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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慕笙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席紫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说好听点叫性子清冷,往难听了说就是冷酷无情、不通人事、把人当做猪狗般对待!
对于一位修真者来说,神魂是有多么脆弱和重要?尤其现在席紫还没有修成元婴,她的金丹与神魂皆与性命相关!林誉竟然二话不说就抽取了一丝席紫的神魂,做出狗屁的神魂铃来,简直丧心病狂!
而且他明知此刻席紫遇到危险,生命垂危,也不去相助,还一副‘我是为她好,她自己应该能够应付’的嘴脸,令人分外恶心!
程慕笙忍不住了,太阳穴两边青筋暴起,双手都握成拳头,大骂道:“你凭什么要摄取阿紫的神魂?她答应了吗?还制成铃铛,阿紫那么喜欢你,你不喜欢她就算了,为什么要糟蹋她的一片痴心?!”
冼欧力和班尼迪克同样眼眶痛红,一想到小丫头将痴心错付给这种人,还要躲起来独自舔舐伤口,该有多么痛苦难过?
林誉则一脸不解,弄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我哪里有糟蹋她的心意?当时她的情绪不对,却非要闭死关,确实是在找死,我关心她才会摄取一丝神魂,但也送了一瓶能够修复神魂的养魂丹给她。哪里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要是我不由分说,硬是取走你的神魂,你会有怎样的心情?你考虑过阿紫她的想法吗?就因为你比她强大,所以根本不顾她的意愿,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你的关心全是狗屁,会让阿紫更加伤心!还有,你想要修炼有成,为自己的无情大道中保留一丝有情,那就去找其他人吧,我相信会有无数女修争着抢着愿意跟你双修,不要再烦阿紫了!”程慕笙说得很不客气,并且悲愤不已。
当然,这番话骂得痛快,却也正如他所说的一样,并没有询问过席紫的意愿。感情的事,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果席紫认准了林誉,却被他骂跑了的话,肯定会让席紫心存怨言。
林誉站在原地敛眉沉思,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良久之后才说道:“或许是我太强势了吧,要是阿紫的确不愿意,我可以改正。但数百年来,我见过不少人,发现唯有她的资质、潜力最适合我,别的女修差得很远。”
程慕笙冷笑道:“适合?你根本不是真正喜欢她!再说,她适合你,你却不适合她!”
“为什么?”林誉依然不明白。
冼欧力在一旁说:“阿紫要的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而你只是想找个人,助你在修行上面更进一步。”
事情说白了,就是如此简单。
这算是爱情观、价值观和人生观的三观不同吧。
林誉反问:“只要我不陨落,从此就会与她在一起,也绝不可能与别人在一起,难道不算一心一意和天长地久吗?在这个基础上,希望我的道侣能够帮助我修行,我同样会为她提供助力,两人一同长视久生,有什么问题?”
“那感情呢?她对你有情,可是你却对她无情,有什么意思?”程慕笙看出林誉的想法与他们有太大的不同,最关键就在‘情’之一字上。
其实林誉所说的状态,如今的程慕笙和冼欧力正在经历,可是他们两人互相情投意合,自然双方都高兴。但林誉的追求明显与他们不同,只是在修道这个大前提下,寻找一个有实力有能力的合作伙伴而已。
这不是能够举案齐眉的情侣,不过是在互相合作!
然而林誉忽然说道:“有情与无情,在天道下又有什么区别?你们修炼数百年,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追求长生之道吗?没日没夜的闭关,感悟天道,磨练心境,莫非不是以修炼有成为目标?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你们难道不应该为之付出一切吗?”
这番话在程慕笙与冼欧力心头划过,给他们带来极大的震撼!
原来林誉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而是他已经彻底过了为儿女私情烦恼的阶段,只一心追寻自己的大道,为此不惜一切,全心付出!
程慕笙不仅扪心自问,自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白日飞升,能用尽一切手段吗?当然能!否则又怎么会明知战场秘境充满危险,还一次次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跑进去找死呢?不就是为了寻找机缘可以提升修为吗?
但是如果为了修仙,就牺牲自己的感情,抛弃冼欧力的话,他绝对死也不愿意!
