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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满和豆豆坐在方桌这头,对面是个贼眉鼠眼寸头耳钉的年轻男人,年轻男人身后是一群气质非常古惑仔的恶相小弟,非法入侵他人私宅后又将宅主人团团围住,还没收了大家的手机。
很陌生,或者说在此之前未曾谋面,旁边的母女俩满脸惧色,摸不清什么情况的眼珠子四下提溜。
这时候,一个人匆匆进门,鬼鬼祟祟地附到年轻男人耳后说话,但音量并未减小到大家听不到的地步。
“小少爷,坤哥他们几个就在附近,但是没见着人。”
正在嚼口香糖的小少爷撇过头,盯了汇报小弟一眼,示意明白了。
回过头 ,小少爷开始对袁满豆豆发难,“人呢?”
“谁?”袁满反问。
“我的人。”小少爷说。
但袁满听来想笑,想着这个看起来年纪和他相仿的家伙莫不是脑壳进水了吧,找人找到他这儿来了?
“兄弟,你的人在哪儿,我怎么知道?”袁满很客气地回,“我们,好像还不认识吧。”
“不认识……”小少爷相当没有家教地把口香糖往地上一啐,连带着唾沫星子乱飞,“你也没有资格认识。小爷我现在没工夫跟你们绕弯子,我的人昨晚出来要债,然后就莫名其妙失踪了,他们身上装有定位,一查,居然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你们是债主吧?那么现在请教你们两个问题,第一,欠我公司的钱,该还我了吧?第二,就算不还钱,人起码得还给我吧?你们把他们几个搞到这里想干啥?给老母猪配种啊?多大人了你们能不能别闹?给口饭哥们我吃行不行?”
小少爷双脚翘上方桌,整个人靠到椅背上,嘴上说着客气话但心里一溜的糟乱脏。
这一听,袁满和豆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事情一下变得很棘手。
对方要人,但人已经变成了感染者,他们是万万不可能交出去的,否则会毒害更多的人,引发更大的麻烦。
可如果不交,这群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打发。
袁满和豆豆相视一眼,收到豆豆交来的谈判权,“兄弟,白露欠你们的钱,昨晚就已经还了。48万不是么?我们这里有转账记录。至于你的人,昨晚拿到钱就走了,我们怎么知道他们在哪儿?你们问错人了吧?”
小少爷深吸一口气,阴阴地浅笑,“兄弟,是,昨晚他们是发信息拿到了钱,但问题是,钱没有到我的账啊!我能理解那几个混蛋可能心术不正,想卷款跑路,但问题是,跑路不是应该去飞机场或者火车站么?怎么一声不吭和债主一起跑回了老家?这事儿办得过于离谱了吧?你们玩蛇呢?”
“不行你就报警吧,这事儿我们也不清楚。”豆豆接过袁满的话说。
看到豆豆正脸,小少爷开始眼冒金星,正事儿也不管,“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加个微信呗。”
“好啊,等警察来了我们再加。”豆豆说。
“少拿警察糊弄小爷我,你当我局子里没人吗?”小少爷翻脸不认人,语气变得锋利,“美女,我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和你们叨叨这么久,换做往常,小爷我能动手的绝不哔哔。说吧,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赶紧把那几个叛徒交出来,真把小爷我的耐心耗没了,场面就不好看了。”
“我们真不知道,你要觉得他们在这附近,你们自己去搜啊。”豆豆说。
小少爷也不想多废话了,眼睛微眯,打个响指,招上来一个人,“接下来场面有些少儿不宜,把小妹妹带出去晒太阳。”
一听晒太阳,白露就慌了,“不行,我女儿不能晒太阳。”
小弟去拉扯,白露坚决不放手,“我女儿有病的,她不能晒太阳!”
“哦,是吗?为什么?”小少爷问。
白露摆了摆头,不想回答。
“真不能晒?”
“真不能。”袁满代白露回复。
小少爷仔细打量了一眼包裹严实的小女孩,眉清目秀,皮肤白白,未看出什么异样,只感觉这群人又在作妖。
“拉出去。”小少爷命令。
这一说,袁满立刻恼了,拍案而起,“喂,你听不明白吗?小寒不能晒太阳!”
见他如此紧张,小少爷不气反乐,“那行啊,你告诉我人在哪里啊!不然,嘿嘿……你们一起陪她晒。”
“你不能见他们,他们——”情绪激动的袁满嘴一瓢,差点泄露天机,“他们有情况!”
