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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听云双手往脸上一拍, 捂着脸颊向外跑。跑两步, 回来, 背起书包,又继续跑。
黄挚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这是一只急红了, 却不懂咬人的小白兔,只会跑,只会躲。
前台的网管看到了她匆匆而去的身影,以及蔓延到衣领的红云。网管发出小鸡啄米似的声音, 暧昧看向黄挚。
黄挚没有搭理网管,直接追了出去。
网管啧啧称奇, “稀奇事,还有他追女孩的时候。”
门口停的单车歪歪扭扭, 王听云跑的路线跟着歪, 她听到了后边的男生喊:“王听云。”
恶魔一样的声音。
她赶紧拉上帽子,用足了劲向前跑。
速度慢。黄挚几步追上, 拦住了她。
她慌得把帽子拉低,盖住上半脸。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来来去去的路人也许就有同校同学。
黄挚看出了她的顾虑。她每到网吧门口就缩得和乌龟一样。他拉起她,走进一旁的果汁店。
王听云没有社会经验, 混乱之时, 不知如何是好,也没想起,该狠狠甩他一巴掌。
到了中间一桌, 黄挚坐下了,还按住她的手不放。
她细瘦的手掌在他的手里沁出了汗,头几乎低到胸口了,她想,会不会被母亲发现?
黄挚说:“很抱歉。”
她才想起要挣脱他的手,“你不要碰我了。”挣开之后,那只手汗涔涔的。
老板娘拿着饮品单过来,不客气地当着黄挚的面发问:“小妹妹,这人是不是流氓?”
王听云话哽在喉咙,不知说还是不说,她傻乎乎地问:“是的话会怎样?”
黄挚差点没忍住笑。
老板娘打量黄挚,人面兽心。她义正辞严,“是的话,我给你报警。”
王听云说:“不,不报警了。”事情闹大,被母亲知道的话,就不好收拾了。
老板娘明白了,这是小情侣闹别扭呢。她也就不管了。
黄挚这才笑出来。
王听云稍稍掀起帽子,“我要回家了。”
“王听云。”他双肘靠在桌上,问:“接受我的道歉吗?”
她摇头,把他亲过的脸颊,用帽子蹭了蹭。
“那我只好继续跟着你了。”
“你——”她哪里见过这么赖皮的男生,想骂,不知道如何骂起。王母的彪悍,王听云半分都没遗传到。
“我真的就是想多见见你。”黄挚低头,想看她的脸。“刚才的事是我唐突,诚心道歉,你就当——就当被脏东西碰了。”
王听云抬头,瞪大了眼睛。哪有人自称脏东西的。她当时又羞又恼,具体是什么感觉,也记不起来。
长久的封闭生活,让她学会了一项技能。无力反抗时,她会找各种借口开导自己,从而好过些。他的那一口,她安慰,也许和毛巾擦脸差不多吧……
过度完心情,她平静了许多,从书包里掏出网吧的会员卡,放在桌上。“我要努力高考了,以后……不来了。”
“你自己留着吧,就算不和我见面,也能给你自己放松下。”黄挚禁不住说一句,“你啊,要多长一个心眼,别被骗了。”
这是他的忠告。
她将其理解为善意。
话说完,一条缝的电话打来。
黄挚按掉了,“我走了。”
王听云抬头看一眼他的背影,收起了那张会员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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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过后,王听云悄悄告诉自己,如果下次成绩进步了,就奖励自己再去一次网吧。
她动力十足,果然进步了。
王母嘴角露出微笑,“这才是我的好女儿。”
“嗯。”王听云想,或许她可以在学习和娱乐之间两不误。
星期天下午,她步子欢快了许多,到网吧门口一探头。很久不见黄挚,不知他在还是不在。
网管笑容满面,“小妹妹,来找小男朋友啊。”
王听云低下头,红脸。却没像上回一样摆手解释。
“在那。”网管手一指。
窗边的黄挚穿着黑t恤,右手拿着鼠标,左手拿了一瓶饮料。
她慢吞吞地走上前。
黄挚侧脸一转,笑了。“你来了。”
她一手握着背包肩带,问:“你每个星期都在吗?”
