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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凤郡东出的官道上,向南延伸出一条羊肠小道。
羊肠小径蜿蜒曲折,两侧杂草丛生。正值深秋,远远望去犹如一条滔天巨蟒匍匐在黄褐色的海洋中游荡。
为了掩人耳目的亓官黄泉与第五棠溪,刻意舍弃了直达的官道,选择无人的乡村小道赶路。
小径人迹罕至,少有行人。
第五棠溪自从出了来凤郡之后就心事重重重,心不在焉的跟在亓官黄泉的身后,走走停停。
亓官黄泉心细如发早就看在眼里,考虑到到第五家满门皆灭,对第五棠溪来说肯定是天大的打击,得循序渐进的慢慢引导,否则适得其反,对小五的道心不宜。
第五棠溪早就对家人还活着不再抱有希望,但心底又不愿意接受这个噩耗。
如今突然知道自己家在蜀郡,一时间思乡心切,更是回想起年幼时,逃命的那晚,大哥浑身是血的将自己从后门送出,这一幕在他心中仍有阴影。
第五棠溪手指用力搓了搓衣襟,眼中悲愤消失不见,这一刻他似乎鼓足了勇气,恳求道:
“泉哥,我准备好了!你可以说了!”
亓官黄泉闻言一怔,驻足不前,缓缓转过身,双手耷在第五棠溪肩头,怔怔的盯着俊美的脸颊,沉吟道:
“小五长大了!公文中提到,你父亲第五拓十一年前曾任蜀郡郡守,那一年我们出逃后,第五家八十一口无一生还。”
第五棠溪听后眼中含着泪花,双拳握紧,哽咽道:“泉哥,我要为家人报仇!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嗯,我们一起找出真凶,将他们挫骨扬灰!”
“一切都是因为我,神之血脉吗?既然你们都想要,我还偏不如你们意!”
“小五,不要自责,你要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人性贪婪,亘古不变!我们能做的就是坚守本心,不被其他人玷污本性,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亓官黄泉拉住第五棠溪白皙的手,按在他的胸膛说道。
微风拂过,荒草萋萋摇曳,小径上扬起一片尘土,似乎是在为行人摇旗呐喊。
不觉间二人又走出数里,第五棠溪用神识仔细感受着这方天地,神识停留在亓官黄泉身上之后,他突然发现他们一直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于是开口提醒道:“泉哥,斗笠的纱帐无法屏蔽神识,这么重要的问题,走了这么久我才刚刚发现。”
“啊!卧槽!”亓官黄泉下意识的的直接爆出国粹!
“卧槽是什么灵药?有屏蔽神识的功效吗?”第五棠溪歪着头问道。不明所以的他瞬间在脑海中一一排除了很多种灵药,但始终没有记得有一种叫卧槽的灵药。
“……呃!卧槽就是卧槽。无关紧要,保险起见!我还是以本体示人吧,万一哪天遇到个降妖除魔的高人,泉哥我可就危险了。”说着亓官黄泉微微一动,俯身趴在地上化作一条秃尾巴的大黄狗。
秃尾巴大黄狗起身晃了晃脑袋,将头顶的斗笠甩了出去。
第五棠溪“噗嗤!”乐了起来,眉开眼笑,半蹲着搂着大黄狗亲昵起来。
“泉哥放心,我马上就要突破了,炼气十一重我的修为更进一步,定能护你周全!”
大黄狗甩了甩脑袋,审视着第五棠溪,修长的狗嘴巴不断张合道:“你可拉倒吧,需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谦虚谨慎,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第五棠溪没有反驳,只觉得泉哥说的话都很有道理。
如今他已经开辟出五条行功路线,需知每一条路线相当于同境界的修士全盛功力,五条那就等同于,同境界修士单论灵气浑厚他可以打五个。
当然,亓官黄泉也没有闲着,已经开辟出四条,境界从炼气六层大圆满突破到炼气八层初期,妥妥的大修士了,还是个肉身超强的妖修。
一路奔波,羊肠小径逐渐变得宽广起来,前方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出现成片成片的农舍。
一人一犬,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十分新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清流镇,背靠一座桃花山,山上有个奇观——四季如春,十几里山野常年桃花不绝。
小镇西边有条小清河,河水清澈,绿波幽幽。
两岸垂柳早已卸下绿色的伪装,褐色的柳条纷纷垂下,宛若美人青丝迎风飞舞。
东边的桃花盛开的桃花山上,有一间茅草屋,茅草屋不远处的大桃树下,粉色的桃花早已铺满地面,犹如一片桃花毯。
毯子上卧着一位假寐的邋遢老头,单手拎着个酒坛,眯着眼睛。
眼睛一睁一闭,一口酒,似睡非睡,老头鼻尖泛着红晕,微醺之色一目了然。
突然老头将手中坛子丢在一边,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双眼精光闪烁,望着山下的小镇呓语起来:“
桃花山上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
桃花树下桃花酿,桃花酿来醉黄泉!
