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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坐在座位上,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只是运气……”
“不是运气。”林森有些烦躁地打断了龙一川的话,“是那个家伙。”
“谁?”
“13号,程观月。”飞晨中学的主教练杜文杰是一位精瘦的中年人,此刻他不停地用手帕抹着额头上的汗,“从那家伙上场开始,凤阳高中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只是被偷袭了几次而已。”穆志帆说道,“我们还领先者11分呢。”
“没错,我们还领先11分,没必要因为他们的几次偷袭而自乱阵脚。”杜文杰咬着牙,说道,“放弃前场篮板。除了穆志帆负责抢板以外,所有人,投篮之后立刻回防,不要再给他们快攻的机会!”
“是!”
而与此同时,凤阳高中的休息区里,气氛则热络了许多。全队围在姚若虎的身边,纷纷赞扬他的三分球。
的确,没有他下半场开场后的连中两记三分,球队断然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比分迫近到11分的。
“干得不错,继续保持。”胡星说。
姚若虎看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
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手感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他只是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这两次投篮,自己好像都回到了训练场上似的,不用考虑防守球员,不急不迫从容出手。
从未有过的情景。
“你们干的非常漂亮。”胡星继续说道,“快攻,三分,我们都有了。接下来我们要继续追分,做好防守。”
众人的目光移向程观月。
程观月当然知道他们的意思。自己是和林森对位的球员,若是无法锁死林森,就谈不上防住飞晨中学的进攻。
“咱们要注意补防,靠程观月一个人肯定不行,我们谁也没法打包票一对一防住林森。”金小渝急忙说道,颇有要为程观月开脱的意思。
“我会尽力而为,但我知道,我确实防不住他,甚至没办法给他造成更多的麻烦。”程观月冷静地说,“可是,我说过,防不住,就进攻。我们完全可以,用更加强大的进攻火力击败他们。”
“不行,防守是一切的根本。若不能阻止对方得分,那么你的得分就没有意义。”胡星打断了程观月的话,“防守是你的责任,无论进攻端会有多么大的贡献,你也不能逃避防守的责任。”
“我说过,我会尽力而为。”程观月低声说。
“尽全力而为,甚至不惜赔上犯规。”胡星说,“总之,要让他难受。他如果要突破你,就逼迫他做更多的晃动才能突破;他如果要投篮,就让他用更别扭的姿势把球投出去,他如果上篮,就用足够的身体接触干扰他。尽全力而为,让他——就算是得分,也不能太轻松地得分。”
“我知道了。”程观月沉默了一下,在胸口擦了擦手心的汗,“但是,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什么?”
“像刚才那样,尽可能地跑起来。无论是抢下篮板球,还是对方进球后发底线球,你们第一时间把球传给我,然后跑起来吧。”
程观月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相信我——只要跑起来,就会出现空档,只要有空档,我就可以把球传过来——只要,你们相信我。”
“跑?”胡吉星盯着程观月,“你是想要每一次进攻都控制在10秒以内吗?”
“如果有可能的话,7秒或更少。”
整个休息区忽然静默了下来。
用7秒或更少的时间完成一次进攻?偶尔的快攻反击的确可以做到,但是要让它变成一种常规战术?程观月是疯了吗?
篮球比赛上,一方的进攻时间是24秒。充分利用好这24秒,可以打出漂亮的战术,各个队员精妙的穿插、跑位、掩护、传切,最后在最好的机会出现时投篮,这样下来,进攻的成功率自然会高了很多。但是,7秒或更少的时间完成进攻,这就意味着,作为进攻球员,只要一出现机会,哪怕是丝毫,就应该果断选择了投篮——
这样一来,真的可以保证进攻的成功率吗?