这便是他与林誉完全不同的地方。
此时,他听到冼欧力说:“感情与追求大道并不冲突。都说天道无情,所以任何胆敢逆天而行、想要飞升成仙的修士,全部会被天道盯住,心魔、因果乃至上古时代的天劫,都是天道对修士的打压。
不过我却认为上天是有情的。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但总会留下一线生机,而修士就是为了把握住这一线生机!天道网开一面,还不足以说明它的有情吗?既然天道有情,那你又怎么能够为了追寻天道,而放弃情谊?你自己也说了,想要修行大成,必须在无情当中保有一丝有情,你不付出真心就想要达到这一点?异想天开!
你这样还想要走无情道,实在是可笑,不如早点放弃好了,因为你永远也悟不透!”
程慕笙感悟的是生命之道,冼欧力则是走剑道,而林誉明显是无情道。现在冼欧力把林誉的修行体悟批判得一文不值,实在是大快人心!
他说完后,立即看到程慕笙和班尼迪克竖起大拇指,不由得会心一笑。
程慕笙对他传音道:“力哥你太厉害了,就应该这么治他!他不是一心以修行为重吗?你这番话一出,绝对会动摇他的道基,让他那么拽!”
冼欧力传音回来:“我也不是想要治他,可是如果不给他当头棒喝,恐怕他跟阿紫就彻底走进死胡同里了。”
“唉,小丫头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这么个人。”程慕笙耸肩叹气。
“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班尼迪克同样充满了叹息与感慨。
三个人在这里长吁短叹,反倒是林誉安静了下来,一张冰块脸上尽是茫然,因为他发现冼欧力的那番话中确实有足以发人深省的地方。
他从小修炼家族的【极冰诀】,不管是法术法诀还是心性,都要求越冰冷越好,所以跟家里同样修炼这门法诀的前辈一样,也是走的无情道。只是这条路并不好走,导致修炼【极冰诀】的族人,成就一向都低于修炼【凝露诀】那些。
因此,林誉一直想要将此门法诀练到大成,超越族中其他前辈,甚至打破问道星系中最强只有化神期的现象。凭着他过人的天赋与悟性,在金丹期感悟大道时,就发现了无情道的问题——族中那些同样修行此道的前辈,基本上都是越到后面越不带人性,完全成了冷冰冰的修道机器,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他根据前辈们遇到的问题,抽丝剥茧的研究了数百年,才明白过来:一旦彻底丧失人性,那么大道之路就会断了,因为太过于极端。想要改变,只能在无情中保有一丝有情,才能够继续走下去。
原本林誉认为只要自己有了道侣,便算是有牵绊,就像是天上放飞的风筝,总会有一根线连着。然而现在听了冼欧力的话,他感到自己还是太浅薄,把修行看得太简单。
他正想再次请教,却突然察觉到什么,蓦地抬头往天空看去。
程慕笙与冼欧力也是如此,同时望向碧蓝如洗的蓝天。班尼迪克则不明所以,跟着他们几个一起左看右看。
下一刻,天上猛地风云变幻,地面更是飞沙走石,霎时间就是风起云涌的场面。一股冷风吹来,班尼迪克打了个哆嗦,然后咦了一声说:“怎么突然下雨了?还夹杂着雪花,雨夹雪啊?你们成涵星上的天气变化真是奇怪。”
程慕笙和冼欧力神情凝重,这分明是天劫到来前的预兆!
林誉解释道:“是阿紫在冲击元婴期了,肯定会有天象变化。末法时代虽然没有了天劫,一些不同寻常的征兆还是有的。”
程慕笙和冼欧力这才知道,现如今每次跨过大的阶段,都会遇到天象变化,却不会有雷劫。
“阿紫现在冲击元婴?你不是说她的修炼遇到危险了吗?她怎么如此鲁莽!”程慕笙着急道,恨不得立即冲进洞府中,去助她一臂之力。
林誉少有的露出些许担忧,令他整个人多了点鲜活:“我也不清楚。”
空中的白云全都朝着这座孤峰涌来,堆积在天空,像是一般。云层中不停落下雨夹雪,打在四人撑起的防护罩上,汇聚成一条条溪流从他们脚边流过。
“有人来了。”林誉说了一声,然后将他们三个收进了袍袖中。
这里距离林家所在城池只有数千里远,动静这么大,那些人自然能够看到这里的变化。略微算了算,知道是席紫在冲击元婴期后,林家人肯定待不住,立即跑来观看情况。
一道道人影由远及近,转瞬就有好几百人到达,却在看到长身玉立的林誉后,不敢再继续上前,全都站在几里地外等候着。
林家的化神期太上长老和元婴期长老们都没有来,他们平日并不在城池内,而是各自占据山头开辟洞府,进行自己的修行。族里有什么大事,才会由现任族长去请示他们,让他们给出指示。
席紫虽说由于是天灵根而备受期待,却也不足以惊动这些长老、太上长老的关注。连族长也没有亲至,只派了自己的左右手前来。
因此,林誉是在场众人里实力最为高强的一个,大家都对他表现得非常敬重。
冰霜雪雨越发倾盆而下,比先前密集了很多,但对这些修炼有成的修真者来说不算什么。人群中林颜飞满脸焦急,不停在原地走来走去,倪东在他身边站立着,一个不注意很容易被忽略。
“不知道师妹能不能成功?尽管现在没了天劫,可是依然会有心魔出现,我真怕师妹会不小心走火入魔!都怪……搅乱了师妹的情绪,我觉得一点也不乐观!”林颜飞隐晦的看了一眼前方那个冷峻的身影,嘴里喋喋不休道。
“颜飞,你怎么还是这么毛躁?静心。”一个温和的女性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林颜飞赶紧转身,看着身穿淡蓝色宫装,梳着流云髻,气质雍容的妇人,袅袅婷婷走来。他噘着嘴说道:“娘,我哪里说错了?要是师妹陨落,我跟那些人没完!”
