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三回 嫁给四叔

信步闲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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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眼已快到傍晚,傅正礼去陪丘大人用晚膳,族亲里的人也渐渐散去,事情走到这一步,多数人只怕还懵懵懂懂,没能弄清楚状况,但傅正礼既说要惩罚景沫,景沫又成了那般光景,他们还有什么好多说的。

    赵总管见众人疲累,着手吩咐下人送走族亲。

    而霍氏屋内,景秀哭过一番后,净了面,适才走去屏风里头,见得徐恒、景璃还在,她先瞅了眼景璃,见她静默站在一旁不做声,她有些犹豫,不晓得该说什么。

    景璃看了景秀也有些尴尬,微微垂下脸不语。

    徐恒看她们二人静默,只淡淡笑了笑,就从袖子里拿出那药瓶道:“这药是不是解药,尚且还得研究几日。”

    景秀听出眉目,回神讶异道:“哪里来的解药?”

    徐恒看了眼景璃,景璃感受到徐恒的目光,她缓缓抬起眼,抿紧唇角道:“大姐姐让我来喂母亲服下。”

    景秀闻言有惊,看着景璃被齐刘海儿遮挡的额头,连眼睛里的神采也被遮掩,她又瞥了眼徐恒,有些了悟地伸出手道:“把药交给我吧,是不是解药,有一个人定然知道。”

    徐恒长眉修目一凛,脸色微动:“有些事是我们沾不得,你也莫要再追究,将自己又陷进去。”

    景秀含着十分郑重地口吻道:“我知道,我避之不及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沾惹?只是……”

    她有些吞吐。

    但也不用多说,徐恒就能心领神会,“你一直最在意的还是你大哥,为了他,这段日子吃了这许多苦,好在是苦尽甘来。你当初的坚持是对的,他或许也有苦衷。”

    徐恒淡淡的话开解她的惆怅与徘徊。此时,两人之间有一种旁人无法言语的默契,这种彼此互相知晓心思的感情,早已高于一切。

    景秀笑看着他:“大哥是什么心思还不甚清楚,我想这就去看看他,听廖大夫说他也醒了。”

    徐恒面目温和而笑:“你小心点。”

    说着,将小药瓷瓶放在景秀摊开的手心上。

    景秀握紧手里的药瓶,伸回了手,微笑道:“那我先走了。”

    徐恒颔首,目送她走出去,看到她瘦削的肩背挺的笔直,显得越发坚毅,他失笑一声,看来她真的成长了……

    景璃站在徐恒身后,望着徐恒的背影,脸色一黯地低声道:“对不住,我不晓得你们心里都藏着这些秘密。”

    徐恒侧首转过脸,笑道:“没事的。”

    景璃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如果不是这药在她手里,而是大姐姐手里捏着,那么他们更能轻易证明大姐姐才是害母亲的人。徐恒没把这解药拿出去,却是在维护她。毕竟解药在她手里,她更是无法辩解这药是大姐姐拿给她的。

    “只怪我太蠢了,脑筋转不过来。”景璃重重叹息一声,懊恼的拍着自己额头。

    手腕却忽而被一双温暖的掌心握住,她心里蓦地一跳,抬眼的瞬间望进了他噙着温和笑意的眼眸里,“别自责了,事情也快过去了。”

    景璃只觉得脸颊滚烫,手腕还被他握住,她心跳如鼓,像是要跳出来般。

    徐恒见此,倏地松下手,别在后背,低头致歉道:“无意冒犯七小姐。”

    景璃连连摆头,看着徐恒总是恭谨有礼的神色,她有些失落地道:“何时徐大夫也向对六姐姐那样对我呢?”

    徐恒怔住哑然。

    ******

    景秀和白苏出远香堂后,拿着对牌直接去大哥的暮苍院,彼时天光昏暗,一路掌灯而行,未受阻拦。白日的事已在傅府传开,他们兄妹的嫌隙被洗刷掉,傅景荣因受伤也被从霍然的屋子接回了暮苍院。

    到时,松音接待她,景秀不与她寒暄,直接问:“大哥好些了吗?”

    “廖大夫才走半个钟头,给大少爷换了药,这会子还躺在床上,人有些没精神。”

    景秀吩咐道:“你带路,我去探望大哥。”

    松音应了是,领着景秀去傅景荣内室。

    此时傅景荣正倚躺在床榻上,手里摊开一本书,认真的看着,听到敲门和脚步声,抬起眼望过去。

    帘子一撩开,景秀含着清浅笑意的脸颊探了出来,柔声唤道:“大哥。“见他捧着一本书,她忙道:“少看些,仔细伤了眼睛。”

    “坐吧。”傅景荣唇角勾起一丝笑,便要撑直身子。

    被景秀前行几步按住道:“别乱动,牵扯到后背伤口,不好痊愈了。”

    松音也忙道:“六小姐可得多劝劝大少爷养着身子,他身子本就……”刚说到这里,看到傅景荣脸色一变,她赶紧闭嘴,转而讪讪道:“我去把灯剔亮些,大少爷和六小姐多说会话。”

