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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秀心下一惊,二太太已拉着她往屋里去:“这个赖皮又喝多了寻事,休要理他,你好好待在屋里,别出去。我把他支走。”
二太太的丫鬟添了炭,把手炉递给二太太抱着,两人往院外门口去。
景秀回屋坐下,几个丫鬟听到外面动静大,有些担忧地看着景秀。听春在内室忙活,也听到院子前有声响,赶紧跑到景秀身旁,一张口就问:“是不是睿表少爷来了?”
景秀摇了摇头:“不太清楚。”只是不解,这里是内院,怎么会有男子找过来?还是找她的?
难道是……
想起霍氏在宗祠,那样大方,毫不避讳别人的目光把她记到她名下……
听春看景秀脸色突然变白,小心道:“刚才您派我去前院传话,路上就碰到睿表少爷,他喝醉了酒,口口声声说着要来给您送礼,幸好大小姐拦下,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大姐姐拦下了?”景秀恢复常色,抬起眼问道。
听春点点头:“大小姐怕睿表少爷当着族亲面惹出事,当即就派人把他扶走,也不知他怎么又寻了岔找到咱们这了?”她急得直跺脚:“六小姐,这睿表少爷最不是个好东西,您日后千万别见他,就算碰到也别和他说话。”
景秀咳嗽两声,看了眼她:“好好说话。”
听春垂下头。
解秋去浆洗房拿回衣裳,一进屋子,还没放下手中木盆,就笑道:“刚才进来时可看到一桩乐事,睿表少爷被二太太训斥几句,他面上无光,敢情也喝高了,就敢冲着二太太骂起来,二太太几巴掌打过去,睿表少爷闪躲着磕到门廊上,撞上眼睛了,疼得眼泪直掉,几个看门的妈妈全在旁笑,没一人过去安抚,都在看笑话……”
景秀眉毛微微一跳,急急就走出去,愣得几个丫鬟都笑不出声。
不管这位睿表少爷是何许人,闹到她门前,她不能坐视不理。
第四回借酒窥俏女诉心谈亲事
景秀戴着风帽往院子外去,还没到就听到男子疼叫声,她迈过门槛,二太太气得脸都绿了,靠在粉墙上直喘气,景秀担心地问:“二婶,您有没有事?”
邓睿听到柔柔的娇声,捂着右眼望去,一身桃红撒花袄的女子婷婷袅娜地站在跟前,肤赛初雪,目似秋水,活脱脱从画里出来似的,他看得眼都直了。
景秀感到一道灼热的目光,小心瞥过去,见邓睿这样不顾礼仪地盯着她,她忙转过脸去。
这时,景沫陪着二叔婆寻邓睿,二叔婆看宝贝外孙一只眼红着,心疼地叫道:“睿儿,这是怎么了?是哪个把你眼睛伤了?疼不疼?”拉着他上下打量。
景沫看着二太太脸色不虞,再看景秀一脸羞愧,劝慰了几句二太太,挽着景秀轻声道:“你先进屋,这里的事我来处理。”
景秀感激地看着景沫,踏进屋去。
邓睿还想叫住她,被二叔婆一个眼神制止。
景沫对二太太笑道:“二婶,筵席早完了,父亲留着二叔和三叔在书房说话,三婶正四处找您,说要打叶子牌。”
二太太缓了缓气色:“我这就去。”冲着二叔婆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您这样由着睿表少爷乱闯景秀院子,叫婆子丫鬟们看到,不成了笑话,景秀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就算是表亲戚,多少也该顾及点礼数。”
“正仁媳妇,你说这话我老人家甭爱听。景秀丫头入族谱,睿儿特地来送礼的,你看他手上还拿着礼盒呢!怎么到了你嘴里,说得我们睿儿不懂规矩,乱闯内宅似的!”二叔婆皱起眉头。
二太太毫不客气地回道:“有没有乱说,您自个心里明镜似的。”
二叔婆气得咬碎一口银牙:“我们正仁怎么娶了你这样个媳妇,难怪他仕途不顺,都是被你这悍妻压制了。当初要结你这门亲,我就很不满!”