醉卧桃花听风雨,乾坤一刀斩仙魔!
神脉初醒天眼开,棠溪一怒震九幽!”
少倾,邋遢老头重新拾起酒坛,咕咚灌了一口美酒,哈出一团酒气,缓缓地倒下枕着桃花毯,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震天的打鼾声在山间,迎着灼灼桃花呼啸。
桃花山下清流镇上,第五棠溪一身淡青色儒衫,背着竹制的书箱,闲庭信步的踏过青石拱桥。
石桥下游过一群野鸭,水面上泛起阵阵微波,清澈的河水中倒映着,柔光无限的金红色夕阳,一时间红光洒满了水面,风景绝美。
化作本体的亓官黄泉,威风凛凛的走在第五棠溪前面,歪斜着狗脑袋余光瞥了一眼不再耀眼的夕阳,心底修然冒出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呐!”
镇子上的百姓,秉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原则,临近黄昏,陆陆续续的往家赶。
清流镇只有一条东西的主干道,弯弯曲曲直通桃花山,老远瞧得见那粉色山峦。
此时的街道上人流涌动,夹杂着各种商贩的叫卖声:
“磨剪子来~戗菜刀……”一位磨刀的师傅拉着腔卖力的喊着。
“包子~新鲜出炉的大包子~皮薄馅多,好吃不贵~童嫂无欺。”蒸包子的大师傅同样不甘示弱的叫卖。
“咚~咚~咚……”那是铁匠师傅为人铸造农具的打铁声。
……
五花八门包罗万象的街上,人间烟火的气息甚是浓郁!
第五棠溪缓缓走到包子铺前,买了一笼大包子,用油纸包着,还散着热气就往嘴里塞,烫的龇牙咧嘴!
瞅了瞅伸长了舌头直流口水的泉哥,发现他正幽怨的看着自己,十分尴尬的半蹲着塞到狗嘴中一个大包子。
这一幕恰巧被蒸包子的大师傅瞥见,身体溜圆脖颈围着毛巾的大师傅,没好气的小声嘀咕道:
“这读书人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老子将包子做的那么美味,好多人还吃不上呢,他竟然喂狗?”
大黄狗自然听了个真切,不过他并不在意,眯缝着一双狗眼,将嘴巴里的包子囫囵吞下。
“大叔!那是什么山怎生的如此之美?”第五棠溪口中含着半个包子,指着远处的山峦向包子铺的老板问道。
“哟,客官外地来的吧?还是个读书的游子。”包子铺老板停下手中伙计回应道。
俊秀的第五棠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是卧龙山,多年之前山上来了个邋遢的老头,在山上闲的没事就知道一个劲的种桃树。
哪曾想啊,数十年下来竟然栽了满山的桃树,神奇的是那些个桃树只开花不结果,桃花常年盛开。
刚开始镇上的人们觉得那老头是个得道的老神仙,定是他施了仙术才令得桃花满山。
于是人们将卧龙山改为桃花山,一来二去山上游玩赏花的人络绎不绝。
后来才发现,那老头屁都不是。完全浑人一个,平日里采摘些桃花酿酒。
这倒也还说得过去,后来白天偶尔酿些酒。
整日喝的酩酊大醉,将酒换来的银两全都押在了寻花问柳上。
白天或是酿酒或是打理桃树,整日喝的酩酊大醉,到了晚上就出没于花街柳巷。
时间久了人们都说他得了失心疯,再后来人们都很少踏足桃花山了,除了那些往东赶路的才会走山上那条小路。”
“嘁!如此说来,那桃花仙人若是不得失心疯,还倒是个妙人哩!”第五棠溪唏嘘道。
亓官黄泉心底暗道:“好家伙,果然种桃树的都是老色胚,花街柳巷勾栏听曲儿,这我熟啊!”
