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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软雄起!方天至忍住肚饿, 走过这间山庙, 往人烟繁华处去。
不过十几里外, 就有一处大城, 方天至往城里的大道上那么一溜达,照旧被人频频相看。他打量着大道旁的铺面,欲找一食肆化缘;但也是巧了, 下一处十字街头上,东边大路朝南一座宅邸迎街开了两扇乌漆铜环门,门口石狮威武,并站了两个身姿矫健的青衣汉子。不远外围了个石栏,里头竖着一杆十数米的旗帜, 青色旗面上绣着一对金环, 正迎风招展。
方天至定睛一瞧, 也不往包袱里掏摸化缘钵了, 径直走到那处宅邸前仰头一望, 只见门额上挂着一方大匾, 上书“金环镖局”四字。
两个守门的青衣汉子见有人来,纷纷上前抱手一礼,态度客气的招呼道:“这位师父请了。”
方天至泰然道了声佛号:“施主有礼。敢问府上正是王传恭总镖头当家的金环镖局么?”
左手边那汉子道:“不错,此处正是金环镖局。请教师父法号?此番是来化缘, 还是有事相托?”
那就没跑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这个叫王传恭的,他师父空明曾提起过,是他早些年曾收下的一个俗家弟子,据说为人不错, 天分尚可,对少林寺执礼甚恭,开着一间金环镖局,年年都有大笔香油钱奉上。
如今碰着他了,那么这顿晌午饭至少是妥了。
方天至大松一口气,心里却唏嘘不已,知道跟陌生人化缘这回事早晚免不了。
不说没钱,只说作为一个圣僧,怎能连缘都不能坦然化呢!?
如此想着,脸上不露。方天至向这二人微微一笑道:“小僧出家少林寺,拜师空明,法号圆意。今云游在外,路过贵宝地,便来拜会俗家师兄。”说着自怀中摸出度牒,递了过去。
这两个汉子闻言颇为诧异,盖因少林圆字辈僧人如今大多年长,从未见过这般年轻的。但此事又无须扯谎,与总镖头一相见便知真假。两人对视一眼,左手边的先接过度牒,右手边的则抬手请道:“请圆意法师随我来客厅稍作歇息。”
方天至刚在客厅喝了几口好茶,便听一阵杂乱脚步声自后院而来。不多时,一个身披松绿绸衫的中年男子打头而出,长眉秀脸,唇上蓄须,气质颇为斯文。他甫一瞧见厅中端坐的年青和尚,便觉其神容清湛绝伦,不由吃了一惊,心道这和尚怎么这样俊俏,但他走镖数十年,江湖甚老,仍是满脸含笑,双手合十做了个佛礼:“原来是圆意师弟,府上怠慢,请师弟海涵!”
方天至也起身回礼,笑道:“王师兄客气了。”
这厢宾主见礼,分位坐定,王传恭再去细看这位师弟的相貌,立时又有满室生辉之感,不由暗中咂舌。他俗务缠身,多年未去少林寺拜谒空明了,只隐约清楚他老人家收了个关门弟子,具体模样如何,武功几许,便不得知。今日他见方天至品貌不凡,略生亲近之意,口中关切问:“师弟此番下山,可是寺中有事交办?”
方天至道:“此番下山,乃是奉师父之命,打探那谢逊的下落。”
王传恭沉吟片刻,又问:“师弟欲往何处去?”
方天至答:“先行入蜀,再往东南打算。”
王传恭笑道:“巧了!新近正要走一趟往川中去的生意,师弟如不嫌弃,不如同往。”
那敢情好哇!
方教主知晓这是他做下的人情,但不用化缘就是美滋滋,他假意犹豫片刻,一本正经的道了声佛号:“如此便叨扰了!”王传恭连道客气,又请他移步往后院花厅就坐,一行人边走边聊,方天至也一一知晓了王传恭身后跟着的几个人姓甚名谁,无非得力的镖头抑或他的徒弟云云。
金环镖局这一整座宅邸规模颇大,朱梁画栋,绿树琼花,虽多有匠气,但装饰华美,作为镖局来讲,已是十分气派。几人进了二院,迎面好大一座白石铺就的场院,两侧细柳红枫下,摆着十八般兵器架子,另有石墩、木桩等等不一,正有许多赤膊的青壮男子在其中操练。
王传恭笑道:“镖局正院里接待客人,这二进院便用作各位镖师日常起居的住所,大家伙儿常聚在一处切磋谈笑。”他又问,“不知师弟如今功夫精进如何?可曾练过韦陀掌了?”
王传恭是少林俗家弟子,对寺中武学也稍有了解,知晓从罗汉拳练到韦陀掌,天分出众者亦须十多年。他自蒙空明传授了一套罗汉拳、半部韦陀掌,练到如今已有三十多年,自觉博大精深,犹未尽知其意,行走江湖已然少见敌手,便对少林武功极为尊崇,如今瞧方天至年纪甚轻,问他练过韦陀掌未有,已是高看他一眼。
方天至望他一眼,笑道:“是练了一些时候。”
王传恭只当他已练到了韦陀掌,不由放下几分心,对他更为看重,口中赞道:“师弟天赋过人,未及双十已练到韦陀掌,想来必成一代高僧!”