“快攻打的是对面立足未稳。我们虽然没有足够的时间实行战术,对面事实上也没有机会布置起完备的防守,总会出现漏洞,就像刚才一样。所以,双方的条件是均等的……”程观月的话没说完就停下来了。
他没说出来的意思是——我们这支队伍,就算是落入了24秒阵地战进攻,也打不出战术来。
“但是,在快攻中,对方出现的漏洞是稍纵即逝的。只需要耽误个一两秒,等对面全部归位,防守就建立起来了。”胡星说。
“我说过了,请相信我。”程观月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负责创造机会,你们负责得分。”
说这话的时候,程观月不自觉挺了挺胸。
这一刻,他彻底下定了决心。
他要把这支球队担在自己肩上,尽自己的全力。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可是,只要他还能前进,这支球队必定会跟随他前进。
可在那之前,他还需要得到队友的信任。
“我相信你!”金小渝大声说。
“那么,我也相信你。”程观月轻声回应。
我传出的每一个球,都带着我的信任。我相信你,相信你能将球投进,就像你相信我,相信我一定能将球传到你手中一样。
金小渝伸出手来,程观月叠了上去。接着叠上来的,是马良、唐傲和姚若虎的手,然后是谭锐、叶晨和胡星。最后只剩下受伤的徐小松,坐在座椅上没法起来。
程观月的心狂跳起来。
队友,朋友,友谊……
“一,二,三,加油!”
比赛重新开始。
林森慢条斯理地运着球,等着队友落位。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他没有选择突破,而是将球传给了已经在内线要好了位置的穆志帆。
穆志帆接球后,其余所有队友都向另一侧散开,给穆志帆留下了一对一单打金小渝的空间。
这是杜文杰做出的安排。他清楚地看到,在球场上,己方拥有对位优势的不仅是林森这个点。穆志帆虽然进攻能力一般,但毕竟对金小渝有十多厘米的身高优势。只要穆志帆在内线靠近篮筐的位置接住球,进攻的把握还是非常大。
穆志帆靠着金小渝,向内挤了两步,转身投篮。
金小渝被对方有身体挤住,很难跳起,对穆志帆这个球自然鞭长莫及。可是穆志帆的运气也不好,篮球在篮筐内圈涮了一圈,竟然又滑了出来。
金小渝抢到篮板,传球给了程观月,然后朝着前方飞奔。
这一次,飞晨中学有了准备,迅速回防。
可是他们还是慢了一步。冲在最前面的,是凤阳高中的队长,31号马良。
他从来没有吹过牛——在这支球队中,他的速度是可以与徐小松媲美的!
“拦住他!”林森冲龙一川喊道。龙一川现在是最接近马良的人。
然而这一次,程观月没有贸然传球。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马良身上,他持球直接杀入内线!
然后,他立刻面对了三个人虎视眈眈的防守。林森有些着急地想下手去掏这个球。
可是程观月手不停球马不停蹄,如蝴蝶穿花一般绕开三人,篮球随着他的步子欢快地跳动着。他沿着底线兜了一个大圈子,林森根本碰不到球。
因为篮球就像是黏在了程观月的手上,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林森的断球尝试是徒劳的。你能够把对方身体的一部分给偷走吗?
所幸的是,龙一川、陈宇都站在一个极好的位置,一前一后封锁了程观月上篮的空间。程观月可以绕着底线兜圈,但是绝对没有任何上篮或者投篮得分的空间。
趁着回防的人都跟着程观月在跑,马良已经悄悄溜到了底角无人防守之处。程观月回过头去,目光投向马良。
马良伸手,做好了投篮准备。
“糟糕!”龙一川一惊,几乎想也不想扑向马良所处的方位。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程观月的眼神不变,手却将篮球朝地上猛然一拍。篮球并没有飞向马良,而是从自己的胯下钻过,弹地之后,送到了站在自己背后、早已经等候多时的姚若虎的手中。
45度角,姚若虎的最佳投篮点!
所有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程观月选择了这样一种接近于戏耍对手的传球方式。
所有人,所有人同样没有想到,程观月将选择了将球传给姚若虎。
无人防守!姚若虎轻松投篮,球进!
39:47!比分迫近到8分!
下半场开始不到4分半钟,分差回到了8分,超额完成任务。
回防的过程中,姚若虎和程观月击掌,眼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第三节他已经投入了3个三分球——这是他开始打球以来进球最多的一次。
“加油,趁胜追击!”金小渝兴奋地大喊。
虽然依然落后,但是凤阳高中在气势上已经压倒了对面,胜机已现。
金小渝拿下5分,姚若虎连续三个3分。凤阳高中打出了14-4的高潮,瞬间扭转了局势。
更可怕的是,14分,是凤阳高中整个第二节的得分数,而他们在第三节用了不到半节的时间便达到了。
“可以的,我们可以赢的。”坐在场下的胡星握紧了拳头,身体微微发抖。
执教凤阳高中两年了,他第一次,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到胜利的女神在朝他们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