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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进攻非常重要。
老实说，1分基本上都不算什么优势了。柳月三中把分差从18分追到1分，现在气势正盛。只要防下这个球，他们还有可能一鼓作气直接反超比分。
当然，在比赛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分钟的情况下，若是凤阳高中能够得分的话……
程观月冷静在原地运球，消耗了一下时间。他运球很稳，龚彦不敢贸然伸手断球，因为这样极容易失去自己的防守位置。他眼睁睁地看着程观月消耗了接近15秒的时间，然后听见戴杰在身后吼：
“小心右边！”
金小渝果然挡在他的右边。可是他硬是在金小渝挡严实之前挤了过去。程观月与金小渝错身而过之后，突然发现，龚彦竟仍然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站在自己的面前。
程观月连续试图摆脱龚彦都没有成功。诚然龚彦的脚步不算灵活，但是在这最关键的一次防守中，他像是把自己的潜能压榨到了极致，脚下完全跟上了程观月的步伐。
程观月控球时间太长了，队友的位置都已经跑死了。这么长时间不传球，也没有创造出投篮机会，这对他来讲是非常罕见的。
可时间是不等人的。24秒进攻时间眼看就要到了，程观月最后尝试了一下摆脱，然后看到詹铭志勉强从江涛的面前闪过一丝空当。于是他把球传了过去。
“我靠！”詹铭志传球的时候都忍不住暗骂一声。这个传球简直是在陷他于不义之地啊。他所跑出来的那丝毫的空当早就被江涛补上。同时在进攻时间已经耗费了23秒的情况下，詹铭志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必须出手了。
可这样匆忙的出手哪有什么准头呢？这个球毫无疑问地打铁了。
“篮板球！”程观月和詹铭志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这个篮板球太关键了！双方谁也不能有丝毫的退让！
金小渝努力顶着戴杰，在对方三个内线的包围圈中奋力起跳。可是他没有抢到最好的位置，被戴杰卡住了身位，而他们的大前锋何翔，眼看就要把这个球收入囊中。
金小渝大喝一声，用尽所有力气，将自己的右手伸到了最长。他所拥有的那种强大的爆发力和滞空能力在这一刻帮助了他。他竟然在完全失去位置的前提下，提前半秒，用指尖触碰到了篮球。
他不可能抢到这个篮板的，但这一碰，让篮球改变了位置，也从何翔的指尖划过。金小渝落地，看着篮球飞行方向——它已经远离了自己的控制范围。
篮球朝着江涛飞了过去，金小渝已经不可能抢到这个球了。
“江涛，抢球啊！”龚彦大叫。
江涛迎向篮球，伸出双手。
但是，一个橙色的身影窜了出来。他跑得那么快，跳得那么高，竟然抢在了江涛之前，伸出那颀长无比的双臂，将篮球揽入怀中。
“良哥！”程观月目瞪口呆。
“阿良！”詹铭志朝另一侧跑去，远离詹铭志，远离所有对手。
马良想都没想，把球传过去。
“詹铭志你给我听着，这个球不进的话，你就再也别来篮球队了！”马良心中紧张，已经口不择言。
但是詹铭志并没有听到。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个球上了。
这个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他是马良传给自己的……
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原来马良他……终究还是信任了自己。
就像他们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那些日子一样。
詹铭志起跳，压腕，投篮。篮球划过天际，所有人的安静了下来，目光追随者篮球的轨迹。
姚若虎几乎要冲上场去了。此刻的他，尤其紧张。毕竟他可耻地的那个了逃兵——因为他的失踪，球队的轮换阵容必定会出问题，每个球员都不得不承担更多的上场时间。他们的体力或许会因此出问题，而体力下降势必影响到命中率……如果他们今天在这里输球了，那他姚若虎，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刷！”投进！
姚若虎放声大吼：“好球！！”
他已经完全不在意那所谓的“安静的美男子”形象了，也再不是那所谓的“要死不活三人组”成员了。他疯狂挥舞着手中的毛巾，将内心的喜悦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
詹铭志投进了本场比赛最为重要的一个三分球！
75：71！在比赛还剩下20秒的时候，凤阳高中将领先优势扩大到了4分！
