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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娘子听高姨娘的满腹埋怨,吓得一张俏脸都白了,忙撵了小丫鬟去外面守着,劝高姨娘道:“姨娘且慎言吧!仔细这话叫母亲听了又该不悦了, 近来母亲心情不好,无事还要生非呢!叫她听见你的话哪里有你好果子吃。”
高姨娘摸着眼泪道:“我这还不是心疼你, 好好一桩亲事叫九娘子截了胡,若不然现在该备嫁的可不就是你了,我听你父亲说中山王可不是寻常的皇亲,你若能嫁进府里做侧妃, 日后你四哥也有了指望。”
六娘子叹道:“姨娘别总想这些没用的了, 如今府里也未曾短了四哥嚼用,这话传出去又是一场风波,更会累得四哥让母亲厌恶。”六娘子见高姨娘哭的可怜,心中又痛惜又无奈,只得耐着性子劝道:“如今这般已是很好了,姨娘仔细想想,若是中山王府真那般好,母亲怎会为春娘的婚事恼火, 想来其中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才是。”
高姨娘拍着六娘子的手道:“你怎知其中的缘由, 夫人惯来心高气傲, 当初仁帝在位时那般艰难的情况下, 她都为大娘子挑了一门好亲事,搁到现在,日子眼瞧着见了好,让她送了九娘子去做妾她怎能甘心。”
六娘子嘴唇动了动,眸子一暗,心中不免想,嫡母都知做妾是委屈了春娘,怎得姨娘就不想想这个道理,眼中只能瞧见富贵荣华,还是说只因她是庶出,与人做妾便算不得委屈。
“姨娘歇着吧!我那绣屏还没有绣完,就先回去了。”六娘子心中亦觉有些委屈,轻声说了一句便起身离开。
高姨娘怎知自己说错了话,见六娘子这般就走了,不觉一怔,只是眼下她顾不得琢磨这些,想了想,叫丫鬟去将她之前绣的一双缠枝牡丹绣鞋找出来,拿着去了画禅居给容氏请安,盼着她能瞧在自己安守本分的份上能对六娘子的婚事多上些心,不说比照九娘子,若能如大娘子一般嫁过去便能当家做主也是极好的。
容氏对庶子庶女的婚事并不过多插手,贺兰家这样的处境,他们的婚事自有大用,她又怎可能因这些事情与家公争个长短,况且,贺兰春的婚事在即,为她备嫁一事已叫容氏忙的脚不沾地,哪里还有心思分给别人,是以她连高姨娘的面都未见便叫人打发了。
贺兰春及笄后,七娘子和八娘子的亲事定了下来,反倒是居长的六娘子婚事一直未有着落,容氏从贺兰元的言辞中听出是想将六娘子送进梁王府,只是六娘子是庶出,梁王自不可能以侧妃之位迎她进府,容氏随口与贺兰春提及这桩事的时候眉宇间带了厌恶之色,语气很是不耻。
“好端端的女儿家,上杆子送给人做妾,这样的事也亏得你祖父能做得出来。”容氏语态轻蔑的说道,继而又想起了贺兰春的亲事,脸色更是难看。
到底是自己长辈,贺兰春又能说什么呢!更何况她曾祖父连进献妻女这样的事都曾做过,祖父送孙女做妾相比起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我瞧着母亲这两日脸色不大好,可是累着了?要我说您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满府的下人又不是搁着好看的,有什么事别人信不着,许嬷嬷总是您信得过的人,您吩咐她做便是了。”贺兰春岔开了话头,笑盈盈的说道。
容氏却不领情,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我这都是为了谁?若是你说的是个好人家,我就是操碎了心都是情愿的。”
贺兰春摇了摇容氏的手臂,笑道:“好端端的怎么说道了我身上。”
容氏哼道:“你若是结了门好亲我何至于这般犯愁。”做母亲的大抵都是如此,容氏只要想到娇养的女儿做了小不说,又是远嫁心便揪成了一团,整夜都睡不好觉。
“母亲。”贺兰春娇声唤着,抱住容氏的手臂,娇声道:“您实不用为我担忧,日子到哪里不是过呢!况且,进中山王府也算不得坏事,如今这样的世道会舞文弄墨有什么用,一刀砍下去小命都没了,哪还有什么闲心谈论风花雪月,且不准女儿是有后福的,将来会让您显荣一时也未尝可知。”
