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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当然炎热,已经好些天没下雨,天空却是万里无云,丝毫没有要下雨的迹象。
考完了试,学校的气氛变得很平静,跟无数个平常的班级一样,今天的十二班也没什么特别的。
“昨天那题会了吗?”田尘趁着下了早自习的五分钟课间问安腾。
“会了会了。”安腾笑着说,他把卷子拿了出来给田尘看,“对吧?”
田尘没接卷子,他趴到桌上了。
“你昨晚没睡好吗?”安腾问。
“挺好的。”
大早上的教室还没有开空调,但是气温已经热起来了。
“尘哥,这道题你会吗?”
李乾坤站在田尘旁边问。
“安腾会,你问他吧。”田尘压根就没抬头,一直趴在桌上。
“哪道题,我看看。”安腾说。
“去,你会个什么啊。”
“真的会。”安腾说。
“行,那你讲。”
那边两个人开始讲起来,田尘也没了睡觉的心情,把脑袋挪过去凑在一旁看。他头杵在桌子上,还能闻到安腾给李乾坤讲题时呼出来的早餐的味道,吃的应该是校门外的炸油饼。他眼睛没盯着卷子,倒是往上斜视,盯着安腾的脖子。
安腾今天穿的还是学校的校服短袖,没开空调,教室又热,衣领那颗扣子安腾没系上。
没怎么晒过的脖子,喉结在上下浮动,旁边是若隐若现的锁骨。
田尘咽了口唾沫。
五分钟的时间很短,这题都没讲完,上课铃拉响,这一天的学习也开始了。
下一个课间李乾坤接着过来。
终于赶在快打预备铃时讲完,安腾伸了个懒腰,准备迎接下一堂英语课。
“其实那道题有更简单的方法的。”田尘说。
安腾在找英语卷子,一边听田尘说。
“你画个坐标系,然后把……”
“别。”安腾及时制止,“超纲了吧?”
“哪有。”田尘说,“就是你们这学期学的内容。”
安腾:“?”
英语老师是一位四十多的女性,说话带点口音,就连英语也带上了。
“讲一下昨天的卷子哈。”她说。
安腾转头看了眼田尘,他在做物理。
“尘哥,英语课你不听吗?”
“没必要。”田尘说,“这才讲阅读A篇,等讲到到d篇我错的那道题再听。”
安腾一脸无语看着这个学霸,觉得自己和他差别蛮小的,但为什么会感觉两个人完全不在同一个跑道。
“啊对了。”英语老师讲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一边看一边说,“我们九月份有一个英语演讲比赛,大家要想参加的话可以先来报名,到时候有预选,也可以把写好的稿子拿过来我给你看看,都没问题的。”
这个演讲比赛在普通班里有实力参加的人很少,可能每个班就一个人,大多数名额都在好班里,一个班十几个人参加都不是个例。
“你要参加吗?”田尘问。
安腾摇摇头,“去年就英语课代表去了,三等奖。”
田尘望向贾正华,英语课代表。他一直觉得学英语都需要兴趣,就比如贾正华桌子上摆着钢铁侠的模型,但田尘学英语不是兴趣,他是被逼着学的。
他还记得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上了第一堂英语课,之后他们家里就实行了一种制度,一种这周家里说英语,下周家里说中文的语言轮换制度。
现在想来都还有些好笑。
“尘哥,你英语这么好你不想参加吗?”安腾问。
“不想。”田尘耸肩,“还有,我英语不好。”
安腾盯着田尘的英语卷子,通篇就错了d篇的一个选择题,之后作文可能会再扣几分。
“一百四英语不好?”
“昂,真不好。”
其他人不知道田尘的卷子详情,但是坐在他旁边的同桌知道的明明白白的。
“你知道我们班这次英语最高多少吗?”安腾问。
田尘不知道,毕竟现在分数还没出来。
“贾正华最高一百一,李乾坤可能差不多,太子少一点一百,纯潘可能也是一百多,班里四小强被你拉了快三十分。”
“腾啊。”田尘突然换了个调子说话,“分数不要跟别人比。”
这句话安腾他妈妈也经常跟他说,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尘哥,谦虚过头是自卑你知道吗。”
“你等我适应几天,我还没适应过来呢。之前我班上这个算正常情况。”
安腾比了个“嘘”的手势,田尘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老师在看他们了。
下课铃响起,就像是一场马拉松里的饮水站,想休息不行,只能喝一杯水补充体力。
田尘没怎么看过课表,看到人群陆陆续续走出教室,拿着球拍篮球,他就知道下节课是体育了。
“腾哥,走得咯。”李帅兵说。
“你们先走。”安腾对他们说。
“你不跟他们一起?”田尘说。
“我其实,也不是很喜欢打球。”安腾耸耸肩说。
不是很喜欢打球,指体育课只要自由活动都在打,指周末放假只要有人叫就会到体育馆集合,指每周四下午学校安排做大扫除的时候,用极高的效率做完清洁然后跑去打球。
“那你现在要干什么?”