“到此为止了。”詹铭志咬着牙，冲柳月三中的球员喊道，“你们的追分势头，到此为止了！”
柳月三中这边一片寂静。
“不，不会到此为止。”龚彦突然说话了，“还有20秒……只要比赛没结束，一切都还有可能！”
单场淘汰制的比赛制度下，只要输球就没有机会了。所以柳月三中绝不可能这样放弃。他们用掉了自己最后一次暂停机会，杨宇寰布置战术，他们中场发球。
这是一个借由掩护之后让江涛拉出空位并且抢投三分的战术。事到如今只能赌博了。三分球投进之后立刻实施犯规战术，考验凤阳高中的罚球能力。只要他们罚球稍有不慎，就会留给自己一线生机。
可凤阳高中的防守明显积极了许多。他们的身高固然不够，但用足够的速度与积极的跑动弥补着这一项劣势。江涛怎么也找不到接球的机会。发球的戴杰无奈之下，还是将球交给了龚彦。
程观月毫不犹豫逼迫了上来。他的防守扩得非常大。龚彦可不害怕这种防守，一步就跨过了程观月。
但这正是程观月的目的。龚彦这一步跨出之后，便到了三分线内。可程观月就是不让你投三分。两分球，你若能进就进呗。
由不得龚彦再做更多的考虑了。凤阳高中其他球员都跟着自己的防守对象，一点也没有来补防的意思。很显然，胡星做过针对性的叮嘱。龚彦无奈，只能踩着三分线，投中了一个长距离两分。
75：73，看上去只差两分，但是时间只有17秒了。凤阳高中将球发到了程观月的手上，龚彦立刻对他犯规。
这是犯规战术，由程观月执行罚球。柳月三中唯一的生机，便是乞求程观月罚球失常。
但这个少年，是整个凤阳高中队伍中，投篮最准的家伙之一啊！
程观月站在罚球线上，深呼吸。裁判端着球站在他面前，给了这个少年一点调整的时间。
程观月抬起头来，看到了篮板后面的程诺。
程诺站了起来——尽管这样会遮挡后面观众的视线，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
他们都不会忘记那场决赛。即便是当时在医院里养伤的程诺，此后也一次次地翻看过那一段视频。程观月两次罚球都没中，篮球敲打在篮筐上的声音如同魔鬼的诅咒一般回响在他们的耳边。
就是那两个失败的罚球，改变了程观月的命运，也让这两个曾经最好的兄弟，一度走到了绝交的边缘。
“小程，加油。”程诺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声说。
程观月仍旧有些发愣，金小渝忽然开口了。
“小月！”
程观月惊醒了一般，回头看着金小渝。
金小渝没有多说话，只是冲他挥挥拳头。
那眼神，分明是告诉程观月——放心。
程观月又想起了小组赛中，他们面对东湖高中。同样是最后时刻的罚球，同样是自己没罚进。可金小渝犹如天降神兵，补篮得手，将自己从万丈深渊中拉了回来。
程观月朝金小渝点点头，然后向裁判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裁判将球交给了他。
程观月将球托在手上，双腿微微屈起。
谢谢你，金小渝……可是，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了。
我不会那么软弱地去期待队友的馈赠与扶持。恰恰相反，我要承担的责任，正是一个领袖应当承担的责任。应该是由我，来带领你们取得胜利。
程观月手臂轻轻扬起，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两次罚球，全部空心入网。没有一丁点的拖泥带水。
77：73.
程观月进球之后立刻回防，仿佛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那心魔一般的过去，被他这个转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比赛的走势再难被扭转了。龚彦虽然又投进了一个球，但程观月接下来再度罚进两个球。比赛时间还剩下最后三秒，龚彦绝望之下，比赛最后一秒将球扔了出去。篮球砸在篮板上竟然弹进了网窝。在观众们的惊呼声中，终场哨声响彻全场，比分就此定格。
凤阳高中进入了全国八强！
79：78，凤阳高中以1分的优势，战胜了柳月三中。龚彦最后那个没有过半场就扔出去的运气三分让分差显得没那么难看，这可能也算是……在他那无数次坚持到底努力不放弃之后，上天随手给了他一点小小的奖励吧。
可那并没有什么用。龚彦停下脚步，看着记分牌。
一丝苦笑悄悄爬上他的唇边。
只差一分，只差一分而已啊……
可是龚彦清楚，看起来他们似乎抵抗到了最后，但事实上，在詹铭志投入那个致命的三分球之后，命运就已经彻底抛弃他们了。
他们不过是垂死挣扎，企图再去抓住一点命运的尾巴。
戴杰走到龚彦的身边，低声呼喊他的名字。
龚彦摇了摇头，喃喃地说：“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谁！你已经尽力了！”戴杰忽然激动地叫了起来，“严格来说，是我们拖累了你吧！如果我们能够更强一点，如果我能够发挥好一点……”
