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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毅松站了会儿,看到场上的西难人都开始列队重新训练,觉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往回走,忽然一眼扫到这旁边的兵器架上。≧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架子以前是长得这个样子吗?
邵毅松心中确定,不是的,这兵器架是他年少时设计改良的,一直沿用到现在,结构他都记得很清楚,但现在这个架子好像比之前的更实用一些了,只是加了几个小细节,就把之前的缺点弥补了个七七八八。
他们这样的大机关师,寻常不会去注意这些物件,基本上合用即可,即便要做也会做得更纯熟。这显然是不知道哪个爱好者的杰作,心思很是灵巧,但是手法却很粗糙。
邵氏机关师和别的不同,别的手艺也好术法也好,都可以通过各种法术提升、师徒传功等等外界手段来提升实力,只有邵氏机关师,从头到尾只能是实打实的来,这门技术是元鼎大6上最难的技术,对修习的人来说,要求非常高,如果能遇到一块真的璞玉,让邵氏机关术得以传承。无疑是邵氏的大幸。
他按捺住心中的意动,对身边的侍从说:“良材,去把凌姑娘请过来,我有话想要问问她。”
良材道是。过去对着红凌行了礼,表明来意。红凌见邵毅松在这边,有些忐忑,他来干什么?
两人朝这边过来。那教头中间有人侧目看向这边,却不知他们是要说些什么,无意的扫了扫,眼神又兜回场上去了。
红凌是个性格很被动的人,虽然内心对邵毅松的感情已经十分深厚,主动接近的事也做了不少,可是真的接近了临到可以做什么的时候,如果不是顺其自然的,她就总也做不出来。
所以目前为止除了进到城主府,几乎就没有别的主动。大家都是陌生人,君子之交,邵毅松倒觉得很正常。所以此时对红凌来说,是个机会。
她终于找到机会跟他说话了,她有很多的话想说,但是他们“不熟”。现在可以说了,那么从哪一句开始?吃了吗睡得好吗,你的病有点起色了吗……。
好像哪一句开始都不行,她只能等着他先说。
邵毅松心里想的跟红凌想的完全南辕北辙,他压下有可能找到了邵氏机关术继承人的激动,有礼貌的问道:“红凌姑娘,最近还好吗?这府里可还住得习惯?”
我都好。习惯,有你的地方都习惯。她低着头,也不看他,声音稳稳地答:“一切都好,多谢城主。”
这姑娘一向如此严肃吗?
邵毅松轻轻咳了一下道:“凌姑娘,我是想问问,最近谁来动过这几个兵器架吗?”
红凌嘴角抽了抽,确实有。不过这么美好的气氛真的要说这个,她觉得好浪费。
西难人才来小校场的那天,可是把这里的东西都拆了个遍。后来又觉得愧疚,找他们借了工具来装回去修好了。
“邵城主,他们只是好奇,并不是有意要弄坏这些东西的。”这些人,难道装回去还装出问题来了?这两天这些东西用着好像没什么啊。
听到她生疏的称呼,邵毅松总是觉得怪怪的。
“红凌,你太见外了,我看我年纪可能比你稍微大一些,你可以叫我邵大哥。”
他背起双手,很随意的说:“不是哪里弄坏了,相反,这兵器架复原的极好,我想知道,是谁做的。”
谁做的?这场上的一百五十八个西难人恐怕人人有份。红凌觉得头大,他们闹哄哄的,复原东西的时候也没看着,谁知道是谁弄的。
邵毅松倒是觉得很轻松:“现在把他们组织起来,问一问就好了。”
红凌想了想道:“邵大哥,我多嘴问一句,你找到这个人,是想做什么吗?”
邵毅松看了看她,邵大哥,唔,这下感觉对了。
“就想看看他是否是个可造之材,——毕竟我的时间不多了嘛。”他说得很轻松,但红凌听得并不轻松。
就算六月十六他躲得过金城人和内奸合谋的刺杀,也躲不过这身上的病。他总归是命不久矣。
而她,一直以来不断的努力,到最后只能绝望的现,她仅仅能做的是在他还活着的时候,离他近一点,看着他,守着他。
“如果是这样,还请大哥私底下问,不要问在明面上。”
“为什么?”
因为你身边有不可靠的人,一直图谋你的位置你的正统邵氏机关术,看到你宁愿把机关术传给一个野人也没想过传给他,他会怎么样的疯狂?
