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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话的三人,自是在师鱼镇上的周公茂三兄弟,他们那日到嘲风居,原也只想消磨下时光,顺带打探些大夏祭的消息,不料遇上离天这样的对手,输光了家底不说,还让一群人看了笑话。
师鱼镇又有多大呢,这点小事,没半日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周公茂平日在外,多招摇的一个人,手底下一大间赌铺,还是大老板啊,却输给个还未筑基的毛头小子,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在赌馆输了钱的修士多得去了,巴不得亲眼见见周公茂的丑事。
周公茂顺风顺水惯了,如何忍得下这口气,本还想在赌场捞上一笔,不想昨个天夜里就跟走了邪似的,一个劲地输,就没有赢的时候。这事儿若放在往常,笑笑也就过去了。但周公茂是被吓住了,直觉自己是被什么穷神上身,碰不得银钱,立刻收拾了细软,领着两个义弟,出城避避风头。
不想没走多远,见着了罪魁祸首,正护送一架马车,急急往被面赶呢。
“大哥可有什么对策?”问话的是老二,他这人力大无穷,就是脑子不怎么长,言行出事,一概是等着周公茂发话。
“他们五人在外,就是那小子实力不济,还有个赤羿子,遇上那凶神,我三人合力都未必能赢,只能一路跟上,静观其变吧。”周公茂皱着眉头道,他虽恨极那黄口小儿,但也知不是冲动的时候。
“他们既向着北走,不消一日就会走到崆彤河,这四架的马车,也不是什么小书法能够移动的,待他们施力渡河之时,我们再去,必当事半功倍。”老三道。
老二瞪大眼,继而赞同地点头:“也对,这一路天险地缝的,不信他们只遇着一个,就是明日不行,后日,大后日总有机会的。”
周公茂如今是输怕了,并无老三这等的信心,他也未作回应,只示意二个人跟在他身后,在天亮以前,又施了道障眼之术将三人齐齐掩住了。
前头的车队一路狂奔,比老二所说还要快上两三时辰,周公茂一行人也是不停不歇的赶,硬是抢到了车队的前面,在那附近的山头占了一角,下地准备了起来。
向下探去,就见那崆彤河里的水奔腾不息,他们站在坡上,居高临下,当真是伏击的好位置,待到那些人渡水,自己直贯而入,劫了那小子就走,想来这帮同行的修士也未必会费力寻找。
周公茂一面贴符,一面还想得起劲,他琢磨着自己拿了人,那亏的灵石也该回笼了,那小子手里铁定有什么扭转气运的秘术,待人落在自己手上,不信他不会交代干净……他想得正美,这嘴角也扯得老高,可没多久,这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这片林子中还有别人,并且还不止一两个!
周公茂不过灵寂修为,离结丹之日尚远,因经营赌馆的缘故,这保命的功夫是学了十足十,他灵识过人,半刻之间,便将对方的来路摸到了三两成。竟是魔修中人,那外溢的真气都是一个阴冷德行,想来是同个师门的,此时一个说话的也没有,就跟他们三兄弟一样。
想到这,周公茂也愣住了,跟他们三兄弟一样,不就成了在伏击什么人吗?
虽说崆彤河地势险要,一日里竟有两组人下套设伏,这概率未免也太大了些,再说北面荒芜,平日本就无什么人经过,就是走,也是轻装简行的踩着飞行法器过去,哪还有什么伏击的机会。
说来说去,我们等的竟是同一拨人?
还没等周公茂证实自个儿的想法呢,就见一人从林中走出,他浑身裹得极为严实,就连头上也戴着一圈黑纱帽,简直就是给自己挂了道‘我欲偷袭’的牌子。
那人想的,显是同周公茂无二,一开口便问:“你等的可是缎无妄?”
缎无妄是何人,周公茂并不知情,但他并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便一转话锋:“我等的是架四辕马车,因与一护卫有宿怨,这才想借机将他擒住。”
黑衣客听后,点头道:“确是同一批人。”
周公茂心中大喜,连忙趁热打铁:“既然你我目的一致,就当合作一番啊,你找你的人,我找我的,扰得他们不可开交,岂不大好?”
对方沉吟一声道:“也是个好法子,但你若有半句虚言,我等必不会饶你性命!”
