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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忧快马加鞭,追了三日,才在一个叫做梨花荡的地方追上了谢家兄妹的车队。
谢灵骄一看到他,就知道了他的来意。
魏无忧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蒲浩林无知愚蠢,得罪了谢世子,我替他道歉。但是她毕竟罪不至死,还请世子放他一马。我保证以后会有人管教他,不会让他再给谢世子添麻烦。”
“魏公子说笑了。”谢灵骄微微一笑,道:“谢某人僻居山庄,深居简出且一向与人为善,从未有被什么人得罪过,放人一马什么的就更说不上了。想来魏公子会说这些话,恐怕是家里有人犯事了吧?谢某这里还要奉劝一句,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有人犯法,就该依法严惩,魏公子这般上下求情,似乎……不太妥当呀!”
谢灵骄只比魏无忧大一岁,但因从小病弱,显得苍白清瘦。相比起长时间在外奔波的魏无忧,面相居然还要幼稚一些。不过说起话来,却实打实像个大人,明明每一句话都在挑剔旁人,偏面上笑语嫣嫣的,温柔得像个好心大哥哥。
魏无忧嘴唇紧抿,好半晌才道:“谢世子,说话不用这么夹枪带棒。我跑断了马腿追上来亲自跟你谈,是给你们看我的诚意。我无意与世子为敌,毕竟有些事,闹大了对你对我都不好,还请世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免得到时候,反而误打误撞,完成了蒲玉林原来的计划。”
蒲玉林原来的计划,就是让谢家闹出事情来,让今上想起谢家那个有一颗珠子的小女娃。
虽然谢灵骄已经设法将他们兄妹摘了出去,但魏无忧这个时候若是插手的话,情况就对他们不利了。
谢灵骄默默地将目光移到魏无忧垂直的右手,定了定,方启唇轻笑:“我以为,公子与我谢家,早就势不两立了。”
魏无忧身体一僵,早就没有什么知觉的右手,似乎有隐隐传来灼烧一般的疼痛。
他沉默半晌,终于道:“以前的事,是我自作自受,既然无可挽回,旧事重提也没有设么意思。”
这一下,反倒是谢灵骄诧异了。
他挑了挑眉,盯着魏无忧的脸,尤其是眼睛看了好一会,终于呵呵笑了一声。
这一回笑得终于真诚了一些。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不过六年,当初那个跋扈骄矜的孩子,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实在是,太出乎人的预料了。
思索一会,谢灵骄终于对魏无忧道:“既然一切都是误会,那的确不应当小事化大。不过有一句话,还请魏公子给某些人带回去:无论是谁,千万不要把主意打到我妹妹头上。谢某人久居山庄,未曾宴请名师指点,平日不太讲道理,大部分时候都喜欢不死不休,像今天这么好说话的时候,非常少。”
魏无忧知道谢灵骄根本是在警告自己,他抿着唇点头,说:“一定。”
谢灵骄这才放下车帘,吩咐车夫上路。
马车里面,从头到尾听了他们的话的谢灵珠,心情十分微妙。
“他就是魏无忧?”
她光记得自己的储物箱把一个叫魏无忧的熊孩子的手给烧出了一个洞,但那孩子长什么模样,那时候没怎么看清,加上过了这么多年,就忘得更加干净了。对方肯定会把自己当死仇,这一点灵珠一直心中有数。没有想到再见本人,人家自己居然说往事不究,心胸也太宽广了。
这让她有些不太相信,总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谢灵骄却道:“我看他道并不像是在说假话,不过不管他是真的准备既往不咎,还是另有打算,这件事都只能到此为止了。远离京城,对我们的确不利。”
流言蜚语,对灵珠而言,就想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刀,谁都能来拨一拨,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谢家上下,总是为此忧愁不已。
谢灵骄总是害怕妹妹被人指指点点,可谢灵珠自己,其实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她毫不在意地说:“这么点小事,哥哥何必胆战心惊的?既然谁都能操作流言把我推到风口浪尖,那我们反而高调一些,把事情坐实了,到那时候,操纵流言不就毫无用处了吗?”
