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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洼村说起来不远,离县城也就两个山头,可是路难走的很,七弯八绕,全都是盘山路。
清早开车出发,颠簸了两三个小时,临近中午才到。
“真是个破地方,连条像样的公路都没有,颠得腰酸背痛。”王胖子费力挤出车门。
“那边好像在办丧事。”李小蕾皱着眉。
村子路口有棵老榆树,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头,手中提着旱烟杆,蹲在榆树下的石碾子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我走过去,递了根烟,向对方打听鬼手张。
小老头手中捏着香烟,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黑黄烂牙,“找鬼手张啊,不凑巧的很,家里办丧事呢,估计接不了活儿。”
“他家里谁去世了?”我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吹吹打打的那户人家,顺口问了句。
“他家大孙子,惨啦,白发人送黑发人。”小老头砸吧了下嘴,一脸惋惜。
“怎么回事?您给我们说道说道。”我顺着对方语气,打听鬼手张家里情况。
“那鬼手张,祖上是我们这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他曾祖父据说是清末最后一位御医。”小老头闲得无聊,巴不得多拉扯几句。
“可到了鬼手张这辈,家业莫名其妙就败了,一大家子,接二连三遇到祸事。”小老头一脸神秘,“知道为什么不?”
“为什么?”我下意识追问。
“村里人都说,是他当了缝尸匠,经常与死尸打交道,被怨鬼缠身了。”小老头压低了声音,语气有些森然。
“缝尸匠?”我心里一紧,这是个十分晦气的行当,现在几乎绝迹了。
“可不,都是那些家人横死,尸身残破不全,才会找鬼手张。”小老头说完,目光古怪地打量着我们。
“我们找他有别的事。”我被对方看得浑身不自在,赶紧解释。
“若不是要紧事,最好别去,他那宅子晦气的很,听说里面不干净。”小老头语气森然的告诫。
我有些不以为然,刚才随意扫了几眼,鬼手张那宅子风水不一般,周围依山傍水,是个上佳的吉宅,按理说不可能藏着邪祟。
“你别不信,知道他大孙子怎么死的不?”小老头特别喜欢卖关子。
我摇了摇头,眼巴巴望着对方,等待下文。
“掉河里淹死的。”小老头吧唧吧唧抽了两口旱烟,语气神秘,“听说有人看见他落水的时候,有个东西在扯他的脚。”
“那他家现在,还有什么人?”二叔走过来,问了一句。
“他老伴儿去年也死了,就剩下个小孙女,可怜啦。”小老头惋惜地摇着脑袋。
我有些犹疑,对方这种情况,我们找上门有些不合适,可那无形的诅咒,犹如一根毒刺,横在心里。
“走,先去看看情况。”二叔抽了两口烟,向我招呼。
鬼手张家的宅子,很有些年头了,是过去那种三进门的大宅院,看似破旧,却很有气势。
门前挂着一块黑色木匾,十分古朴,是个老物件。
木匾上面提着“杏林世家”四个字,字迹龙飞凤舞,应该出自名家手笔。
一群闲着无事的村婆子,聚在宅院门前,七嘴八舌的唠嗑着。
宅院墙边放着一排花圈,几个披着麻衣的喇叭匠,在那吹吹打打。
“诈尸啦!”院子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呼啦啦奔出来一群人,一个个神色惊慌。
“我就说他家邪性的紧,果然出事了。”
“妈呀,竟然坐起来了,一定是死后投不了胎,变成了怨鬼。”
“那鬼手张摸的尸体太多,还都是横死的,一定被厉鬼缠上了。”
村里的三姑六婆,一窝蜂挤出院子,如身后有狗在追般,撒丫子跑得飞快。
不到一刻钟,聚在门口看热闹的全跑了,连那几个请来的喇叭匠,也跑的一个不剩,院子内外一下清静下来。
“唉,伢子,我知道你死不瞑目啊。”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蕴含着无尽的悲呛。
我脚步顿了顿,想起此行目的,抬腿走进院子。
“这座宅院,有高人设计过风水,绝对是上佳的福宅。”二叔在我身后说着。
正厅布置着一间灵堂,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双手撑在棺木边缘,肩膀微微耸动着。
我犹疑地走了过去,正准备开口说话,无意间看到棺木里的景象,心中一惊,到嘴边的话,顿时吞了回去。
一个面目浮肿,脸色青紫的少年,直挺挺坐在棺材里,眼睛犹如死鱼。
让我吃惊的,是那少年印堂有团黑气,墨汁般黑气将两边的眉毛连在一起,远处看去便如一个大大的“一”字。
“横纹断命,这是祖坟出了问题。”二叔声音沉重。
鬼手张听见话音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神色惊疑不定,“你们是什么人?”