周公茂和气生财惯了,还真很久没碰上这等喊打喊杀的了,他觉得有了帮手,一方面又觉得不该同魔修为伍,毕竟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一会打红眼了,还不定能使出什么手段。他只想一抓着人,就速速离开此地,免得引火烧身,得不偿失。
双方既说要共事,总得拿出点诚意才行,那些魔修的驻地并不远,却是挑了最高的一处地儿。这处明明是山风最大的口,却弥漫着一股腥臊,仿佛什么东西死后腐烂,又被太阳炙烤的腌臜气味。
这气氛已经不大对了,再看人吧,全都一水的黑衣黑帽,连张嘴也看不清,周公茂心里有些没底了,但他也不能说退,对方足有七八号人,此时喊一声不干了,还不得把他往鲛人的同伙上想。
“不知各位是如何打算的?”周公茂尴尬地笑了笑。
一靠在树旁的人开口了,那声音格外低沉,像喉咙里含着沙砾似的:“我们只想取鲛人肉,是死是活,并多大关系。”
一听这话,周公茂脸上的笑也挂不大住了,他知道这些人邪性,可未曾料到胆子这么大,南海鲛人可不是什么好掐的柿子,他们背后可是有龙宫撑腰的,那一族人丁稀少,不管那缎无妄是什么地位,死在外头,那海里来的必得狠查一番,若是寻到了他这条线,岂不冤枉。
“这事,”周公茂心中转过百把条心思,这才接着说了下去:“我们兄弟三人追得仓促,连遮面的东西都未曾准备,不知……”
他话还没说完,几件玄色的衣服就丢了过来,严严实实的,同这些魔修身上的一模一样,只可惜不管哪一件,都带着股臊气,周公茂三人皱着眉,硬是将衣服套在了身上。
崆彤河贯穿南北,共有千百处弯道,这处恰逢一道山谷,水流湍急,周遭又有诸多峰头,对凡人而言,可称得上险地一处。
但于修道之人而言,却无什么险阻,赤羿子提也未提这处,他们就已赶到河边了。
南宫道长是第一个落地的,他沿着河畔走了两步,又使了个小术法,便回头问道:“马车当如何过去?”
赤羿子想也未想,就道:“我带了十来个御空符,朝着五足兽,马车贴个一溜,悬空过河,不过半刻的事情。”
“不成!”南宫大喊了一声,随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理了理胡子,降低声线道:“御空符只能定个大概,若在空中出了什么事,便是躲也躲不得的,此计绝非上策。”
赤羿子盯着南宫,这人吧,长得一副老实像,倒是跟女人似的心细,这一路上能提的意见,他全说得差不多了,也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别有所图。
“南宫道长说得不错。”萧景也走了过来:“如此过河,等追兵一来就成了四面夹击之势,我们人少,定会落在下风。”
赤羿子咬了咬牙道:“你们也知是龙宫的追兵,他们不仅能上天,还能下水呢,这水底下有人,你想防还看不见了!”
南宫却不肯退让,仍旧不同意御空符的法子,两人是各有各的道理,谁也没能说服谁。赤羿子又是天生的暴烈性子,人形并未化全,眼圆眉粗的,这一提气站人跟前,就是要同人打斗的架势。
“都先别争了。”这话是从车里传来的,缎无妄显然把话听得一清二楚:“我让车泅水过去,至于水底下若有什么东西,也未必能逃过我的神识。”
赤羿子倒是忠心耿耿,一言不发的跳上法器,飞到河中央打探去了。而剩下的四个人,则停在了马车的两头,等着缎无妄的法术。
离天是没什么精神的,他们连着赶了两天路,未曾落脚休息,别的修士并无大碍,对他这个假戏真做的无量期,还真有些吃不消。但他又怎可能示弱,不过暗吞下两颗回气丹,一面琢磨起把萧景敲晕的事情来。
他的修为,就同这小子的意识息息相关,若真出了什么事,寻个机会把人放倒了,他离天也就能扬眉吐气一阵了。
但现在看来,还真没出什么要紧的事,再说了,若不是腿脚不便,以缎无妄的修为也未尝需要人护送才可。
离天这么想,不是没有缘由的,但见马车中探出万千细丝,直直往那河中涌去,顷刻之间,水涌浪停,竟有什么东西自水底下冒了出来,却是水铸成的偶人,半个身体露在水面上,另一半则埋在四五丈深的河水里,说它成人形,却有些言不符实,毕竟这物太高太大,就是三个大汉踩肩站着,也未必能及它一半高度。
像这样的东西,缎无妄总共造出了四个,它们匍匐在水边,任五足兽踩踏在自己背上,如此拖着马车,重新迈进了崆彤河。
作者有话要说:哎嘿,找回点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