“不知道。”安腾看着他。
“走啦,去操场。”田尘朝他招招手。
这次两人走得很慢,不像中午放学,下午吃饭,更像是两个人欣赏风景,慢慢融进去。
早上的太阳已经晒到了大半个操场,上体育课的班级都集中在那一小片阴凉下。
安腾今天没有打球,这另他们很不好分队伍,安腾不来就少一个人。
韩炬桐还拿着他的单词本坐在草坪上记单词,纯潘说他太卷,自己要追不上了,也开始背。
女生们大多聊天或者也在看书。
作为一个上体育课不带书来看,也不去运动的男生,田尘坐在草坪上有些显得太孤独,不过旁边安腾也坐着。
体育老师让几个人去器材室推了一筐足球过来,这学期他们练足球。
“练二十分钟啊,之后二十分钟你们自由活动。”
站队伍没有什么体育队形,就随便占占,女生前两排,男生后两排,大致位置不乱就行了,基本上约等于乱站队。
哨音飘荡在操场上。
第一堂课让练习颠球,到期末的时候会考试,颠七个就算及格。
安腾之前没碰过足球,他觉得要是把考试科目从足球换成篮球的话那他们班上肯定很多人拿满分。
他虽然没踢过足球,不过身体协调性还是很好的,稍微练一练从一个都颠不了变成了两三个,大多时候还是看运气的。
田尘练了二十分钟他只是感觉球顺脚了点,至于颠球还是那个样子,球跑到空中落到脚尖,然后就不知道踢到哪了。
当哨音再次响起,足球飞向铁笼,体育委员张鑫宇去归还足球,篮球场的篮筐下很多人已经飞奔了过去。
田尘不知道这些哪还有体力去打篮球,就连安腾也忍不住过去了。
现在坐在草坪上的男生就他一个,或许还有那些认真学习的。
田尘转头望过去,却一个人都没有,女生也没几个。
太阳晒了过来,他起身拍拍落在裤子上的草叶,走到被食堂楼遮住的乒乓球场去。
十二班的男生可能在运动上划分了三个帮派。
篮球帮,以徐浪、杨轩为主,个个身强体壮,块头大。
乒乓球帮,以太子韩炬桐为主,小苹果、纯潘和另外几个男生一起。
羽毛球帮,以杨浩、杨宇飞两人,好像也就他们两个人。
田尘在乒乓球场看到了他们,打乒乓球的人好像还挺多,六张乒乓球台已经被占满了。他们班就占了四个,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尘哥你也会打乒乓球吗?”纯潘问。
“会一点。”田尘走到球台旁边看他们打球。
“那你来不来,我们打五颗球,谁输接下一个。”
“你们打吧,我看看就行了。”
看着乒乓球在球台上跳来跳去,他觉得他们肯定才接触到乒乓球不久,也许一学期,也许几个月。
他突然觉得这个坐落在小城里的学校也没什么不好,都是意气风发的青春,都是风华正茂。
田尘看着韩炬桐和田玥平在打,小苹果就一米六五左右,身体小却很灵活。
“诶,我打两颗行么?”田尘看着看着突然来了兴致。
“好啊。”小苹果把球拍递给田尘,两人都习惯横拍,倒也没什么不适应。
田尘做着很标准的姿势,发了个下旋球。
对面球拍一接触到球,乒乓球直直接往网上撞。
“哇,这什么啊。”韩炬桐说。
田尘把球拍还回给小苹果,“我去集合了。”
韩炬桐看了看手表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才集合啊。”
随后他拿着乒乓球问田玥平,“刚刚那个球是怎么发的?”
田尘到了小卖部,买了两瓶水,还细心地把瓶盖都扭开了。
快下课,直到那熟悉的哨音,还有人喊着“集合了”,从篮球场跑过来。
没有站队的队形,安腾就跑到田尘旁边站着了。
“要吗?”田尘拿着矿泉水问安腾,“我多买了一瓶。”
安腾摸了摸口袋,“没带零钱。”
“你先拿着。”
安腾抹了把汗,拿过水。
老师宣布解散,众多人往小卖部走,买点水,小零食什么的。
“腾哥你去买水不?”杨轩问。
安腾举了举他手上的矿泉水。
杨轩没多问,转头朝小卖部走去。
“你这真是多买了一瓶?”安腾问。
“昂,我给了两块钱准备买瓶农夫山泉的,但是那个阿姨给了两瓶一块的。”
“不会吧。”
“真的。”田尘说。
安腾咕咚灌了两口水,拧好瓶盖。
刚上完体育课的人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嚷嚷着开空调。
临近十一点太阳正越来越大,整个操场都变成了烤盘。幸好现在还不用跑操,但是等到九月份之后可能就要跑了。
安腾去厕所换了套衣服,依旧让田尘帮忙挡着。
“你就这么看不得啊?”田尘背着身问。
“不是。”安腾一边换衣服一边说,“被别人盯着换衣服就是感觉有点不自在。”
“那我看你自在吗?”田尘慢慢转过身。
安腾身上没被太阳晒过的地方,肚子有点点腹肌的纹路,胸膛是白净的,与常常被太阳晒到的手臂对比明显,在往上是田尘之前看了半天都没看到全貌的锁骨。
但是这个画面没有持续多久,安腾拿换下来的衣服擦了擦汗把另一套穿上。
“不是说被人看着就不自在。”安腾解释道,“就是一群人一起,感觉就有种……”
“我说不上来,反正觉得不适应,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继续说。
田尘上前拍了拍他还没穿好衣服肩膀,装作关心,实则是在吃豆腐。
“理解。”尘哥说。
安腾整理了一下衣服,两人回到教室。
这些天的课除了开学考试的试卷讲解好像也就没其他的了。上午的课很快过去,田尘回到家,那个住了没几天的家里,他爸做好了饭,提着饭盒准备去医院。
“注意安全。”田尘说。
“嗯,等会小爸会回来。”他爸说。
background:尘哥,你转学到哪了?我暑假可以来看你。
田尘把川中的全名发了过去。
溪流:你要来的话挑周末,其他时间我可能还没放假。
background:请假不行吗?