我知道是谁,可是不管怎么说给你听,做给你看,从头到尾你始终都没有信过我。
每一次都没有信我。而我在短短的时间内,每次都没能让你相信。我们都太笨了。
红凌数不清类似的对话在记忆中曾出现了多少次,可是次次的结局都一样,现在她有些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邵大哥,前些日子,我帮万章追回来的东西,是不是府里很重要的东西?”
邵毅松挑挑眉,这姑娘,不是在说问西难人的事吗,怎么突然就扯远了。
可他还是说:“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关乎整个商都的命运,要是真的失窃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重要的东西,相信邵大哥平日里应当也是放得十分隐蔽,可还是被偷走了,说明大哥的身边不太平。”女子的眼神真诚。
“那件事以后,已经做了些清理,现在想来无碍了。不过这跟我们之前说的有什么关系吗?”更何况就算被偷走,也不是正品,根本无需担心。
红凌试着说道:“或许对方图谋的不仅仅是这商都城,还包括邵大哥你的家传技艺呢?”
“我邵氏机关术不是谁都能学会谁都能做好的,没有天赋的人拿在手上,如同废物。图谋来又能有什么用?邵氏子弟倒是向来有天赋,可传到我这一代,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邵氏人丁凋零,父亲和他都有责任,父亲在母亲死后不再续娶,自己则是早年一心扑在机关术上,直到后来积劳成疾。现在就算确实到了要娶妻的关键时刻,他也不想耽误了人家姑娘去。
红凌有些无奈,她爱上的这个男人是个天才机关师,可是在某些方面一直很天真:“可怀璧其罪,说不得,有人不希望你把邵氏的大机关术传给外人。”
她其实也一直搞不懂那个人的想法,为什么非要邵氏的机关术,为什么非要置邵毅松于死地,而且是恨不得他赶紧去死,连等着他慢慢病亡的耐心都无。
邵毅松来回踱了两步,想了想道:“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红凌,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邵大哥开窍了?红凌赶紧抓住这个机会道:“邵大哥,相信我,现在在你身边就有想要害你的人,你一定要小心那些你心中最认为信得过的人,他们往往最能伤害到你。他……。”那个名字呼之欲出,可是因为知道了说出来什么结果,红凌的喉头动了动,噎住了。
邵毅松看着她的样子笑起来:“红凌,如果不是知道我们刚刚讨论的是另一个人,你形容的这个人,倒有几分像你自己呢!~”他以为自己说了个笑话,没看到红凌的脸色因此白了白。她不知道该因为自己是他信得过的人而欣喜,还是该为他对身边的人毫无戒心而担忧。
他没察觉的继续说:“最近常常有人在我眼前夸赞你。说他和我一样,对你一见如故呢。啊,说起一见如故,倒也只有你和承元兄能做到令我如此了,想来我们三个都是有缘人,改天介绍你和他认识,他这个人很好,想必你们会谈得来。”
红凌咬着嘴唇令自己不要失态:罗承元。
狡猾的罗承元,狠毒的罗承元。
这个潜伏在邵毅松身边的独狼,就算听听他的名字,自己都能恨得咬断牙齿。
蜃城时光流转的第一次,六月十六,城主大婚遇刺身亡,她只看到一个墨蓝色的背影在热闹的人群中消失,那人隐藏的太好,任谁都看不出一点破绽。
蜃城时光流转的第二次,六月十六,城主大婚遇刺前,她早早在那个墨蓝的背影出现的地方守株待兔,那人脸上遮着面纱,还没来得及看清脸,时光再次流转。
第三次,六月十六,她做好一切准备,看到了他的脸,她自己亦惊讶无比,怎么会是他?
第四次,她一进蜃城便想要杀死他,可没想到死的是自己。
……
她打过闹过也劝过,想过无数的办法,都无法阻止这个狡猾阴狠的男人。
在邵毅松身边想要除掉罗承元,哪有那般容易。
邵毅松道:“红凌姑娘,我身边的人我自己都很清楚,但是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么就拜托你暗中替我查一查,”他突然正色道:“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关乎到大机关术的传承。我在此,郑重的拜托姑娘了。”
“是,那么为了保护这个人,也请邵大哥守口如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了。”
尤其是不要让罗承元知道。
红凌叹口气,以她对邵毅松的了解,罗承元应该不是在“别人”那个范畴,所以她说了“任何人”。可是邵毅松真的能听进去吗?她真的很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