方天至和和气气道:“不敢,本寺武功精深,贫僧不过略通微末罢了。”
王传恭领他沿场院四周的抄手游廊行走,一边道:“实不相瞒,往川中走的这一趟镖,押得是一批红货,干系甚大,是以才要我亲自去送。此番请师弟同行,亦是怀有私心,还请师弟多多担待。”
方天至闻言仍是不惊不动,从头至尾只一副安闲态度:“若有坎坷,贫僧愿尽绵薄之力。”
如此皆大欢喜,王传恭令厨下整治了一套颇为贵重的素斋,席间以茶代酒,热热闹闹的给方天至接了个风。又过两日,镖局上下打点筹备妥当,便开出一队辎重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取道西南往川中行去。
这一路上,金环镖局的车队只慢悠悠沿着官道行走,极少野外露宿。为了避免夜间行路,即便天色尚早,也会在城镇里歇脚,等天亮才肯出发。王传恭往前头派出五骑好手散开探路,行事十分小心,显然这批红货很是烫手。
这般绸缪之下,待入了川地,一路上也没有甚么大事发生,方天至随队骑马而行,有多次察觉山林中有人藏伏,但对方俱隐忍不发,想是王传恭常在这一带走镖,早已打点妥当,亮出镖旗便能保得平安。偶有跳出来打秋风的绿林好汉,也被镖局里的好手收拾了。
方天至其时只作旁观,见到有人死伤,便似模似样的道声阿弥陀佛。在他心里,这几条杂鱼根本不该劳动他老人家出手,实在掉价。何况人家能解决,你上赶着去料理了,人家也不会高看你几眼,何苦来哉。
虽然方教主出工不出力,但王传恭镖局上下对他仍是十分礼遇,纵然赶路艰辛,吃喝上亦尽力整治热汤饭,生啃大饼的事情少有发生。
单这就比方天至自个儿上路时好太多啦!
月余之后,车队终于转至龙泉驿附近,离成都府不远了。镖局上下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警醒,毕竟这一路平静得过头了。方天至惯于打坐,早已练得神清意净,夜间客栈任一细响异动都在他心中,他见镖局上下人人疲惫,便领下了这桩苦差事。王传恭欣然道谢,但为求稳妥,仍将镖师分作几队,夜间轮流看守车马,一刻也不离人。
方天至打量过这些人守货的站位,但他们只围着马车行动,没有甚么轻重主次之分。兴许那批红货藏在哪儿了只有王传恭等个别人才知晓。他与王传恭毕竟不熟,也不去问他这个,每到夜里,便捡条草垫往院里一铺,迎月闭目而坐。
几宿之后,众镖师见他仍神光熠熠,精气完足,心中俱添几分佩服。
车马再进,于一日午后赶到一处高山夹道。蜀中土沃,又兼雨水沛然,两侧山峦遍覆绿树野花,茂然深秀,不知其深。这大好风景,看在镖师眼里却只有一个险字。王传恭勒令车马停整,召出三个轻功扎实的镖师往前方山里探路。
一炷香之后,这三人也未曾回来。
众人心情顿时一沉。
再看这山中茂林,只觉绿意深沉,飞鸟罕迹,寂静无声中全是凶意。
王传恭摆摆手,各人手上均亮出了兵刃,全神戒备四周。副总镖头周岳上前一步,在王传恭耳边道:“总镖头,这地方不好过。咱们回头?”
王传恭摇摇头:“回头亦不好回。”他双手抱拳,向四周空空一揖,亮高了嗓门,“请教是哪路英雄?金环镖局借贵宝地往成都府去,请英雄行个方便,来日必有所报!”
他高声喝了三遍,山林中无人应答。见状如此,王传恭深吸口气,回头朝方天至那头望去,却见这小师弟已从白马上翻了下来,正一手拨着念珠,朝他微微一笑。他便苦笑道:“前方凶险,师弟顾全自身为首要。”
方天至道:“贫僧晓得。”
王传恭不再多言,而是吩咐道:“举盾,当心暗箭落石!”话罢一马当先,往山林中的夹道而去。待众人行至中途,两侧山中果然有人叫道:“放箭!”登时几道箭雨泼撒而下,镖局众人虽有准备,但箭来得密且急,编盾只能护住头脸身躯,普通镖师便有中箭呼喊的。王传恭率领镖局一众好手分散开来抵挡箭雨,正当时,山坡上滚落下许多大石,数十个戴斗笠的青衣人随后冲杀出来,又听喀拉几声,两三棵大树被放倒在大道前后,将车马去路挡住了。
王传恭弃刀不用,使出少林拳掌功夫,抵挡住几名青衣人。甫一搭手,便试出这几人都是好手,他拼力抵挡,几十招后将其中一人击倒在掌下,但身上亦中了一刀。正无暇他顾之际,便听身后有人道:“总镖头,我来助你!”
王传恭听得是周岳声音,不去回头,只喊道:“不必管我,你自去抵挡一面!”话音刚落,忽觉腰后一阵发寒,仿佛有兵刃迫近。他心中悚栗,反应不及,只觉要命丧于此,却听身后“啊哟”“唉哟”几声惨叫,由远及近,不绝于耳。他与身前敌人对过一掌,回头一望,只见自己与远处一匹白马之间,十余米上躺倒了十七八个人,不知是死是活,其中离他最近的,正是副镖头周岳——他伏趴在地,右手犹握着兵刃。
王传恭暗叫一声侥幸,也顾不得悔痛,再要与敌人交手,打横里忽而伸出一只覆着茶色僧袖的手臂,林间日光洒落,映照那人指掌宛如玉就。
王传恭那一掌“山门护法”还未与面前的敌人对上,那条手臂已是后来先至,一掌击在他身旁另一个青衣汉子胸口,那汉子两眼一翻,只叫出半声便软倒在地。
王传恭一掌打开身前敌人,竟在这生死关头发了个呆。盖因这一招他是认得的,正是韦陀掌的第二十六式,名叫“昙花一现”。这一掌极难练就,对阵亦极难使,他打了三十个年头,从未料想有人能把这一掌迎面打到人的胸口上去,更别说一击倒毙,除非对面的人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或
没错那个男人出场了!
楚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