他嘴里说的‘那些人’,是族里的部分长老与族人,他们把林誉看得比席紫更重要,因此在听说林誉要求席紫当道侣后,便一心撺掇着让两人成亲,只为了能够帮助林誉增长修为,早日跨入化神期。
整个问道星系总共有七位化神期,与神迹星系的大魔导士、大剑士人数相同。其中金系连家、木系罗家、水系林家、火系沈家和土系郑家都只有一位化神期,唯独剑修当中有两位。原本剑修就以实力强大被其他五个派系所忌惮,再加上他们拥有两位化神期大能,自然给了其他派系极大压力。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林家能够再出一名化神期,将会得到更多资源与好处,林誉才会被林家大部分人视为族中希望。现在他点名要一名道侣,在他们看来是小事情,况且席紫本身也喜欢他,岂不是两全其美?
然而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位最有前途长老的问题,也就没有料到席紫与林誉之间会爆发矛盾。而林颜飞的父母、席紫的师傅师母与师祖等人察觉到了,肯定要据理力争,却被一力赞同的那些人批判得体无完肤。
后来席紫苏醒,知道了前前后后所有事情,既不想违背本心委曲求全,又不愿意让师傅师母为难,才会留下话说朋友去世,心中伤痛,要闭死关的话语,将一切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才导致林颜飞把族里那些只为林誉着想的人记恨上,心情极其糟糕。
他的娘亲劝道:“别说胡话,安安静静等着便是。”
“知道了娘。”林颜飞郁闷的行了一礼,站在他娘亲身边担忧的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云收雨歇,天光大亮,一切风云雪雨全都消失无踪,像是从来未曾出现过。
“冲击成功了吗?”
“有没有达到元婴期啊?”
“似乎没感觉到有什么变化。”
就在不少人窃窃私语时,孤峰中部洞府的大门轰然大开,一道紫色身影倏忽间从里面出来,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她有一张明媚娇美的容颜,身姿窈窕,明眸皓齿,出尘若仙。此时她身上的气息却有些不稳,强烈时具有极重的威压,微弱时却又如同凡人一般,不断波动。
这正是刚刚晋级元婴期的席紫,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巩固自己的修为,就离开洞府出来了,才会气息不稳定。
她身形一晃,就来到了淡蓝色宫装妇人与林颜飞面前,对着他们盈盈一拜,道:“见过师母与颜飞师兄。阿紫没有辜负你们的教导,已经晋级到元婴初阶了。对了,为何不见师傅?”