声音很低,他靠近她才听明白。“是啊,怕你来了,找不到我。”
王听云沉寂的十七年,哪曾出现过温暖的男生。大概是久别重逢。她忽然笑了起来。
他拉开旁边的椅子,“你可别蛊惑我,我得提精神打boss。”
王听云困在石室,在她心里,黄挚不经意挖了一个洞,向石室探进一只手。除了这一只手,她对他一无所知。可这一只手,是她唯一与外界呼吸的洞口。
她看着他的脸。
同学们崇拜的明星,应该类似于这样的长相吧。笑一眼即颠覆世间。
她羡慕他不为前程苦恼,上不上大学,就不是个事。她好奇,他读不了书,他的爸妈不难过吗?大学是她的未来。要住校,有宿舍,同学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如此想象,她展开了无限的遐想。
黄挚有时觉得,这个女孩要飞走了似的,可惜她折翼无力。
两人在网吧都是各自玩游戏,不过气氛不再尴尬了。
黄挚送走王听云,回到邬山镇。泡妞花时间费力气,他这阵子来回跑。
一条缝约了下馆子。
围坐一桌,一条缝往嘴里抛花生豆,“有妞就是好,见你一面还得提前预约。”
旁边男生问:“黄挚,你真的把王听云勾到手了?”
黄挚开了一罐啤酒,“还行。”
一条缝竖起大拇指,“厉害。什么时候给她重击,给大伙出出气。”
黄挚倒了啤酒到杯中,“高考完再说。”
几人愣了下。
一条缝摸着新长出的胡渣,点点头,“也对,高考是大事。情书之仇嘛,放在高考后。做人留三分地。”
大虾表情不佳,“我妹的高考…… 要废了。”和书呆子分了手,小真的情绪受到影响,手伤恢复得很慢。家里满是愁云,但没人敢苛责小真。大虾的爸爸自抽耳光,抽得要肿脸。
一条缝叹气,“书呆子现在成真正的书呆子了,见到我们躲着跑。”
“他怕我揍他。”大虾越说越来气,“王听云捅的篓子,她倒好,拍拍屁股走人。”
黄挚看着大虾,“你别擅作主张,我说过了高考后就是高考后。”
大虾冷哼一声。
一条缝看一眼黄挚的脸,搭上大虾的肩膀,“高考是学生的命。我们小报复她就行,别搅和人家的前程。”
“我妹的前程呢?全部被她毁了!”大虾吼:“她期末考试,全班第三。现在写不了字,什么考试都交白卷啊。”
黄挚不紧不慢地说:“你妹的意外,你爸才是直接伤害人。”
“你搞什么?为王听云说话?”大虾难以置信,“你不会玩见色忘友那招吧?”
一条缝插嘴,“怎么会呢?见色忘友,首先具备的条件是,女的她得有美色。王听云干煸菜一样,哪唬得住男的。”
黄挚端起酒杯,“大虾,讲事实,没有你爸那一推,你妹不会受伤。”
大虾:“你……”反驳不出。
一条缝看两朋友杠上了,赶紧打圆场,“不要因为女人,伤害了我们兄弟之情。”
大虾呛道:“你情书那些错别字的仇,不记得了?”
“老子当然忘不掉!”一条缝一拍大腿,“城中一群女的嘲笑我,妈的丢脸。遇上不会写的字,标拼音咋滴啦?不识字就没有表白的权利了吗?”
大虾转向黄挚,“你可别玩玩的,当真了。”
黄挚说:“我打了赌,这就是我的事,什么时候赌约完成,我说了算。你们不得干预。”
大虾绷唇,饭也不吃了,起身走人。
一条缝看看门口,看看黄挚,“这……”
黄挚笑,“为了我们的赌注,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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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下午,王听云在房间做作业。
大虾来了。
王母开门,惊讶问:“怎么过来了?”
