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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谦来傅府给霍氏贺寿,抬了座银镀金嵌珠宝的珊瑚树,令人眼前一亮,给霍氏祝寿道:“延益祝您福如东海水,寿似不老松。”
霍氏看他来了,面上大喜,忙站起来道:“邵大人,太客气了,您能来寿宴是我的荣幸,怎么还送这么重的礼?”
邵谦笑道:“延益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傅太太能喜欢。”
霍氏笑意浓烈地道:“喜欢喜欢,邵大人快请上座,陪着我们听听戏才好。”
邵谦环顾左右,犹豫半会才道:“好。”
众夫人赶紧移了位置,请邵谦坐首位。邵谦又对她们寒暄了几句的拱手:“诸位夫人有礼。”
“不敢!不敢!”几位夫人纷纷客气地说着,但也听得出来,对于邵谦都带着敬意。看向霍氏的目光也充满了羡慕,滁州一个知府夫人也能请来京中大热的五军都督贺寿。
霍氏看邵谦一来场面愈发热闹,赶紧要人拿了戏单过来,请邵谦点戏,“也不知道邵大人爱听什么戏?不如就点两出让我们妇道人家听听?”
邵谦看了眼戏台,推辞道:“客随主便。”
见他推的诚,有夫人就接过戏单道:“有你们这样推让,戏都唱了一半了,我来点两出。”翻开戏单来看,边念道:“《织锦记》、《琵琶记》、《丹青引》、《红拂传》……哎呀,都是文戏,瞧那小生身段是极好的,可得点几出武戏才不算埋没。”就看向周围的夫人,询问意见。
大家看邵谦在此,纷纷点头道:“好,听武戏,就听武戏。”
又翻了武戏的戏单,念道:“《金印记》、《定军山》、《四郎探母》……”
邵谦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戏台,听到这里目光一变,突然朗声道:“那就听《四郎探母》。武戏唱得吵闹,怕扰了诸位夫人看戏的雅兴。这出戏文武相合,我看戏台上的小生噪音醇厚,唱腔优美,文武兼备,也适合。”
有夫人拊掌笑道:“邵大人还懂戏曲,真让我们长见识了。那就听邵大人的,来折《四郎探母》这出戏。”
霍氏看大家兴致极高,自然没异议,吩咐下一出戏《四郎探母》。
不一会,对面戏台上的厢房开了一扇门,龄官们拿着乐器走出来,坐在戏台右边。然后锣鼓一声响,戏就开了锣,诸位夫人鼓掌叫好,场面已经热闹起来。
这边左厢房里,郭灵珊还在屏风的缝隙里张望,听到那震耳的锣鼓响,吓了一大跳,直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
就有小姐调侃地笑道:“莫非那邵大人真生的肥头大耳的吓人不成?”
郭灵珊碎道:“你想知道,我还偏不告诉你,不过邵大人绝不是肥头大耳的那样,你想知道自己看去呗!”
其他小姐面面相觑的互相看了眼,掩嘴笑了起来。
霍婷婷就跟着笑道:“邵大人以前来过我家一次,我可是看清楚了的,谁想知道就来问我!”
景沫从甜白瓷盘里拿了颗葡萄塞到她嘴里,笑道:“别闹了,快听戏,这是武戏《四郎探母》,唱的挺有韵味。”
霍婷婷慢慢咽下葡萄,挽着景沫的手,活泼的笑道:“表姐害羞了不成?”
“是是是。”景沫拗不过她,连连道:“再被你乱说一通,众位妹妹都要臊我了,我哪里受得住?”
霍婷婷看她板起了面孔,讨求似得道:“不说了不说了。”然后指着诸位人嚷嚷道:“你们可都不许臊我表姐。”
她表情夸张,言语逗趣,众人全捂着绣帕笑了起来。
只有景秀这一桌的人安安静静地喝茶听戏。
景秀觉得戏唱的好听,虽然听不大清楚咬字,但也是全然认真的听着。
景蝶看她聚精会神的样子,不禁问道:“你还听得懂戏文?”
景秀不想去听那边桌嘈杂的笑声,只好装作听得很懂的样子,不妨被她戳穿,垂着脸摇了摇头道:“我是听调子,戏文听了这半会还一字不懂。”
景颜噗哧笑道:“六妹妹你可真是有趣。”
景蝶笑睨了她一眼,含笑着讲解道:“这折戏是讲北宋杨家将抗军的故事,《四郎探母》说得是杨家第四子杨延辉,他身陷异邦也冒着杀身之祸偷跑出关探望母亲……一共有十二折,第一折《坐宫》,杨延辉被异邦的铁镜公主招为驸马十五年,想起母亲佘太君,坐宫院自思自叹。你听听外面小生唱的戏文正是‘我老娘押粮草来到北番,我有心宋营中前去探看,怎奈我无令箭焉能出关?我好比笼中鸟有翅难展;我好比浅水龙被困沙滩;我好比弹打雁失群飞散;我好比离山虎落在平川!思老母不由儿肝肠痛断;想老娘不由人珠泪不干’……”
景蝶边听着边给景秀讲解,她声音缓慢而哀婉,听得厢房里的小姐全安静了下来,皆望向景蝶聆听。
那边厢,诸位夫人听到此处,不由拿帕子抹了抹眼泪:“好一个孝顺的四郎……”
懂戏文的贺太太道:“到第二折《盗令》了,那铁镜公主也是痴情人,听了四郎的一番思母之情,竟说要帮四郎去盗令箭。”
“啊!”有夫人倒抽一气,“那公主可有盗得令箭?”