“有情况?呵呵。”
小少爷耐心耗完,不想再听了,于是一挥手,两个人上前,硬生生将小寒从白露怀里拽出,还推了白露一把,把白露推倒。
小寒吓得哇哇叫,仇恨之火瞬间烧入眼眶,那一瞬间的翻红其他人没有察觉,但袁满看到了,心里头咯噔一声垮出一个窟窿来。
坏了!要出事!
果然——
“在湖里。”小寒脱口而出,“在湖里游泳呢,你要找他们,跟我来。”
完蛋!
小寒哪里是想供出那几个人,实际上她是想——
继续同化!把欺负她、伤害她的人统统同化掉!
“这就对了嘛,还是小朋友懂事,你们这些做大人的啊!学着点吧!我们走。”
死神降临,这群蠢蛋却浑然不觉!
“你们不能去!你们不能去!有危险!”
袁满起身去拦,但被两个壮汉截了回来,连带着豆豆白露也被堵回了屋里。
“小寒,你不能带他们去!不能!”袁满大喊。
可面无表情的小寒置若罔闻,坚决地牵起了小少爷的手。
“你们就在家乖乖呆着,找到他们,我还会回来问话的。”小少爷笑,同时指示另外几个人,“你,你,你,你们几个看好这里,谁都不准放出去。”
……
夏末的天气像是热恋中的少女,方才还是大太阳,这会儿已经阴云密布,远远的还有几声惊雷。
袁满豆豆和白露被限制在堂屋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透进窗的阳光一点点被阴暗侵吞。
突然,远处传来几声尖叫,惊得袁满豆豆身体一抖,守门的大汉好奇地探头张望,但啥也没看到。
袁满很同情那群放高利贷的家伙,但他做不了什么,天道苍苍,报应不爽,有些宿命逃不过,只能认。
接下来是一连串的惊叫,甚至有人在嚎啕,守门人坐不住了,纷纷出门去看,这时候豆豆趁对方不备,夺来自己的手机,手机已经充好电,顺利开机后直接按了紧急求救按钮。
“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远处忽然传来这样的喊声。
袁满看了一眼白露,白露意识到不对,母豹般飞跨出堂屋,守门人想拦都拦不住,袁满豆豆见势也跟了出去,好奇的守门人一同跟出。
湖畔边是意料之中的情景,瑟瑟发抖的小少爷用随身小刀挟持了小寒,他的对面站着一群他熟悉的陌生人。
或者说,是陌生怪物。
“小寒!小寒!”白露一边跑一边呼喊自己的女儿。
“别过来!退后!退后!”小少爷对着赶来的白露挥舞小刀,他现在头脑发蒙,一片空白,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
被小少爷手臂紧箍,小寒几乎喘不过气来,她费力踢打,全力挣扎,但对方毕竟是成年人,七岁不到的她还太过渺小。
感染者们不敢动,白露也被逼退了,随后赶来的袁满豆豆没见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局面就这样僵持着,只剩下小寒撕心裂肺的哭。
那是迄今为止袁满听过的最摄人心魄的哭声,声音暴烈如雨,嘹亮至极,满含恐惧和绝望,激荡在天地间,力量之大几乎震动了整片翠湖。
没有人知道四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安静下来的,被聚光灯打亮的舞台上只剩下小寒在独唱,她用凄凉至深的哭声俘获了所有观众的眼睛,让人情不自禁地伫立凝望陷入哀悯。
第六感红灯爆闪,袁满骤然意识到那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孩子因害怕而哭,那就像一只号角,或者某种特殊频段的电磁波——她在用哭声传递信号。
信号!
浪来了。
没有起风,没有地震,光滑如镜的湖面就是翻起一股大浪,在所有人的惊愕表情中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很快,真相在浪尽的那一刻自动呈现,
在长约一百米的湖岸边,一个身披亚麻布、黑得看不清脸的丐帮帮主迎潮现身,身后是乌泱泱一片人鬼莫辨来自地狱的帮众,其声势之大,气势之壮,恐怖之至,堪比盟军诺曼底登陆,令活着的人呆若木鸡。
小少爷本能地放了小寒,疯了。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喃喃自语个不停:“鬼……有鬼……”
袁满认出了那个领头人,是他和辜辜曾经追踪的“野人”,他早就预感到这个“野人”不简单,但没想到——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