    “用不着,出去罢。”傅景荣有些寡淡地道。

    松音忙不迭退出屋。

    屋内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

    ******

    且说霍然被请去看望霍婷婷,那霍婷婷白日被景秀挟持的伤了脖颈,心里又是怒又是怕,好久都平歇不了这口火气。

    当着霍然面,又是撒娇,又是哭泣,嚷着要霍然去惩治景秀,闹的是喋喋不休。

    霍然对这个亲侄女固来疼惜,两人岁数相差不大,霍婷婷儿时不爱粘着她亲哥哥,反而很亲近他,见她受委屈,自是好言好语一番安慰。

    见得霍婷婷不闹了,他走出去时,才得知下午发生的事,想去远香堂阻止已来不及,他便直接疾步去西厢院看望景沫。

    景沫倚在窗前吹着冷风,看了霍然,痴痴地笑道:“这个时候,也只有二舅舅肯来看我了……”

    霍然看她面目悲怆,一双桃花眼闪烁着亮人的光芒道:“这样就被击垮了,那你真还不如你六妹妹。”

    景沫脸色一白,任由外头簌簌的冷风刮着脸颊,风虽轻拂,可对她而言,就像被无情的刮着耳光般:“当着那么人面,我堂堂大小姐被指和个下人有私情……她可真毒啊……”

    说的是“她”,她脑中却浮现出那个温柔笑语的男子。

    霍然背过双手,望着外头的夜色,走过去关上窗扇,边沉着音道:“我早让你收敛,偏不肯听,酿成今日祸端,又能怨得谁呢?”

    景沫本就酸楚,听得霍然这番冷嘲的话,眼神大变道:“是,都是我自作自受!”她一想到当着那么多人面,那水红的肚兜暴露出来,看到各种目光掺杂的神色时,益发可气的撑起身子道:“可我有今日,全是你们所害。不是你们将他藏匿在玲珑十二馆,我何苦会爱上他,痴迷他,甚至贪念那遥不可及的梦……”

    说着掩面落泪,泪在一瞬间无可遏制地落下来:“可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二舅舅,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他要这样对我……”

    霍然见她一会怒一会哭的样子,知晓是深受打击,再多说也是无用,等她先冷静吧,就去唤了丫鬟来好生伺候着。

    出梨香阁后,霍然眯起眼,望向玲珑十二馆的方向,没有犹豫的,再度走进去。

    ******

    安静的屋子里,他们兄妹两人都没说话,景秀慢慢剔亮了灯,移到床前,笑道;“这样亮些,不伤眼睛。”

    傅景荣放下手里的书,抬眼看着景秀,笑道:“坐了这么久,什么话都不想问?”

    景秀盈盈而笑,笑意比之旁边的灯火还灿烂:“以前总是我说,说的多了,会不会觉得我太呱噪,现下却想认真听大哥说。”

    傅景荣眉峰一挑,“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

    “那我的表现,大哥可满意?”景秀展颜问道。

    傅景荣有些意外,忽而爽朗大笑,这豪迈的笑牵扯到他后背的伤,他不禁蹙眉,暗自咒骂一声,一只手朝后背摸去,伤口疼的厉害。

    景秀忙着急道:“大哥莫要再乱动了。”就要去帮他。

    却被他按住手,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静了良久,眼底悄然滑过一丝伤感:“六妹,你知道我还能活多久吗?”

    景秀乌黑的眼眸有恐惧掠过,她身子惊颤,瞪大了杏仁眼珠:“你……你在胡说什么!”

    傅景荣有些洒脱的目光扫过她的面庞,含笑道:“难道你没去问廖大夫,我的病已近膏肓吗?”

    景秀听着这句,长时间的不眨眼注视着他,使得她眼里泛起水花来,她使劲摆头道:“我不知道,我也没有问……”她反手抓紧他的手,急切地道:“大哥,我也是从小就患嗽喘,徐大哥还有其他大夫都说没救了,可我不是好生生的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有事,我更不允许你有事!”

    她一口气说的又急又喘,另一只手捂着胸腔,也不知为何,胸口像是被挖空般的难受,满心满腹皆是伤痛。

    傅景荣从枕头下掏出一个锦囊,放在她鼻下。

    好半晌,虽然勉强能止住不喘,可胸口还是撕裂般的疼,她张嘴道:“大哥,我们好不容易相认,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我求你不要放弃好吗?”

    傅景荣苦笑着摆首道:“我们不一样,这些年我胡乱吃药,身体早已亏损,五脏六腑都坏了,没得救了……”

    景秀心底一沉,如沉如冰凉的湖底,全身冷冻结冰。

    “六妹,在我死前,你答应我一件事。”傅景荣抬起手,动作轻柔的抹去她眼角滑落的泪,脸上原本冷峻的线条忽然变得柔和起来。

    “什么事?”景秀凄楚地喃喃道,发出的音干瘪生涩。

    “嫁给你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