我见到鬼手张面相,下意识惊呼了一声,对方印堂同样聚着一团黑气,若是我们晚来几天,多半就见不到他了。
“吱!”一个黑影窜了出来,尖嘴猴腮,浑身长满黑毛,是我上次见过的那个山魈。
“妈呀,这只倒霉猴子,原来是你养的啊?”王胖子大惊小怪嘟嚷。
山魈通灵,似乎能听懂人言,呲了呲牙,对王胖子怒目相视。
“小黑,回去!”鬼手张皱了皱眉,低声斥喝。
山魈对着王胖子扬了扬爪子,呲牙咧嘴一番,身形一闪,窜进里间。
“这块玉牌,你应该见过吧?”二叔开门见山,拿出那块翠绿玉牌。
“龙脉秘图,原来在你们那,这本来就是我家的东西。”鬼手张神色激动。
二叔见对方想要夺取,五指一捏,收回掌心那块玉牌。
“你们有什么目的?”鬼手张脚步一顿,眼中惊疑不定。
“玉牌的事,等会再说,眼前这事,必须马上解决。”二叔一个健步跨到棺材旁,一指点向尸体眉心。
“尘归尘,土归土,从来处来,回来处去。”二叔低声念着往生咒。
尸体眉心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原本有些扭曲的面孔,变得平和起来。
随后,尸体一软,直挺挺躺了下去,面色平静地躺在棺木里。
“谢谢!”鬼手张眼神复杂,声音十分沙哑疲惫。
“举手之劳,如果方便,讲讲这块玉牌的故事吧。”二叔缓缓说着。
鬼手张摸出根旱烟,点燃蹲在地上吧唧了一口,眼中露出回忆。
“那是很多年前,家里发生了一些怪事,人心惶惶,有个相师主动找上门,说他能帮着解决……”鬼手张低声述说着。
“那相师是不是姓阴?”我忍不住插口问。
“不错,他叫阴长生,那是个阴险恶毒的小人,我错信了他,被害的家破人亡。”鬼手张咬牙切齿。
“阴长生的目标,恐怕是你们家那龙脉秘图吧?”我内心震惊,断裂的线索,在这里接上了。
“对,我家先祖曾救过一名风水大师,为回报救命之恩,对方给了我先祖一副秘图,让他把先人葬在那里,能保后人三百年富贵。”鬼手张声音沙哑。
“龙脉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二叔感慨了一句。
“这件事,一直是我们家的秘密,那阴长生也不知从哪得知这事,用邪术迷晕了我,夺走了祖上传下来的玉牌。”鬼手张神色激动,双眼血红。
“你就放任对方破坏你家祖坟?”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换了我,一定和对方拼命。
“那条龙脉,位置十分隐秘,要穿过一个迷宫般的山洞,没有玉牌上的地图,我过不去山洞。”鬼手张眼神复杂。
“李代桃僵,夺余家的财,又不择手段,夺张家的龙脉,还使用禁忌邪术,将自己活葬,不愧是天生怨婴。”二叔咬牙切齿。
“丢了玉牌没过多久,家人便接二连三遭遇不幸,我疯了一般寻找阴长生下落,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一丝蛛丝马迹。”鬼手张声音干涩。
“那个时候的他,估计已经成了气候,你已经奈何不得了。你当缝尸匠,就是为了收集尸煞?”二叔盯着对方的手,眼中露出惋惜。
我这时才发现,鬼手张的手,看起来非常恐怖,手背青筋外暴,指间漆黑如墨。
“不错,我一定要把遭受的痛苦,全都还给阴长生。”鬼手张眼中露出疯狂地仇恨。
煞气分有很多种,尸煞无疑是比较邪的一种,普通人若是沾染上了,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一命呜呼,死人若是染上尸煞,会诈尸,甚至牵累到后人气运。
也只有出身医门,对人体筋络熟悉的鬼手张,才能从横死的尸体内,抽出尸煞这种邪门玩意儿。
“阴长生已经魂飞魄散了。”我将洛阳村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
“活该!他就该魂飞魄散,不能入轮回。”鬼手张带着一丝快意说。
“值得吗?你已经被尸煞侵体,活不了多久了。”二叔语气感概。
“祖坟被毁,就算我不这样做,又能活多久?”鬼手张看淡生死,“可惜,准备了这么久,没能亲手报仇。”
我看着对方额上断命横纹,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