随着锣鼓一阵急促的响动,戏台上演铁镜公主的花旦步伐疾走,一下调动了看戏的所有人,气氛尤为紧张。
大伙一眨不眨的盯着戏台,听到鼓锣声渐渐高昂,铁镜公主总算是盗取了令箭,帮助四郎过雁门关见母。第三折《别宫》和第四折《出关》看的人是激动不已,各个夫人是抹着眼泪叫好。
接着戏文就唱到《见母》这折戏,曲调转的悲凉,又是一番催人泪下的情境。
“老娘亲请上受儿拜,千拜万拜也是折不过儿的罪来。孩儿被擒在番邦外,隐姓埋名躲祸灾。萧后待儿恩似海,铁镜公主配和谐。儿在番邦一十五载,常把我的老娘挂在儿的心怀。胡地衣冠懒穿戴,每年问花开儿的心不开。闻听得老娘到北塞,乔装改扮过营来。见母一面愁眉解,愿老娘福寿康宁永无灾……”这边厢,景蝶听着外头的唱腔慢慢讲解小生唱的戏文。
闺中小姐爱诗词擅女工,但戏曲却甚少有人听,难得景蝶听得懂,还说的凄楚婉转。一时之间众小姐都搬了凳子围在景蝶身旁,不时哽咽的抽泣两声。
“后来呢,后来呢?”待景蝶转唤气息停顿时,郭灵珊急着问道。
景蝶看了她一眼,端起面前的白茶慢慢喝了口茶。
众夫人那边厢房,贺太太看大伙都笑着母子团聚,又说道:“你们可别急着高兴,这出戏的最后一折《斩辉》。原来杨四郎见完母亲过雁门关回来时,就被北番军兵拿下,太后五花大绑的把杨四郎押到大殿,要把他斩首……”
诸人又是捂着心口的胆战心惊起来。
霍氏就笑道:“你这人,非要把大家闹的一惊一乍的,看个戏也好不安生。殊不知听戏要给大家留个悬念才是,该罚你吃茶。”然后谦声对邵谦道:“我们妇人看戏就是爱这样,大人别见外。”
邵谦笑道:“无妨,这出戏唱的好。”
诸位夫人这才后知后觉邵大人还在这里,忙敛色端坐好。
其中有夫人看了这出戏就想起一事的问霍氏:“傅太太,我听说你们府的四爷不是也在关中待了十五年吗?抗敌杀阵的这些年都没见回来一次,还以为他就没了……去年有人说他回来,怎么也不见他出来?还有你婆婆也是,你的寿宴她也不出来热闹一番?”
听此提议,立马也有夫人道:“正是正是,这出《四郎探母》可不就是说的你们府里的四爷吗?瞧那戏词里说的,‘统领貔貅战沙滩,失落番邦十五年。高堂老母难叩问,怎不叫人泪涟涟’,感情这戏说的正是你们这府里的四爷,怪感人的。”
霍氏听言,脸色变了变,诸般难情地道:“我那四弟在战场里受了伤,腿脚不便,一直养居在府中。他在关中待的太久,脾气也变了不少,连我们都不搭理,又不大爱见人。”
“那你也该赶紧给他寻个郎中大夫才是啊!那样年轻个将军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也没见朝廷给他个封赏?”有夫人斗胆的建议说着,看向邵谦道:“邵大人,您也是带兵打过战的,虽然傅四爷是败了战,但好歹在军中十五年也是有功劳,您就不能在今上跟前为傅四爷讨个封号?”
贺太太私下里扯了扯正说话的夫人,意思是教她少议论朝廷上的事,忙指着戏台转话道:“到那出《斩辉》了,快看看。”
邵谦听了话,苦笑道:“我也正有打算,几次来府中想探望傅四爷,傅大人以傅四爷有伤不便见人推脱了。”
霍氏脸色变的更加难看了,就听到人在议论道:“傅太太,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四爷有功朝廷,朝廷也有意加封,说不定还能进个爵爷,怎么就能把傅四爷埋汰了。他还没有娶妻吧?”
说到娶妻,就有几个夫人热哄起来,急着问霍氏,傅四爷都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大约是听了这折戏的原因,任是抢着要给四爷做媒。
一人一句问的霍氏好不自在。
“哎呀,傅太太,今日这大好的日子还是把傅四爷请出来,我们当中也有认识不少名医,看看能不能把四爷的腿治好?再给四爷相门好亲事,岂不两全其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