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六回 暗涌辛密

信步闲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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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秀看他虽是笑语,但眉宇间的那抹疼楚还是不经意笼罩,不免有些担忧,旋即蹲下身来道:“我看看吧!”

    傅四爷却轻轻挥掉她的手道:“这腿伤总是如此,缓缓就好,不必担心。”

    经他这方说,景秀自不好主动,便起身疏离的站的远些。

    傅四爷苦笑道:“知晓我的身份后就怕了?”

    景秀愣了会,心里反倒说不出是何滋味,方才听到着实被吓住,可待冷静下来,却又觉得他身份尊贵合乎常理。不然怎会让傅正礼敬重,景沫讨好,邵谦也不敢怠慢呢?从前就猜想过,这位傅四爷是不是哪位王孙贵胄,却不想竟是那九五之尊?

    她有些蒙住了,心思百转千回,复杂的很。

    见她迟迟不做声,傅四爷一声低笑道:“你在民间料定也是听说过我?”

    景秀点了两下头。

    “那就知道我不过是废帝,无需再怕。”傅四爷冷静平稳的目光望住她。

    景秀听他语气伤感,微垂下脸来。她在乡下是听说过这位皇帝,说他如何宠信宦官,被宦官王振撺惙着御驾亲征瓦剌,之后全军覆没,被瓦剌军俘虏,继而被废除帝位……这些些早听说书的先生道来,当中影射不少对他的批语,因着他年轻气盛,以至于让萍乡应征的壮男士兵也尽数牺牲,老百姓对他颇有微词,怨声载道。

    他一定也很痛苦吧!

    景秀脑中突然想起这句。

    从高高在上的君王沦落至此,当中的屈辱与艰辛只有他自个知道。

    难怪他的眼神中总是流淌出淡淡的伤感,及看透世间沉浮的冷漠。

    景秀想过这些后,上前两步,俯身坐在他身边,轻柔了语气道:“我哪里就是怕你,只是多少有些蒙了,四叔竟然会是那样的身份。”

    民间虽说对他有不少批语,但大抵也有相传他仁慈大义,待人宽厚,并非是那冷血无情昏庸无道的君主。

    傅四爷见她坐在身侧,脸上浮起淡淡笑意:“不怕就好。”

    景秀也抿唇含笑。

    静坐了片刻后,她忽而问道:“眼下清楚了四叔的身份,我却还有些事想请教。”

    “但说无妨。”傅四爷果决回应,又喃喃地问了一句:“可是想问你大哥的事?”

    景秀眨了下眼睛默认。

    傅四爷却沉默了良久。

    景秀见他半会不支声,以为他不愿告明,她眼神一黯,回望着他追究问道:“大哥是四叔的人吗?”

    大哥的忽冷忽热早让她捉摸不透,当大哥为她挡下那刀口时,她欣喜于大哥心底在意她担心她。

    可若是大哥真是他的人,全是听他的话办事,那到底挡下那刀是真心还是假意?

    看她杏仁眼里腾升起迷雾雾的迷茫,傅四爷委婉着道:“他心里怎么想,我不清楚,不过他是与我有协议,也是在帮我做事。”

    景秀极淡的眸子缩了缩:“什么意思?”

    “这些事太过复杂,将来你自然会明白。”傅四爷简洁的一句道明。

    景秀顿时面露失落,现在知道他身份特殊,必然有牵涉其他事,他不愿说清楚很正常,可事关大哥,她打破沙锅问到底:“我想知道。”

    傅四爷半眯起眼睛,似乎在打量着什么,如冰似刀刃的眼神游走在她脸上,突然道出一句话来:“你知道邵谦在何处吗?”

    景秀诧异的睁大眼眸,连忙摆头道:“不清楚。”

    傅四爷讪笑一声:“昨晚你们还在一起。”

    景秀的眼眸睁的更开了,只听他幽幽的吐气道:“喜欢他?”

    景秀被他这赫然一语问的脸颊生热,但片刻后缓缓点头,郑重点头。

    傅四爷那幽深的眼眸流露出异光,薄唇微抿,“他年纪二十有五,却还没有娶妻,倒是可惜了……”

    景秀听他这样一语,心头悚然一惊,张口便道:“你不要伤害他。”

    “我给过他机会,他冥顽不灵,实在让我苦恼。我也敬重他为人品性,想纳为己用,可他偏是要来滁州纠缠。”傅四爷轻笑一声,侧脸对景秀道:“还是忘了他吧!”