“勺勺,你是个姑娘,怎么能……”
“有的时候,顾忌太多,反而畏手畏脚。我有明珠一事被众所周知,本就无法改变。既然已经处于被动,何不就反过来利用它,将主动权掌握到自己手中?现在我们小心翼翼藏着掖着,也不过是到处补漏。还不如将所有的墙都拆了,干脆光明正大起来,否则一旦遇到真正强硬的对手,就只剩下任人鱼肉的命了。”
见谢灵骄不说话,灵珠又加了一句,说:“反正我能治病救人这件事,本来就是事实,而且哥哥不要忘了,人人都会死,且人人都怕死。”
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医术高超的神医更安全的了。
谢灵骄犹豫不决,却已经产生了动摇,他艰难地说:“让我再想一想。”
灵珠点点头,不再打扰他,让他好好去想。
*
目送谢氏兄妹的马车离去,魏无忧在挂满青梨的树下站了一会,拍拍马脖,牵起缰绳慢慢走。
没过一会,刑亦川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狐狸眼的少年人骑在马背上,与他并肩走了几步,才笑眯眯地说:“曾主母知道你要回去,心中一定欢喜万分。”
魏无忧没理他。
刑亦川依旧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只自顾自地说:“不过想来,你的未婚妻,应该更高兴吧,这一高兴,说不定很快就能好起来。”
“什么未婚妻?”
魏无忧终于有反应了。
这让行一二面上笑容更深。
然而他却还要硬挤出一副震惊的样子,诧异地问:“原来表弟不知道吗?你的亲事,已经被家里定下了。对方是文家的女孩子,听说温良贤淑,貌美多才。只是似乎身子不太好,在两家定了亲之后,立刻就病了。这一病大半年,如今都还没好呢。”
实际上是,文家女孩心高气傲,一听说家里要把自己嫁给魏家那个残废,一气之下,把自己给气病了。
病倒之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直就装病装了下去。
为了将将婚事‘让’给家中庶妹,好几次差点都给‘病没了’。
偏偏魏无忧再残疾也好,再不讨家人喜欢也好,他都是魏家长房大公子。他的妻子,就只能是身份尊贵的高门嫡女,想用庶女代嫁?门儿都没有。
然而这一且,另一个主角魏无忧,居然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看刑亦川那一脸看好戏的神情,魏无忧不准备继续追问,免得惹他愚弄,他咬了咬牙,翻身上马奔驰而去了。
刑亦川笑容放大,马鞭一挥,也追了上去。
他马术斐然,很快追上了魏无忧,与他并肩奔驰着,还不忘展现自己的口才,劝说魏无忧与他同流合污。
“魏家的态度,想来你也清楚不过。咱们东宫那位长辈,自来心软好拿捏,自娶了魏家女之后,整个东宫都成了魏家的天下。待到那日,整个朝堂,恐怕也要改姓魏了。自然你也是魏家人,可你现在长大了,心里也应该清楚,他们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自家人。你不替自己想,也该替表姑想想,这些年表姑在魏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这个当儿子的,也实在不该不闻不问。她虽做了错事,对你严苛,但到底是你的母亲。”
他越说,魏无忧的脸拉得越长。
他本以为从宫里出来之后,魏家总要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即便不对母亲多好,也不会太为难他。
可现在看来,魏家根本在就不把他们母子放在眼里了。
自己的亲事,他们连问问他的意思都没有,说定就定了。
要不是今天刑亦川说起,他恐怕还一无所知,可见她的母亲,在魏家连起码的自由都没有了。
一时之间,魏无忧想到了很多事情,突然之间,他似乎能够很坦然地回京,去面对那些本不想面对的人了。
谢家的车队就在前方,他知道,就在那些马车中,其中一辆,就坐着谢家那个女孩谢灵珠。
他经历的一切,都跟那女孩有太多牵连,以前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突如其来的现实,现在也一样不知,但他有一种感觉,一切从哪里开始,就应该从哪里结束。谢灵珠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他自己,也应该回去。
仿佛忽然放下了千金大石,尽管未来依旧迷茫,但这一刻,他就是觉得,这一条路,会引导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马车载着主人跟货物,速度缓慢,轻骑快马的魏无忧跟刑亦川很快就追上了谢氏兄妹的车队。
从马车身边擦身而过时,魏无忧侧脸,看到了正从车窗往外看的谢灵珠的脸。
那少女眉目精致,表情淡然,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难倒她的。
他心中一笑,扬鞭策马,加快了速度。谢家车队被落在了后面。
高山巍峨,江水蜿蜒,前面一条路连接着天下最繁华的褚国都城。
那里虽没有西四营的洒脱自由,却承载了他所有的爱恨情仇。
他要快点回去,还有他那不知名的未婚妻,也要见一见呢。
就是不知为他安排好了终身大事的父亲族人,以及家中那些友爱互助的兄弟们见到他,会不会高兴的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