容氏抿嘴一笑,拢了贺兰春在身边,温声道:“显荣不显荣那都是后话,我只要想着你远嫁幽州心就静不下来,像你大姐姐有个什么难处还能回来与我说说,你进了中山王府便是受了委屈,府里也是帮不上什么的。”容氏说着,神色便得复杂起来,觉得就像一颗心在油锅上反复煎炸,说不出的疼。
容氏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叫人打了水来重新上了妆,之后与贺兰春说起了陪嫁下人的事。
“眼瞧着还有三个月便要出嫁了,想要带什么人过去你心中也该有了数,我想着徐妈妈和曹妈妈必要随你一同去中山王府的,有她们两个在我这心里也能安些,外面管事妈妈你也挑两个合心意的带去,还有服侍你的下人,灵桂几个你是离不开的,六个大丫鬟都得带了过去,可粗使的下人少说也得备下二十人,厨娘也得备下两个,吃食上最需谨慎了。”
“母亲看着办就是了,左右都是卖身到了咱们家的,捏着她们的卖身契,我谅她们也不敢生出二心来。”贺兰春轻声说道,沉吟了片刻后又道:“母亲,我想着让您去找外祖父说说,我想养一些护卫,人数也不用多,百余人即可,等我出嫁后在将他们送到幽州,这样若出了什么事我临时也能有个帮手。”
容氏想了想,道:“怕是一时不好寻,若是会拳脚功夫的哪肯卖身为奴。”
贺兰春笑道:“也无需会拳脚功夫,只有有一把子力气就使得,年龄不用大,十来岁的少年郎即可,到时再找人教他们几年便是了,其实也是我杞人忧天,怕将来世道一乱,若季卿真外出征战,我身边若没有得用的人怕会吃了暗亏。”
容氏倒没有贺兰春想的那般远,此时听她这般说,心中一凛,中山王妃是魏家出身,说不得就会舞枪弄棒,出嫁时陪嫁一对护卫也是做不准的事,她若真生了歹心,可不就叫女儿做了冤死鬼,这般想着,容氏便有些坐不住了,当即道:“我这就去寻你外祖父说说这桩事。”
贺兰春忙拦了她道:“母亲,也不急这一时,外面天都暗下了下来,您这个时候回去外祖父指不定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她声音压低几分,道:“这事也不能让祖父他们知晓了,咱们需得悄悄的办妥。”
容氏点头道:“我心中有数,你只管放心便是。”
“大哥也不能说。”贺兰春轻声嘱咐道。
“自然。”容氏点头说道,若叫长子知晓这桩事,必是闹得满府皆知,她也不知怎的,竟生了这样一个藏不住话的儿子。
贺兰春抿嘴一笑,也是想起了长兄那张嘴来。
“母亲,,若将来世道一乱,我瞧着大哥怕是扛不起事,二哥那您还是多上心的好。”贺兰春轻轻一叹,乱世之中方能见真章,她那长兄性情并不坚定,耳根子又软,实不是做家住的好苗子,只可惜二哥晚生了二年,若不然以他的性子必能挑起家中大梁,可惜世事弄人,终是一桩憾事。
容氏抿了下嘴,有些不自在的道:“你二哥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素来就不知亲近人,不知道的还是他不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说起自己的次子,容氏亦是满腹的埋怨之言。
贺兰春笑道:“二哥是面冷心热,断没有您说的那般,我有事求到二哥头上他从没有不应的时候。”
容氏扯了下唇角,倒不好当着女儿的面说她兄长的不是,而这儿女也是讲究一个缘分的,不是她不亲近老二,实是与他相处总像是中间隔了一层布一把,叫人亲近不起来。
贺兰春见容氏未应她的话,心中不免一叹,有心多劝几句却也无从劝起,他们兄妹四人,大哥是长子,作为母亲头一胎所出自是及得母亲喜爱的,二哥是老二,与大哥相差不过两岁,出生时正赶上大哥淘气的时候,自是分走了母亲的心思,等大姐出生,因是第一个女儿母亲自是养的如珠如宝,二哥夹在两个人中间便成了可有可无的那个,贺兰春想到自己,她是母亲的老来女,出生时母亲已主持中馈多年,春风得意,在内院之中说一不二,她自是未曾受过半分委屈,说起来他们兄妹四人中倒属二哥受过的委屈最多了,也难怪养成了他寡言少语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