的睫毛覆盖在白皙的俊脸上,投下两道阴影。
这也不错啊,自己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岳青莲模糊地想着,抓起一根面包条塞进嘴里,狠狠地嚼着。
隔壁闹腾的声音忽然没了,大家都沉默了下来,岳青莲正在奇怪,听见最早开始说话的那个男人惊慌失措地说:“你……你你你……”
“哎哟……”好像是捂着嘴出的含糊声音,然后听见脚步声响,七嘴八舌地说‘赶紧去医院看看吧’‘真是撞邪了’‘出门的时候没看到他嘴上长了脓包啊’
岳青莲惊愕地看向对面的顾景行,这才意识到他擦手的时间是不是长了点……
顾景行察觉到她的目光,放下餐巾纸,也跟她一样抓了一根面包条,嚼着。
“顾先生,那个……那个……”岳青莲强笑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想起元旦那时,自己遇见的‘前男友’爆胎事件,那次她就已经怀疑了,这次完全是认定。
顾景行难得调皮地眨了眨眼,咬着面包条露齿而笑:“不是我。”
他笑得春风暖阳一起拂面而来,岳青莲配合着也笑了,但自己都觉得脸上的肌肉有些不听使唤。
看到她的样子,顾景行慢慢收敛了笑意,嚼完了面包条之后,才点了点头:“好吧,我承认,是我干的,我觉得对于这样乱放厥词背后谣言伤人的小人,略施惩戒也是应该。”
岳青莲默然,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滋味。
顾景行似乎也有些黯然,轻声说:“你要是觉得不好,我这就解除掉。”
几秒钟之内岳青莲飞快地理清了思绪,抬起头来,这次是真正地笑了:“他求仁得仁,我何必多管闲事。”
顾景行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两人的距离在这几句对话中,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缩进,但剩下的时间各自相安无事,没有做进一步的深谈。
说好了是岳青莲请客,所以顾景行安静地坐着,也没有跟她抢着付账,只是站起来要走的时候,顺手给了她一个还没开封的金属盒:“香膏,今年会员的赠品,别的都是男用的……不值什么钱,只是限量版有点稀罕,你留着玩吧。”
“谢谢。”岳青莲知道这的确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大方地收下,伸出手:“年后再见了,一路顺风。”
“嗯,也祝你新春快乐,玩得开心点。”顾景行握住她的手,“我明天下午的班机,等到了家,再给你打电话。”
岳青莲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顺手抿了抿鬓:“好啊。”
顾景行离开之后,她又坐了下来,看了一下表,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上班族这个时候肯定已经结束了午餐,都回到了公司。
点了一杯雪糕黑天使,岳青莲现在五内俱焚,急需降火。
她打开名片夹,翻捡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元旦假期自己和麒麟私闯民宅,那个姜老先生给自己的‘奇物交流会’卡片,按着后面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是个年轻男子接的,她说要找姜老先生谈谈灵芝的事,很快,就听到了那个老先生的声音。
寒暄几句之后,姜老先生单刀直入地问:“姑娘,可是贵山门又有灵药要出售?”
“是啊,我奉师命前来,想换点现金购置些俗世产业,不知道老先生那里可方便?”
“老朽这里开门做生意,极是方便,不知道姑娘的师门要得急不急?如果不急的话,三月份就有一场例行的拍卖会,如果要得急,只有老朽这里先行购下,只是这价钱嘛,难免就打了折扣。”
老狐狸,上次还感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一转眼,就趁机砍价!岳青莲想着,从容地说:“的确有点儿急……不过,家师交代过,如今是法制社会了,我们也不希望账户里有巨额财产来历不明,免得引起人怀疑,在这方面,贵处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姜老先生得意地笑了:“姑娘仅管放心,这方面我们顾虑到各位贵客的要求,和境外金融机构都有往来的,绝对清清白白,断无任何尾。”
“太好了,那我拿到清单,再和您联系。”岳青莲飞快地挂断了手机,端起杯子泄愤地用勺子捣碎了冰激凌,狠狠地吸着,眼里射出寒光。
夏英杰!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