溪流:才来学校没几天就请假,我还不至于。
background:之前你不是还因为学校补课的事情请了整整一个月的假吗。
溪流:那是特殊情况,我要去其他地方找人。
background:找谁啊?怎么没跟我说过。
溪流:一个小时候的朋友,不过没找到。
background:哦。
房间里的空调发出小小的轰鸣声,田尘身上裹着毯子,这毯子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一股陈旧的岁月,或者等待被唤醒的词句的味道。
到了下午上课的时间,田尘来的不算早也不晚,刚坐下,贾正华拿着一张纸朝他走过来。
“尘兄,帮我看一下行不?”他问。
贾正华花了一个中午写的英语演讲稿,他午觉都没睡。
田尘看了看他身上的腱子肉,反倒是忽略了那篇带着男生字迹的演讲稿。
“你身材好好啊。”田尘说。
贾正华做了个能展示他肌肉的动作,“还好,我平常稍微会练一练。”
“我也有啊。”安腾在旁边说,也跟着贾正华一起撩起短袖,把肱二头肌漏出来。
“就你。”贾正华玩笑似的笑了一声。
两人几乎同步蹲下,在桌上比起掰手腕。
田尘早就站起来躲得远远的,那两人跟发了疯一样。
“哦,腾哥牛(哔——)(消音)。”
安腾还是掰不过贾正华,胜利者发出欢呼,然后迎接了下一位挑战者。
“杨轩上!”
就这样不知道为什么,班里突如其来就举行了一场小型的掰手腕比赛。
田尘站在旁边仔细看着那份英语演讲稿。
他不知道这个学校的水平怎么样,但是在他眼里这份演讲稿漏洞百出。
上课铃打响,这场小小的闹剧才停了下来。
田尘把演讲稿还了回去,上面有他用红笔标注的错误地方。
“多谢尘兄。”贾正华抱拳言谢,然后回到位置上。
“他一直都是这样吗?”田尘问。
“是的。”安腾点点头。
下午的课并没有让田尘提起兴趣,他的意识还在游离,想起了中午时候跟安腾一起走路回家的话题。
一只麻雀停在路上,安腾说,他小时候很喜欢追着这些鸟啊蝉啊,抓住了就觉得很好玩。
田尘问为什么想抓。
不知道。
抓住了会很好玩吗?
大概吧。
记忆就这样飘荡,飘回到那个小时候没有抓住过的夏日。
小小的田尘第一次离开熟悉的地方,看到新家的墙壁上贴着很多照片。
他问爸爸,这些照片是什么。
爸爸说这些是爸爸和小爸一起去其他地方旅游拍的。
照片很多,几乎快占满了那个贴照片的小角落。
其中有个很特别的照片引起了小尘尘的注意,那张照片只有一个人,是个女性,但是照片是黑白的。
田尘上了学,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妈妈,也知道这个温馨的一家三口意味着什么。
他健健康康的长大,一路顺风顺水。世界纯净无比,轻盈苏醒。
“诶。”安腾拿手拍了田尘一下,拍的大腿,下了田尘一跳。
“老师看着呢。”安腾说。
田尘装模作样拿笔在纸上划了两划。
“你想什么呢?”安腾问。
“想到我小时候了。”田尘说。
“小时候怎么了?”安腾没有看他,反倒是看着黑板写笔记。
“挺怀念小时候的。”田尘心不在焉,“小时候总想着我要长大,我要去做一件事情,现在长大了,事情也做成了,但是我更想回到小时候。”
“做事?”安腾有点好奇,“什么事情?”
“没什么。”
下课铃一响,田尘趴到桌上。
贾正华继续拿着那张改过的演讲稿过来跟田尘讨论。
安腾面朝他俩,眼神却在户外。透过后门,伸到三楼的树枝上停留这一只他叫不出名字的鸟类,小鸟摇摇晃晃,似乎曾在一个摇晃的梦中见过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