“别说了，戴杰……”
“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应该不自量力地去当队长！如果我当时坚持……”
“我说闭嘴，戴杰！”龚彦的声音高了起来，“这样自责有意义吗？”
戴杰一呆。龚彦好像从未这样高分贝呵斥过自己的队友。
见戴杰好像被吓到了，龚彦苦笑着摇了摇头：“阿杰……我们是一个团队，一个整体，是并肩作战的好兄弟，哪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说法呢？我刚才不该说对不起，胜利的荣誉我们一起享受，失败的责任，我们也一起承担。”
他伸出手。戴杰愣了愣，伸手叠了上去。
接下来，江涛，何翔，彭乾……队友们的手一一叠了上来。最后叠在最上面的，是杨宇寰。
“我为成为你们的教练感到骄傲。”杨宇寰的声音里有点落寞，“好了，去跟对方球员握手示意吧。”
接下来的话杨宇寰并没有说。队员们不知道的事，这次出征前他已经给校领导立下了军令状。如果不能把球队带入全国四强，回去之后他会引咎辞职。
平心而论，戴杰确实没能达到他的要求，成为一个真正的领袖。而随着戴杰这个点在重压之下失常，他付出极多心血的团队篮球打法自然也就宣告失败。戴杰这场比赛的发挥不仅让杨宇寰一年以来的改革付诸东流，更让龚彦的牺牲看上去像个笑话。
可他无意去指责这个少年。
竞技体育的确是以获胜为第一目标的，但这并不代表它除了胜利别无意义。比如这群孩子们，他们在向胜利的峰巅攀登时，收获了那样足以铭记一生的珍贵友谊。就算最后未能到达目的地，可是这种收获，也同样弥足珍贵。当你年华老去，终会有那么一个阳光慵懒微风轻拂的午后，你忽然想起曾经那段年少轻狂的时光，回忆起站在你身边的、那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们。
这就足够了……这就足够了吧……
与柳月三中的球员们相比，凤阳高中的球员们可就兴奋了许多。他们开心地笑，绕着场地飞快地跑，向观众致意，互相击掌。
就连马良，也一脸嫌弃地站在詹铭志的身边：“幸亏你今天投篮还算准，不然下来我肯定会忍不住打死你。”
詹铭志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伸出手。
“啪！”两人击掌。
而这其中，好不容易躲开金小渝死亡之拥的程观月躲在了这边，站到了龚彦的面前。
龚彦在原地愣了一秒，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恭喜你，程观月。”
“谢谢。”程观月与龚彦握手，“你非常厉害……差一点就被你们翻盘了。”
“可惜还是差了一点。”龚彦的语气中带着点遗憾，“不过程观月，你可记住了，别以为战胜了我就可以成为全国第一的控球后卫了。”
“我没有……”
“你应该看过你们的赛程表吧，知道你们下个一对手是谁吗？”
程观月微微一怔——他还真的忽略了。或者说，他们全队都过于重视全国大赛中的第一个对手，都无暇去顾忌第二轮的对手会是谁。
恰好姚若虎也走了过来，停下脚步：“是谁？”
“北焱中学与航院附中之间的胜者。”龚彦说，“上一次暂停时那边比赛就结束了，北焱中学战胜了航院附中。”
“北……北焱中学……”姚若虎目瞪口呆。
“没错，去年的亚军，北焱中学。”
姚若虎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揪下来。他当时骗许静说他们因为遇见了北焱中学所以要加练。没想到一语成谶，他们竟然真的在第二轮遇到了传说中的亚军球队。
“我呸呸呸呸……”姚若虎躲在一边自怨自艾，剩下莫名其妙的程观月和龚彦。
“好了，不管他了。”龚彦收回目光，“你应该听说过，他们球队有那个被称作‘皇帝’的家伙。”
“去年全国大赛的MVP……胡珂都只能排第二。”程观月喃喃地说，“而且去年他才高二……”
“即使北焱中学决赛输给了骏驰中学，可并不妨碍他以败者的身份登上个人荣誉的最高峰。”龚彦说道，“他也是控球后卫啊……我其实不算什么。你只有战胜了那家伙，才能称得上是当之无愧的全国第一控卫。”
“‘皇帝’……真是个霸气外号……”程观月喃喃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名字，就叫做‘黄棣’……”
“我们研究过你们在预选赛中的表现。”龚彦继续说道，“恕我直言，你在八进四的时候面对的那个名叫……恩，白一帆的控卫时，表现得非常差劲。而如果硬要比较的话，那家伙相当于一个更加强壮、速度更快、防守更好、进攻技巧更全面的白一帆。说实话，我很难相信你能从他手里抢过第一控卫的名号。”
“我并不想当什么第一控卫。”程观月终于把憋了好久的话说出来了，“不过，我一定要击败他——为了我们球队。”
“我明白了，你好自为之。”龚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