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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大哥。 ”重黎走到那个还剩一口气吊着的邵毅松面前。轻轻在他面上抚了抚,一股肉眼难察的金色小颗粒从他的太阳穴里钻进去。
一直无法醒过来的人缓缓动了眼睛,脑海中那些纷乱的图像在刚刚昏死过去之时,都慢慢有了归处。
而他在脑海中最后一幕看到的,竟是红凌站在数道闪电前,回眸一笑,朝自己道别的样子。
凌娘不要!
不等他奔跑过去,女子已经决绝转身投进那狂暴的闪电之中。
邵毅松陡然清醒,感受到身边有熟悉的气息,眼未睁开已经急切地想要告诉身边的人:“凌娘,我全都记起来了,每一次我都记起来了,等着我,不要!”
邵毅松猛地睁开双眼,面前所见的却是个气质陌生的女人,恍若神仙妃子,周身笼着些金色的光晕,而这人的身上竟然还有红凌的气息。
他气若游丝般问道:“你是谁……?”
重黎见他这样子,心头那属于红凌的部分稍稍作痛,她抚了抚邵毅松的面颊,柔声道:“邵大哥,我是凌娘。”
“哦……。”他愣了许久,终于应了一声,仿佛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然后两人竟然就无话了。
哦?为什么是个哦?袁琴琴不懂,只觉得难道不应该说些有用的吗。
邵毅松低垂的眼中流出了泪水,心中似有刀绞。嘴里喃喃的道:“凌娘……我可怜的凌娘。”眼神却不往重黎那边看。
袁琴琴终于忍不住,轻声提醒道:“邵城主,凌娘就在这儿呢。”
他缓缓的摇了摇头,眼中的泪水越汹涌起来,还是不愿去看本该在他心里朝思暮想的人,似乎那人已经死去。
重黎心中叹息,眼中全是怜悯,一言不的替他理着额前的碎。
袁琴琴不解的看着两人,半晌之后,终于好像明白了邵城主哭泣的答案是什么。
是重黎,是怜悯。没有爱了,只有怜悯,恐怕这怜悯对谁都一样,这是神的大爱。
化作重黎,她没有了作为红凌那刻骨铭心,深入骨髓的爱与执念。
之前邵毅松每次重生都会将红凌忘个干净,这次忘记的人换做了红凌,她的“忘”更甚,她记得他们所有的事,偏偏唯独忘了情。
那个一直以来被深切爱着的男人,受不了这个结果。
袁琴琴想着:她爱他时他不知,他醒来了,她却了悟忘情。这两人之间的种种事,恐怕是最深最痴的“求不得”。
邵毅松哽咽不已,一个大男人,又将完全失去生命,此时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来痛哭,他恨自己为什么无知无觉的活了这么多次,竟然次次都让红凌伤心。
一时间,他恨这无知无觉,让他们错过了多少相守的日子。又心疼那个爱着自己的红凌,实在太傻太痴。如此一来就更加无法面对身前这个再也不会爱自己的人。
一时间又想,红凌活得那么辛苦,此时她了悟放下,自己有什么理由要去牵绊她?
这世间的执着,都只能用放下来解,他心里放不下,可是身体已经无法再给他多余的时间。
邵毅松感到体力渐渐不支,手脚冰冷得都没有感觉了:难道,就快死了,我还要留下最后的遗憾吗?
他最终还是艰难抬起朦胧的泪眼,深深地望向那个女子,想在她身上找到熟悉的痕迹,这一找,又是心痛又是绝望。
过了半晌,他终于嘴唇蠕动,眼神坚定,轻轻说道:“凌娘,你记了我一辈子,此去经年,我誓绝不会再忘了你。”
袁琴琴心道:她已经放下了,真的为她好的话,你还是也忘了为好。大家都无牵绊的过日子,她作为神明千万年的寿命,反倒也会好过些。
重黎却握住他的手,温柔笑着点点头道:“好,那你可要好好的记得我。”
这大概是红凌才有的语气,邵毅松闻言脸上神情一松,竟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内中大颗大颗的泪水流出,袁琴琴看不下去,别过了头。
“照顾好我们的女儿……。”只听得那人虚弱说出最后一句话,终于再没了声音。
邵城主死了?袁琴琴心头一震:糟了!
不知小豆丁现在怎么样了?
邵毅松的尸身渐渐变得模糊,重黎原地兀自念了一段往生的咒语,那尸身没有再模糊下去,而是散作了点点光斑,朝着天空的方向飞升而去。
而周围的人,除了西难卫队众人,其他人全都是一样,卡住一般再无动作,随后模糊起来。
之前为了保证这城中的人不要惊梦,也为了避免人多口杂的麻烦。
袁琴琴没有透一点口风给西难人,关于这座城是座假城的事,西难人此时根本不知道生了什么,纷纷惊慌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了?”
送走了邵毅松,重黎起身道:“大家不要慌。”乱声渐弱。
袁琴琴听她的话,心中惶惶之感稍退:没事,这有个大神,天塌下来,还有她这个高个子顶着。
重黎说话间,慢慢专心吟诵起来,袁琴琴听她的咒语,竟能感受到字字圆润如鲤鱼吐珠。似乎有些像是她的世界里的佛经。
这周围虚幻的人和物,在这样的吟诵声中,竟然纷纷化作细粉光点,争先恐后的向着天空而去!
人们的惊呼不断响起,有的见身边好好的人突然化成了粉末,吓得脸色煞白。乱声哭声又起。
见此时再瞒他们已是无用,袁琴琴只能拉过敖索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真相美化加工到大家可以接受的地步说出来。
有人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疯了一般哭着就要跑出去,这人正是之前第一次厨艺大展示之时,大胆向厨师讨教的清秀女子。
袁琴琴赶紧道:“阿福,快拉住崎元,这时候了她要去哪儿?”
阿福面上有些郁闷,拎小鸡一般抓住了哭叫不已的崎元,有些不满的说道:“如此大事你们竟然瞒着我们,不和我们通气。”
“她和那个掌勺大师父订了婚,本想着城主大婚后他们也举办婚礼,现在……。”
袁琴琴和敖索面面相觑,这可太出他们的预想了。
然而西难人各个都把这里当作了今后要安身立命的新家,有不少人已经和这城中人建立了友谊,甚至是爱情。
如今突然告诉他们一切都是假的,谁都接受不了。
一时间人们心中抑郁,根本找不到泄的出口。
突然有人出声道:“我们这样信任你,把你当成自己的族人,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对,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如果早知道他们……,我们怎么会……。”
跟这城中人有些交情的人们纷纷哭着乱乱的说起话来。
有缅怀爱人朋友宠物的:“范教头我喜欢你……”“二宝……。”“小花……。”
也有质问不满的:“你这个大骗子!”“为什么不早说?”“你应该早说啊!”
袁琴琴见这场面,心中说不出的内疚,被他们的情绪感染,自己也想好好的大哭一场。一边的重黎没有理会这些纷乱,只是一心一意的将这座困了数万亡魂的蜃城度。
“救命啊!救命啊!!”一个惊恐的小男孩的声音在这逐渐消失的城中响起。
“轩丘?”又哭又闹的西难人此时终于回了神。
袁琴琴抹着眼睛,对大阿福说:“我们先别忙着哭,快分头去找找这孩子在哪里,回头我给大伙郑重道歉!”
阿福哼了一声:“谁要你的道歉,道歉又换不回我们心里认定的亲人和朋友来!”说完招呼几个精神还算正常的西难人,急匆匆循着声音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