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滴水不漏 深不可测

信步闲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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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璃听了安姨娘的话,猛然间抬头道:“姨娘为什么这么说?”

    安姨娘咳嗽了一阵,气道:“你小的时候,我就告诉你在这府里多说多错,多做也多错,最好什么都不说,什么也别做,装聋作哑才能好好活下去。这么多年,你都忍过来了,为什么会突然大了胆子敢收买太太屋里的人,我就知道你是听信了别人的谗言。”

    景璃脸色发白,安姨娘吸了几口气道:“你太天真了,你以为太太屋里的人是那么容易收买的,你以为太太还容许景颜的事再发生?你是着了别人的道了啊!”

    景璃咬着下唇不做声。

    茴香看安姨娘气急败坏的样子,忙和喜儿、雀儿煎了药来,“安姨娘,您消消气,七小姐是因着六小姐回府,心里不舒坦,才心生了这些念头。”

    安姨娘慢慢喝下药,稍稍匀了气,轻叹道:“我知道,我就是担心你沉不住气,会落入别人眼中。只要挑拨几句,你就跟着犯傻。”

    景璃心中一凛,只听安姨娘问茴香:“这几日都有谁找过七小姐?”

    茴香想了想道:“除了与五小姐来往外,就是四小姐有一次突然来找七小姐叙话,还把我们几个丫鬟支开了。”

    安姨娘冷哼了一声:“原来是景月。”视线慢慢转移到窗外,喃喃地道:“那事情就复杂了啊……”

    *****

    景兰一进屋就说这句,让景秀有些意外,她忙起身扶着她道:“别急别急,有话好好说,是怎么了?”

    景兰吸了吸鼻子,坐下来道:“今日我和大姐姐还有四姐姐去了鲤鱼池,我们也就是好奇想去看看那个邵大人什么样?可是被母亲发现了,母亲惩罚了大姐姐抄《金刚经》,我知道很快就会罚到我和四姐姐。父亲不在府里,万一父亲知道了,我们是要罚跪宗祠的……”说着,嘤嘤哭诉起来。

    这样严重?听说只有失了德行的小姐才会罚跪宗祠。而失了德行就意味着不再受宠,还会被人轻视。

    景秀安慰的拍了拍她肩膀,道:“我听说父亲待女儿们都是极好的,你和四姐姐又都懂事,不会罚的这么重吧!”说来底气不足,不觉已出了一身冷汗。

    景兰急着道:“父亲对我们管教甚严,傅氏女以《女论语》为戒条。‘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务清贞。清则身洁,贞则身荣……莫窥外壁,莫出外庭。男非眷属,莫与通名’。”

    《女论语》背的这么娴熟,那为什么要去偷窥呢?

    像是知道景秀心中所想,景兰低声道:“我自幼就懂这个道理,也刻记在心里,不敢一丝违背。只是听说邵大人和大姐姐……嗯……”脸带羞涩,垂的更低道:“大姐姐待我向来好,我很想看看他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再说四姐姐好不容易带着我一起去,我才没想那么多。”

    “那你看到了吗?”景秀不由问道。

    景兰摇了摇头道:“不曾看到。”

    景秀心里一动,转而道:“你刚刚说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景兰抬起脸,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的景秀心下惴惴,目光触及到桌上的枣泥馅的山药糕,笑着推到景兰面前道:“味道很甜,八妹妹不妨尝尝。”

    景兰抿唇一笑,拿起糕点,轻轻咬了口,脸上就有了笑意,待咽下才道:“这是厨房的赵师傅做的糕点,我一向爱吃他做的。”

    景秀也笑道:“喜欢吃就多吃点。”

    大概是一晌午都没吃过东西,一盘子糕点很快就被景兰吃完了,她不好意思笑笑:“都怪赵师傅做的山药糕太好吃了,把六姐姐的都吃完了。”

    “不要紧,做的有点甜,我吃不惯。”景秀微微的笑道,伸手给景兰斟了杯花茶,递给她道:“来,喝点茶。”

    景兰笑着接下,慢慢饮了口,满足的吐了口气,似乎心情好了很多:“我在家排第八,姐姐们觉得我小,很多话不告诉我,只有和十妹妹聊的来,不过和她在一起,多少有些不自在,生怕说错一句话得罪她。其他姐姐们又嫌我笨手笨脚,凡事都不带着我。大姐姐和四姐姐要好,五姐姐孤傲,七姐姐孤僻,我又不敢在十妹妹面前多说话,在这府里感觉就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景秀有些哑然,府里小姐多,但又有多少个是真诚以待的呢?大概不是防着就是算计吧!

    她静静的等着景兰把话说完,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没这样吐露过,话说的越来越多,没什么条理,想到哪说到哪,景秀也耐着性子听完。

    这时,自鸣钟敲了几声,景兰听到才会晤过来,停下话,神色腼腆的道:“六姐姐会不会觉得我聒噪了?”