    景秀猛地站起身,身子颤颤发抖,“我先走了。”

    傅四爷一声苦笑从嘴里溢出:“来不及了……”

    景秀有些脚步踉跄,匆匆对他道:“还请四叔放了我五姐姐。”落下这话,便转身往外面跑去。

    邵谦说了要出海,他现在是不是已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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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景沫离开玲珑十二馆后,手里还紧紧握着那瓶解药,霍然慢悠悠的跟在她身边,道:“邵谦来滁州调查你母亲造船出海一事,这出海的事的确只有你母亲知晓,那航海路线也在她手头上,连我都不清楚。而且邵谦早查到这件事,所以才会在滁州开了间珠宝斋,查清北海南珠的来历,四爷为了不然此事败露,也不让你母亲盘受调查,默许了他们兄妹俩的毒计。”

    景沫迎着风口走在西厢院的路径上,听闻霍然这些话后,心里凄楚:“我母亲做了这么多事,难不成就是他的棋子?二舅舅你想的太简单了,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他并没有答应母亲的要求,才会对母亲下手?”

    霍然有些踟躇,眼波闪动,道:“也不排除有这个原因。但没有办法,万一邵谦查到你母亲头上,便有证据上报朝廷,到时候不止傅府遭受谋逆罪,还会牵连到整个孝廉公府,你知道此案一经定罪,会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只好委屈大姐了。”

    景沫冷冷一笑:“那我不该让我母亲醒来是不是?”

    霍然颔首,看了眼她手里的药瓶道:“暂且先缓缓吧,听说邵谦早预备要出海,海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他能不能找到目的地还是未知之数,找到了也且看他有没有那个能力回来?”

    霍然眼中有精光一闪。

    景沫喉咙哽咽,将手里的药瓶握的更紧了。

    霍然看她神色凄楚,劝慰道:“好外甥女,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你还是在闺阁里好好歇息,以后也少出来,怡情养性吧,把药瓶给我。”

    景沫却是不肯:“事情都已到这一步,你让我怎么安心怡情养性?”她将药瓶塞到宽大的袖子里,深深吸足一口气道:“我始终是觉得他根本没想过让母亲醒来。”

    霍然皱眉道:“不要冲动,当初我们既然商议要去北海组建军队研制火炮,为防止届时他改口另有图谋,整件事一向都是长姐做主拿主意,也就是说那些军队都是长姐的人,不会只听命于他,若是没有长姐的手令,他也无法调派。想得到那批军队去谋反,他不会不让长姐醒来的。”

    景沫稍有诧异,“这些事二舅舅心里都清楚的很,当初还陪着他做戏。”

    “我当时并不清楚,只是听了曾九的话才知详情。随后默许了,此事事关重大,邵谦已查到你母亲身上,我担心他再查下去,早晚会有证据,才答应他的话。你放心,三日过后,长姐就没事了。”

    景沫忽然便沉了心思,又过问道:“那我大哥也是他的人不成?”

    霍然道:“景荣原先是准备利用景秀对付长姐,但后来是被他收买了,才会对景秀好转吧!”这也是揣测,他接着补充一句道:“景荣如何想法我还猜不清楚,我也是这几日才知道原来他和景秀是亲兄妹。”

    两人边走着边谈话,很快到了远香堂里,霍然刚到时,有丫鬟就来报霍婷婷出了事,他对景沫交代几句后,便要去探望霍婷婷,并告诫她不要太冲动。

    景沫心领神会,握着药瓶去了霍氏内室。

    她心里迷乱,只看着远香堂里的下人都怠了,一个个的全不尽忠职守,心里益发难受。母亲这一病,府里简直是乌烟瘴气。

    心里更是悲愤,走到母亲内室时,竟会连个看守的下人也没见着,只听闻里头有声音传来,她脚步停下。

    “……别担心她了,她不会有事的。”

    是景璃低柔的语气。

    看到景秀不顾一切跑去找景蝶后,景璃便来了这里传信,也是让他安心。

    见得徐恒坐在床前无法专注看医书,她不由问道:“你们可是很早就认识了?”

    徐恒颔首道:“是认识很长时间了。”

    景璃微笑,嘴角却有些苦涩地道:“六姐姐虽说在外头乡下长大,却有徐大夫你尽心尽力照顾她,这也是她庆幸了。”

    “她受了很多苦,人又太倔强,反而会让她吃更多苦,受更多罪。”徐恒有些悲悯地道。

    景璃一阵失笑道:“她会苦尽甘来的,有那么多关心她的人……”

    徐恒听着她语气哽咽,抬起眼看着她安慰道:“你也是,总会苦尽甘来。”

    景璃目光微亮,笑道:“我也希望能有她的幸运。”

    柔和的笑容,明亮的眼眸闪亮着,徐恒心中一阵悸动,继而温和点头不语。

    景璃看清他眼底的异样,噙着笑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霍氏,忽而问道:“母亲真的能醒来吗?”

    徐恒眼神一凝,目光看着床帐上挂着的熏绒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