一语令二太太恼羞成怒,景沫看情形,忙挡在两人中间,好言劝道:“二叔婆,二婶,您们就看在沫儿还站在这,又是六妹妹的院子,消消气。”
二太太懒得跟这老婆子顶嘴,转身就走。后面二叔婆还道:“以前闹和离,就该让正仁和你离了得了……”
二太太脚步一滞,她的丫鬟忙劝道:“二太太,您又不是不知二叔婆的性子,这些年老了,脾气又怪又犟,您别怄气,大小姐说得极是,这里还是六小姐的院子。”
二太太听了劝,疾步往前走。
二叔婆又说了几句难听话,被景沫笑劝道:“二叔婆,刚才我端给您的甜汤都白喝了。”
二叔婆歇了口气,冲着景沫笑道:“你这丫头就会哄我开心。”转脸看邓睿还冲着院内张望,打了他后背道:“教你少喝点酒不听,在这闹笑话,走,跟外祖母回去念书。”
邓睿哪里肯走,看着手中锦盒道:“礼还没送给六表妹。”
二叔婆夺了邓睿手里锦盒,交给门房婆子:“快拿进去送给景秀,就说是她睿表哥送的。”看邓睿还不肯走,直拽着他离去。
景沫对门房婆子交代一声道:“要给外面客人置备马车,我就不进去了,要六妹妹好生歇着。”
门房婆子恭敬地应了是,送走景沫。
那二叔婆拽着邓睿出了清风阁,邓睿急道:“六表妹果然生得跟天仙似的,我以为沫儿表妹已是不俗,原来还有更漂亮的,我定要娶她!”
“嘘,声音小点!”二叔婆四下张望,看周遭无人,才小声道,“你这么大个人怎么想哪就说哪,以前你跟我说要娶景沫,还说得怪好听,只要外祖母给你成事,你就发奋读书,给外祖母争脸,中个秀才回来。读了几年书,也还是不长进,考了两回都没中。现在看到景秀,你瞧瞧你的出息,盯得眼睛都亮了。我可告诉你,今年考秀才,你再考不中,就给我回云南去!”
邓睿揉了揉眼皮,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谁叫外祖母答应孙儿的事没成了,所谓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成不了家,业也难立。”
二叔婆敲了他一记脑门:“这个时候跟你外祖母浑扯,你要不考取功名,没哪个姑娘会看上你,更别说景秀。”
邓睿一想到那张莹玉漂亮的脸颊,就硬了语气道:“这回我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管您答不答应,都要把六表妹娶到手。”
二叔婆看着外孙儿眼神里的刚毅,以为是看错了,不由得笑道:“你要是肯老实念书,外祖母就帮你。”
“当真?”邓睿双眼一亮,转瞬又软了语气道,“每回您都用这话来哄我,您前两年就说要帮我娶沫儿表妹,可两年都没消息,这回不用您帮,我自己来。”
“你少胡来!”二叔婆又是一巴掌打在邓睿身上,“你想娶正礼家的嫡女,我满心赞成,好歹你也是邓家的嫡子长孙,你父亲也是四品知府,配景沫正当。景沫好是好,贤良淑德,善解人意,但我瞧着你大舅母心高,瞧不上你们邓家的家世,大概是想攀上公侯伯府那样的公卿之家,我才说你娶景沫是甭指望了!”
邓睿哼了一声道:“那您还巴不得我早娶她?”
“你这小崽子,我不都是为你好!”二叔婆气得板着脸道,“可怜你娘去得早,留下你这不懂事的孩子,你父亲对你不管不问的,也狠得下心。当初我怎么就把女儿嫁给他了,真是瞎了眼!”说着长叹口气,“我要你娶景沫,还不是指望你有个傅氏这样的亲家做靠山,看邓家的人还敢轻视你,你大舅母是孝廉公的嫡女,你大舅伯是知府,景沫这样的家世上哪找,攀上她是你祖上积德了!”
“可您也看到了,沫儿表妹对我是客客气气的,我再怎么殷勤,她也不闻不动,既然是我高攀了,那就得了,爷攀不起!”
“哟!瞧你这话说的!”二叔婆怪睨了眼他,“我看你是被景秀那丫头迷了心窍!”
邓睿不置可否地笑道:“大舅伯家的女儿果然各个都漂亮,外祖母,我要向大舅伯提亲,您一定要帮我娶景秀。”
二叔婆细细琢磨道:“娶妻娶嫡,原本我还不想答应,景秀模样是不错,可她是个庶出,她姨娘又出身不好,她哪里配得上你。但刚才入族谱时,你大舅母要把景秀记到她名下,到时候出嫁也是嫡女的陪嫁品,这亲事也还不错。你既一心想娶她,要不等个适当机会我去探探口风,再回头跟你父亲说说,就把这事定下来,你也快二十了,是该成亲了。”
邓睿听得眼睛大亮,喜道:“外祖母,您这回不会再骗孙儿?”
“你是我唯一的外孙,我骗谁也不会骗你。而且我老婆子琢磨着,你大舅母巴不得早把景秀嫁了。当年闹出那样的事,还肯把景秀接回府,你大舅母是什么人?总觉得这里头有古怪。”
邓睿一心想着要娶景秀,后面的话没听全,随性问道:“大舅母是什么人?”
二叔婆打住话:“长辈的事你就少问些,回去用功读书,考取功名才是正经。到时候你想娶哪家姑娘都成。”
邓睿心中大喜:“行,我这就回去读书,您一定要帮孙儿。若娶不到她,我就再也不念书!”
“你!”二叔婆看他那没出息的样子,气得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