妇人伸手温柔的将她扶起,和颜悦色道:“你师傅前段时间离开了成涵星,出去办事了,我已经传了讯息给他,想必很快就会回来。阿紫,你真是好样的。”
席紫展演一笑,带有难以言喻的自信魅力。
林颜飞在旁边不甘寂寞的激动道:“师妹厉害啊!这才五百年,就从凡人修炼到了元婴期,成为家族中最年轻的长老,还是族里数千年来晋级到元婴用时最短的人!我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乐得合不拢嘴。”
问道星系各大小家族都一样,只要到达元婴期,便会自动成为家族中的长老,拥有更多更好的修行资源,并且受到所有族人的敬重。
席紫俏皮的说:“那师兄你要抓紧时间了,否则以后见到师妹可是要一直行礼哦。”
“对啊!等你正式成为长老,我就要对你行长辈礼了!不行,我要回去好好修炼才可以。”林颜飞一想到自己每次遇到席紫,都必须恭恭敬敬行礼,心中一阵恶寒。
他们正在叙旧,其他林家人看见席紫真的成功进阶,一些人的脸色变得极为精彩。等到她升任为长老这种位高权重的地位,以后就没办法随意拿捏和安排了。
这些人不由得看向依旧站在远处的林誉,他们都是属于追捧林誉的势力,现在却有种骑虎难下的尴尬感觉。
宫装夫人拉着席紫的手说:“你快去稳定修为吧,现在这种情形太过危险了。”
席紫扫了一眼周围等待着的其他人,对他们轻盈浅笑道:“多谢诸位族人的关心,不过如今小妹境界还不稳当,就先回去继续修炼了,稍后会宴请大家,聊做酬谢。”
每个家族的化神期是独苗,元婴期人数同样稀少,只有百十人而已,所以每当有人晋级元婴,便会大摆筵席,宣布这个好消息,并邀请一些关系亲近的其他家族中人前来观礼。
“应该的应该的。”
“恭喜紫云仙子成功进阶元婴!”
“恭喜恭喜。”
“回头等着观看仙子的元婴礼宴啦。”
一众人不管真情还是假意,全都高兴的对她表示恭喜。
席紫一一谢过,然后翩然远去,飞回自己的洞府中。在路过林誉身边时,她点点头道:“有请小师叔到洞府一叙。”
她的语气自然,神情平静,看不出什么具体情绪。
林誉也有很多话想跟她说清楚,便随她一起进入孤峰中的洞府了。
大门紧闭后,林颜飞忧心忡忡道:“师妹不会冲动到对林誉动手吧?她现在绝不是对手啊。”
“谁准你直呼其名?那可是你师叔。”宫装妇人怪责道。
林颜飞撇嘴:“我这是帮里不帮亲好吗?!他……小师叔跟其他人一样,修无情道修出问题了。老实说,【极冰诀】这么危险的法诀,早就应该束之高阁,根本不该留下来祸害族人!”
宫装妇人冲他嗔怪道:“好了,越说越离谱,当心你爹回来罚你禁足。我们走吧。”
“嗯。”林颜飞跟在她身后,带上倪东往家里走去。
……
席紫开辟的洞府很简洁,里面没什么装饰,只有几个直来直去的山洞,分作药园、炼丹房、豢养灵兽的园子、修炼房等等。
她请林誉在最外面的大厅坐下,翻手拿出茶壶、茶杯、茶叶与泉水,亲自为其泡茶。
林誉说道:“我不喝茶,你先去巩固修为吧。”
席紫道:“回禀师叔,小侄并不是为您泡的茶,而是为了我三位朋友,还请师叔将他们放出。”
林誉听着她异常生分的话语,不经意皱了皱眉头,然后袍袖一挥,将程慕笙三人放了出来。
“阿紫!”
“小丫头!”
三声极为亲切的称呼传出,席紫脸上立马露出了灿烂笑颜,放下了手中的茶壶,定睛看向他们。
一身魔法袍的是程慕笙,腰悬长剑的是冼欧力,矮小如同未成年的当然是班尼迪克。
见到他们后,席紫动情喊道:“慕笙哥哥,欧力哥哥,班班!多年不见,你们还好吗?”
班尼迪克第一个反驳说:“为什么不叫我做哥哥?小丫头你可比我小了好几岁!”
“咦,班班你年轻了好多,似乎我给你的丹药只能延寿,不能返老还童啊。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虽说闭死关三百多年,但席紫的记性显然很好,不由得惊奇问道。
班尼迪克嘿嘿一笑:“是慕笙和力哥带给我的药剂,效果还行吧?”
席紫点点头,这些年她都很担心班尼迪克的寿命,现在看到他变化这么大,想来那种药剂的效果确实不错。她看向程慕笙和冼欧力,开心笑道:“慕笙哥哥,欧力哥哥,你们俩没事就太好了!当年在开勒米达囚牢秘境,我真是担心死了,以为你们真的……”
程慕笙和冼欧力知道她的心意,想要把事情对她讲清楚,却又因为有外人在而无法说出口。两人一起看向林誉,意思是等他离开再慢慢说。
班尼迪克则在林誉和席紫两人间来回看了看,露出了八卦的表情。
一时间,大厅中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