“谁说不是呢,他那桃花酿色泽清澈,入口香醇,在口中留有淡淡的桃花香,令人回味无穷。每日若是不痛饮几杯,睡觉都睡不踏实的。”包子铺老板抿了抿嘴,仔细回味了一下,咽了咽口水道。
“如此有劳店家了!”第五棠溪说着,自袖口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头也不回的朝着桃花山走去。
等他走远之后,包子铺老板拿起桌上的银子,含在口中咬了咬,暗道:
“那书生还人还怪好哩,几个铜板的包子嘿,竟然给了一两银子。这下可以多买几斤桃花酿了。”
天色渐渐暗淡,黑幕降临,整个小镇置于无尽的夜色之中。
原本热闹的主干道上,人影稀疏,慢慢亮起一盏盏灯火。
偶尔传来几声训斥孩子的打骂声,第五棠溪听后摇头不语,望了望满是烟火气的深宅小巷,眼神中似有无限柔情。
好怀念家的味道啊,家人。
一人一狗,似孤魂野鬼般孤独的游荡在街边,趁着夜色晃晃悠悠地踏上山间的石阶。
刚一来到山脚,浓郁的桃花香扑鼻而来,化作黄狗的亓官黄泉抽了抽鼻子,前爪按在鼻尖快速的挠了挠。
嗅觉发达的修狗,大老远就闻到了桃花香,离得越近香味越发浓郁,令他弓着身子猛的打了几个长长的喷嚏。
四下无人的山间,第五棠溪一马当先走在前方,回头看了看打喷嚏的泉哥,左右张望,小声道:
“泉哥!那桃花仙人极有可能是个修行者,到时候我们将神识收敛,有敛息术遮掩气机,定会平安翻越此山!”
亓官黄泉扒拉着鼻头,朝山上望了望,径直前行没有开口。
走到第五棠溪跟前时,伸出爪子戳了戳他的的脚面,看那表情似乎在说:
“少说话,快点走!”
第五棠溪深知泉哥的谨慎,收起思绪,扬了扬头,接着踏着石阶朝山顶而行。
不知何时,九天之上的黑云消逝,一轮皎洁的月牙跃出云层,撒下清冷的月光。
映着洁白的月光,才看清那一株株老桃树,纵相交错在山间蔓延出,一眼望不到头的连成一片片的桃树森林。
渐渐的,山间唯一的小路上,堆积了厚厚的桃花,宛若在山上铺设了一条绝美的粉色地毯。
踏着朵朵桃花,逐步来到山顶,桃花轻柔不似积雪,人一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踏花无声。
山顶不似寻常山峰的陡峭,这片山顶开阔平坦,偶有曲折,整个山头被桃树填的满满登登,除了桃树桃花,再无他物。
穿梭在桃花林里,第五棠溪漫无目的的游荡,原因无他,到了山顶原本清晰可见的那条小路石阶已然消失不见,被桃花的海洋所取代。
亓官黄泉一改往日的小心谨慎,欢快的在桃花林中漫步,或是用爪子捧起朵朵桃花扬在身上,或是将鼻尖探入桃花毯中,肆意翻拱。
尚不知道迷失方向的一人一狗,一个满脸忧愁,一个欢喜雀跃,不知何时来到桃林深处一座茅草屋前。
他们皆听到断断续续如雷的打鼾声,蹑着脚,小心翼翼的靠近茅草屋。
“扑通!”
似乎什么东西从桃树上掉了下来,一人一狗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四目对视,止住脚步,一动不动。
嗯,一动不动是王八!
亓官黄泉秉着这个理念,率先朝着摔下来的东西跑了过去。
“萍儿!来~陪我喝酒,喝酒~”醉醺醺的声音,拉着长音诡异的飘荡在山间桃林。
不明所以的第五棠溪被吓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地,亓官黄泉被那声音刺的头皮发麻,浑身狗毛倒竖,恍若个黄色刺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