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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走,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道走了多远。 我累了,一双腿沉得要命,再也迈不开步子向前走了。
凤凰说,我的魂魄会在外游荡一段时间,去我心里最想去的地方。可我并不知道我心里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走了不知道有多久,抬起头看到的周围一切仍旧是陌生的,我太累了,不得不停在了休息下。
这是哪里呢?自从那时候,在碧洛身边躺下,身上传来的一阵阵死疼,让我不知不觉昏过去以后,醒来便是这样了。疼,是我作为一只梧桐精最后的记忆,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等着凤凰召唤我。
前面看着有人路过的样子,我起身,走了过去。
身子一颤,却又好像来到另外一个地方了。
这里是哪里?和我有什么关系?
高墙……长廊……
我顺着走廊走到尽头,看到那一座高高的宫苑大门,有些心虚,有些无奈,还有些好笑。原来我对自己竟然是这般诚实。
我推开了宫门走了进去。
这里,有元珏的味道……
正贪婪地想念着,忽而从眼前的寝殿之中闪身走出来一女子打扮的人,我一阵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躲闪。可又觉得没必要,如今我仅剩一缕魂魄,凤凰还不知道将我的身体又带到了哪里去作法了,作为游魂的我,躲与不躲又能怎样,他们还不是都看不见。
那女子一袭宫人打扮,想来应是这宫苑里的宫人。她走出来后,旁边便迎上来另外一个女子,关切问道,“怎么样,二公子今日把汤药喝了吗?”
刚才出来的那人说,“没喝,谁会想到他会突然间病得那么重呢,没办法,就总是昏睡着。吃不下东西,硬灌到嘴里的药也都吐了出来。”
“今天还没见云夫人,因为二公子的事,她也是操太多心了,这几****可小心伺候着,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差错才是啊。”
“这是自然的……”
元珏病得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我很想去看他一眼。
“是你?”有人说。
我转过身去看,屈婕站在我身后,端着一碗汤药。我想了想,“你看得到我?”
“……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屈婕好像并没有觉我的不一样,她估摸着是看到我正看着她手中的药碗,她低头笑着解释,“二公子刚刚把喝下去的药又都吐出来来,只能再给他熬上一份,能喝下去多少是多少吧。”
我没有说话。
“你可能不认得我,可我知道你……”她说着,听到寝殿里传出来的动静,“应该是二公子醒了,姑娘,你稍等一下,我去告诉二公子你来了。”
她说完,急急忙忙地端着汤药进到了寝殿里去。
我叹了口气。
屈婕再从寝殿里出来的时候,在宫苑之中已经看不到人了。
“小梧桐……小梧桐……”
我寻着凤凰的声音追啊追。
突然,好像撞到了什么,一个激灵,不得不睁开眼睛。手脚动弹不得,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着周围的所有。凤凰慢慢进入到我的视线之中……
“小梧桐……”凤凰轻拍我的脸颊,我却动也不能,她应是感觉到了,劝我说,“先不要动,你的魂魄才回来,还没有完全适应,休息好了,自然就没事了。”
我听她的话,我不动。
凤凰落座在我身边,她的手拂过我的梢,“真不知道这样帮你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可你这一世注定无缘修得神身,我只愿你是真的开心……”
连日来的操劳,她为我费尽心思,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我静静地听她说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我不会把自己魂游之时所经历的一切告诉任何人。
可是这颗心里,却不停地翻涌着苦涩。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的情况也在慢慢好转,有凤凰无微不至的照顾,我自然好得快一些。
我真的变成了人。
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就觉得开心,体力是必然不必从前的,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气也不喘地就从前山跑到后山去。跑不了多远,就累得要停下来好好歇一歇了,从前我可以轻轻松松爬到树上去摘果子,可是现在,我竟然需要山上的动物们照顾了……
它们有的乐于报答我曾经对它们的帮助,有的也是如陌路一般,不理不睬。
执着地成为人之后,没想到却成了大家的负担。
我愈地不能适应山里的生活了,我变得越来越不开心。后来我曾有一次溜下山去。我听到城外的人议论着,他们谈着王宫里的流言蜚语,说着元赫和他的两位夫人,他们津津乐道地侃着孟夫人和蓝夫人之间的屡次明争暗斗,将元赫的无可奈何当成了茶余饭后的消遣。
有人说,是蓝夫人抓住了世子的把柄,才迫使世子不得不迎娶蓝夫人为侧夫人。
也有人说,是因为蓝夫人替世子做事,诬陷了国君的绮陌夫人,世子为了堵住蓝夫人的口,才不得不娶她。
今日的珈蓝归为堂堂世子侧妃,却好像过得并不如碧洛。无论是谣传地哪一种说法,都是说她如何不幸,世子是如何迫不得已迎娶她的。
我不知道这样的说法究竟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但我知道,不在乎有孟氏父女和元赫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我只是可怜珈蓝,原本,她可以拥有更幸福的生活,更简单的日子,但是她却选择了最难走的那一条路。
也有人提及元珏,说是因为夷部部落多次侵犯禹国边境,在禹国无将可用的前提下,元珏靠着屈大人等一脉的支持,重获兵权,带兵力抗侵略者,颇得敬重。屈大人为了巩固彼此之间的关系,向元赫上书请求为他的爱女和元珏赐婚。