    这倒没有,至少可以听出她们姊妹间的过去,不乏一些趣闻。

    景秀笑道:“你刚才说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肯把你心底的事都告诉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聒噪。”说着神色一黯道:“我从小在萍乡长大,唯一能够说话的人就只有照顾我的巧娘。巧娘是大人,我心底有什么秘密也不好全告诉她。你比我好,你有姐姐妹妹们朝夕相处,就算很多话不好跟她们说,但身边还有忠心的丫鬟们不是吗?”

    景兰不禁动容:“六姐姐在外面受了很多苦。”

    “都过去了。”景秀莞尔:“至少苦尽甘来了。”

    苦尽甘来也需要很漫长的路要走啊!景秀跟着在心底叹息一声。

    景兰看着景秀笑容下的苦涩,身子轻轻一颤,伸手搭在景秀的手背上,不再犹豫地道:“六姐姐,今天我没看到邵大人,是因为我在小隔房里看到你了……”

    景秀惊的一把抽开了手,吓的景兰脸色一白,她忙道:“六姐姐放心,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大姐姐和四姐姐都不知道,我谁都没有说,真的,我发誓!”就竖起三根指头来:“我发誓谁都没告诉,要是说了就让我……”

    景秀缓过神来,捂着她嘴巴道:“我知道你没说。”

    景兰放下手,低声道:“我保证谁也不告诉,永远烂在肚子里!”

    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这种像是被人握有把柄的感觉很不是滋味,景秀捏紧了手指,垂眸中有狠色一闪而过。

    景兰不曾注意,自顾说着:“本来我可以瞒着,但我还是想告诉六姐姐,千万不要和邵大人有任何接触。”

    景秀松了手,抿唇一笑:“我也知道,那只是意外罢了。”

    景秀不想再继续纠结这件事,只是说:“你方才要我救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景兰因为窥视被傅正礼罚罪,那种情况下会不会为自保把这事说出来,所以景兰特意过来以这事为挟请她帮忙吗?

    景秀越想越凌乱,好不容易进府,她花了这么多心血,难道就因为邵谦的原因,让她所有一切付之东流吗?

    景兰有些踯躅的开口道:“这件事我和四姐姐都有错,可被罚的却是大姐姐,我回去想了好久才想通,要去窥视是四姐姐提的,本来看完就可以走了,但四姐姐硬要多待会,还……还差点把我拉的掉下去,不然我也不会吓得惊动母亲……”

    “所以你觉得是四姐姐故意……陷害你……”景秀听出了眉目,揣测地道。

    景兰也不十分肯定:“这只是我的猜测,四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难道就不知道后果吗?这件事她也会被罚,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才来找六姐姐帮我分析分析。”

    景秀目光微沉,脑海里就浮现前些日子景月突然来访说得话,当时还揣测她那么说是出于她自己本意,还是被人授意?

    现在再听景兰这些话,很有可能是霍氏授意。霍氏是想把所有小姐都试探了,那么大家再不敢轻举妄动。

    关键霍氏又只惩罚了景沫,就感觉其他小姐要由傅正礼来处置。这样的先发制人,也无怪乎景兰急着找过来请她帮忙。

    只是一次试探就把大家弄得心有戚戚。

    景秀不敢把这些告诉景兰,只安慰道:“你也别太慌,你想想看,如果被父亲知道,四姐姐也讨不到好,岂不是连她自己也栽进去了。”

    景兰却道:“可是父亲就算知道也不会惩罚四姐姐的,毕竟她是……”

    毕竟她是二房的嫡女。

    景秀突然意识到这点,景月到底是与傅正礼隔着层血脉关系,看着二老爷的面子,傅正礼也不会罚景月,难怪霍氏会选中景月去做这些事。

    真是谋划的滴水不漏啊!

    想到这里,她又记起早上那茶杯的事,霍氏不会只试探她和景兰,分明是要把所有人都试探遍,包括景蝶和景璃。

    那么那杯茶是给谁的?

    她只是临时起意去请安,霍氏不可能算到她今早会去,也就是说那杯茶本该就不是端给她,而是……而是景璃!

    因为当时她到堂屋,是景璃让了位置给她,所以那琉璃杯分明就是要端给景璃的,是想告诉景璃今年的绣品花色。

    丫鬟粗心端给了她,发现错漏后,才又上了杯茶,甚至直接写在了杯底。

    至于为何只告诉景璃,景秀暂且还猜不出大概。但明显的是,景璃中计了!

    这样一来,大家的命运几乎全全掌握在霍氏手上。到底会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傅正礼,那就得看霍氏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景秀越来越觉得霍氏深不可测,她有把握斗的过她吗?她不敢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