大虾拿了一个大袋子,“我妈做了腊肉,让我送过来给你们尝尝。”
王母迎他进门,“你们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大虾眼睛一扫,见到了房间里的王听云,他不禁咬一口牙。
“听云。”王母喊道,“出来见见客人。”
“好的。”王听云放下作业本。她和大虾一年见不到两三次,都是走亲戚的时候才碰面。她少话,打了声招呼,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虾看她的样子,像是她欠了他几百万。
王母把袋子拿进厨房,顺便烧水。
王听云不自觉贴在墙边,托了下眼镜,没话找话地问:“小真怎么样了?”
这可触了大虾的雷。“托你的福,手伤现在都没好。”
王听云惊愕,“我……”
小真和书呆子的事,不是王听云捅出去的。她胆儿小,哪敢惹是生非。
那天,小真得意忘形,拉大了嗓门,没有留意门口经过的王母。不一会儿,小真要找书呆子,活蹦乱跳地出门。
小真走后,王母板起脸孔。“刚才,听云给我说了件事。”
大虾的爸爸和蔼可亲,“什么事?”
王听云不明所以,看向母亲。
王母说:“我有必要和你们家长说一下。小真和听云都是高三,成绩不错,我们两家能出大学生,是祖宗的荣耀。不过,小真和听云说,她有男朋友了?”
大虾的爸爸变了脸。
王听云跟着一变。
王母告诫:“你们要对孩子上心啊。”
王听云呆住了。
回到家的第二天,王母听到消息,小真被鞭炮给炸了。
王听云想去探望,被大虾打电话狠狠地骂了一顿。她自觉理亏,默不作声。她至今仍不清楚,王母是如何得知小真早恋的。但,那是深爱她的母亲,因此,王听云自愿背了黑锅。
后来,小真出院了,正常上下课。
王听云以为没事了。没想到手伤还没好?她结结巴巴地问大虾,“小真的手……怎么了?”
“握不了笔,考不了试。”大虾讽刺说,“今年大家族,就你拔尖大学生了。高!”
王听云嘴唇发抖,“我……我不知道。”
王母走出厨房,细眼锐利,“你们在聊什么?”
大虾立即摆出了笑脸,“随便聊聊。”他喝完两杯茶,走了。
王听云脸色白得跟王母买回来的劣质卫生纸一样。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星期日下午,她先是去了网吧,给网管留了一个口信,“你和黄挚说,我去邬山镇了。”
网管笑眯眯的,“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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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山镇的大虾家。
小真的手拆了绷带,露出了一个丑陋的疤痕。
两个女孩对坐,一言不发。
王听云脸色越发惨白,“小真,对不起。”
小真耸肩,“都是命。”她可比王听云轻松。
自从和书呆子分手,小真学习上落了一大截。大虾的爸爸以为是手伤造成,小真没有解释。因为意外而退步,好过因为失恋嘛。听到书呆子成绩稳定,小真更灰心了。
王听云深深地鞠躬,“对不起,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努力。”
门外的大虾冲了进来,脱口而出,“那你给小真代考啊。”
王听云惊讶地看着他。
小真也呆滞望着哥哥。
大虾抱手靠在门框,“代考不行的话,你做试卷的时候,换成小真名字和准考证号呗。”
王听云摇摇头。
大虾鄙夷道:“没诚意。”
王听云待不下去了,转身要走。
大虾没有阻拦,他终究不想让王听云自在,故意问:“对了,你也早恋吗?”
王听云转头。
女孩脸色像是透明了一样,毫无血色。大虾感到快意,拖长了音,“如果我把这事告诉你妈……”
“你别……”王听云一慌,自动对号入座了。反应过后,她看着坏笑的大虾,明白自己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