本以为元赫应该担忧他们的关系,而拖延,至少也要慎重考虑一番,可他却一口答应了。为此元赫还亲自召见元珏和他谈论这件事……只是后来如何,这些谈论是非的人也不知道……
“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凤凰终于忍无可忍,“我知道你在怨,可你不能这样下去了……下山吧……”
我的散漫,我的虚无度日,终究是惹到她不想再忍了。
她对我说,下山吧,是死是活,总要去面对的。
我在一个清晨离开韶山。
我醒过来的时候,凤凰已经不见了。我以为她大概真的失望透了,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我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我们曾经相依为命的山洞……
这一次,一切,都真的回不去了。
我漫无目的地游荡,如那时做游魂一般,我失去了精灵的修为,如今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有一个小包袱和一把剑。我没了法力,再也没有可以被利用的价值了,这样的自己,我很喜欢。
我想要,为自己活一次,以身为人的样子。
体力不如从前,我只能走走停停,天黑了就找地方投宿,天亮了就继续上路。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走着,走到的第一个城,为何会是襄城。
没错,的确是襄城。距离我离开那些人有六个月的时间,距离我们上一次到达襄城也差不多过去将近一年了,这半年的时间里到底生了什么,曾经可以在乱世中摇曳不倒,自诩繁华的襄城饱受战乱,民不聊生。
我是因为在城外救下一个腿受伤了年轻人,送他回到家里才进的城。
“……这位姑娘,真的谢谢你了,如果不是碰到你,阿成该怎么办啊。”
年轻人叫阿成,大概二十出头。抓着我手不停向我道谢的人,是他的老娘。六十来岁驼着背,头全白,身上的衣服经过各种缝补,却也十分干净。
他们母子在城里开了一家小小的旅店,容人留宿,院里有五六间客房,而我救了阿成的时候,他是去外面捡些柴火,没想到却摔伤了腿。
“姑娘,你是从哪里来的?这世道不好,到处都在打仗,怎么就你一女子孤孤单单地在外走呢?”老人家很担心地问。
“我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了,本想着一个人走到哪儿算哪儿,我也是偶然路过才帮了他一把,并没有做什么。老人家不要太在意了。”我说得心虚,的确,我只是路过一片枯树林时,听到了有人在喊救命,我用随身带的草药简单的给他敷了一下,然后搀扶他回来而已,这位老人却一再拉着我道谢,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姑娘,你不知道啊。”老人说着,苦从中来,“现在这城外面到处都是逃难的打仗的,谁还有闲心去救人呢,莫说是一个陌生人了,就算是自己的亲人也难免不被丢下啊,等到天一黑,外面到处都是野兽,是你救了我儿的这条命啊。”
我听她说着,却一怔。
曾经我帮过很多人,救过很多人。我尽心尽力地去帮每一个求助于我的人,可从未受此感激。现在我只不过做了一件小小的事情,而这位母亲却这般感谢我。“姑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霓音。”我说,不知怎的,在我成为人之后遇见的第一个人,竟然对我格外亲切,让我已然伤透的心里暖暖的,我这才注意到老人的双眼似乎有些不大对劲。“老人家,你的眼睛……”
“唉,瞎了。”老人说,“前两年就瞎了。”
我想要伸手去试着治疗一下老人的双目,可抬起手的瞬间,我才想起自己已经失去了修为,在这时候,我竟觉得有些失落,我之前一直在帮人,可却一直被利用,当我真的想帮一个真心对我很亲切的人时,我已经没有能力了。
“霓音姑娘,你别太担心,我娘她瞎了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阿成这个时候已经被大夫看完伤了,他一拐一拐的走过来,看到我的表情,以为我在为老人家难过。他又转过身去,“陈大夫,我送你出去。”
“行了阿成,不用送了,你的腿还有伤,好好歇着吧。养好了脚才能好好伺候你娘。”陈大夫收拾好药箱,“阿成他娘,我走了啊。”
老人家应了一声,陈大夫与我点了个头,便急匆匆地离去了,阿成回身,坐在了老人家旁边。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解地问,“老人家,这家旅店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这旅店虽然不大,但恐怕事情也不少。这老人家双目失明更需要照顾,旅店里唯一能干活的人就是这阿成了,可看着这上上下下有条有理,旅店里打扫得干净整洁,连老人的衣服也是缝缝补补干干净净的,着实让我疑惑,难道这旅店还有什么人是我没见过的吗?
老人家一笑,道,“可不就是我和阿成两个人了吗?几年前,阿成还小,他爹去跑货让夷人给杀了。从那以后就剩我们孤儿寡母了,现在这世道乱,没什么人来投宿,我们也就挣不到什么钱。阿成就给城里的富户送柴火赚点钱,勉强度日,可怜这孩子了。”
“娘,您说什么呢,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你好好的,那我就不可怜。”阿成看起来孝顺极了,他开导老人家,怕她胡思乱想,这才想起来,“对了,霓音姑娘。天色已经晚了,你今天就别走了,我们旅店虽然小了一点,也破了一些,可至少能有个地方住,你就先住下来吧,这个时候你一个人实在太不安全了。”
在这里住下来?我犯了难,生怕给他们添麻烦。
“霓音姑娘,你就住下来吧。现在这旅店里也没其他人了,你救了阿成,我们还没好好报答你呢。”老人家摸索着伸出手来,握住我的一双手。
现在离开,我确实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了。“如果不是太麻烦你们的话,那我就先在这里过一夜吧,只是老人家不要再说什么报答了,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了。”
“好、好……”老人家喜笑颜开,拍了拍我的手,笑道。
我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