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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亭不知道触到了他哪根筋,越说越起劲,一脸极为惋惜的表情,呜呼哀哉如丧考妣。
“哎,你说咱们首辅大人那般天人之姿,怎地会取了个母老虎。我还听说那母老虎不仅长得奇丑无比,还很不守妇道,三天两头就往外跑。你说一个女人家,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整日往外跑干什么,真是有伤风化。咱们英明神武的首辅大人也不知是中了那母老虎什么*汤,那母老虎一定是学了什么妖邪之术。听说民间有个什么日月教,里面教众专修这些惑人心智的妖邪之术……”
纪宁见他唾沫星子横飞,简直一口老血,要不是在这翰林院不宜动粗,她真恨不得打的他跪在地上背三字经。
这家伙胆子也着实大,竟然在翰林院嚼到首辅背后的舌根来了。
“纪兄,你脸色怎地这么难看?现在是不是又哪里在痛?”
纪宁长叹口气,指着自己道,“李兄,我有个问题想很认真的问你,你务必要老实诚恳字字真心的回答我。”
“纪兄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之修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纪宁颇有点不好意思道,“李兄,那个,那个……觉得在下……长得怎么样?”
李言亭见纪宁脸颊微红,眼汪含水,俊逸的脸上似带三分女子的娇态,心里不由疙瘩一声。
纪兄怎地用这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自己?难道他……是呢,纪兄如今年纪已是不小,却还未娶亲,总是和自己厮混在一起,肯定是产生了什么不一样的心思。这可怎么是好,我一直拿纪兄为肝胆相照的兄弟,可不能让他误入歧途抱憾终身。
李言亭如此想,便试探的问道,“纪兄……你怎么忽然问之修这个问题?”
纪宁脸更红了,支支吾吾,“那个……人家就是好奇想问问李兄对在下的看法。”
人家……连人家两个字都用上了,完了完了,这纪兄……看来真的是染上了那断袖之癖。
“纪兄,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有道是天涯何处无芳草……”李言亭苦口婆心的劝着,可见纪宁脸色猛然一变,心想要是自己这样揭他伤疤,一定会让他伤心难过。哎,谁叫自己和他是一起喝过花酒打过马吊的过命兄弟,既然是兄弟,就不能伤了兄弟的心。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辈子也很难再交上像纪兄这般的知心好友。不过……纪兄此般娇羞的模样还真像个女子,若是扮作女人,定然也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纪宁见眼前这家伙看自己的眼神忽然变得古怪起来,还说什么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脸色便有点不好。这家伙长得人模人样,心里指不定怎样的龌龊,呵,竟然还骂我是个奇丑无比的母老虎?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老娘我哪里丑,又哪里像个母老虎。
李言亭见纪宁似怒似嗔的看着他,心里暗叹口气,好吧,为了不让兄弟伤心,他豁出去了!
“纪兄,你在我心里,就像那天边的月亮,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只是可惜你是个男儿,若你是个女子,我定是要想尽办法娶你为妻。不过纪兄你也不必太过伤心,虽性别有别,但小弟也不是个食古不化之人。小弟深知感情这种事,不分男女,只是现在一时之间或许还有点接受不了,但纪兄你只要给小弟点时间……”
纪宁惊恐的睁大眼睛,浑身上下打了个冷颤,这厮果然真他娘的龌蹉,竟然连兄弟的主意都打,好歹是个有功名的人,怎能如此有辱斯文!
“李编修刚才说要娶谁为妻?”两人背后忽然想起一个寒冷刺骨的声音。
李言亭嗖的一下立马站起来,慌慌张张给来人行礼,“首辅大人好。”
施墨冷脸瞧着他,“本官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李言亭不敢欺骗他,只得老老实实回答,“下官刚才正在和纪大人聊家常,开了一两句玩笑,要是纪大人是女子,下官便娶她为妻。”
“荒唐!”甩袖丢下这两个字,施墨转身离开。
纪宁自听见施墨的声音就吓得躲在李言亭身后,见他老人家走了,这才拍着胸脯长吐口气,朝李言亭埋怨道,“差点被你害死了,叫你再胡说八道!”
李言亭越看他越觉得他生气的模样像女子,微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纪大人放心,要是首辅大人怪罪下来,李某一人顶罪。”
纪宁暗暗腹诽,本来就都是你的错,还想要我陪你死,呵,想得倒是美!
下了朝,纪宁先回自己府上,换了女装后,赶紧从后院跳墙到了施府。
施墨坐在后院石桌边,明显正等着她。
纪宁瞧自家夫君冷着脸瞧着自己,拨了拨贴在脸颊上的发丝,心虚的笑着朝施墨莲步过去。
“夫君,这么看着人家,人家会害羞的。”纪宁一如既往不要脸的跟他撒着娇。
每次他生气,她都是用这种方法,且屡试不爽。
果然施墨在听见她那娇滴滴的声音,原本冷着的一张脸便缓和下来。
“从那么高的墙上跳下来,也不怕崴着脚。”施墨语气虽带责备,可眼里却溢满关心。
纪宁坐在施墨身边,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娇滴滴道,“夫君放心啦,人家每天跳来跳去的就算闭着眼睛也不会崴着脚的。”
施墨把她搂在怀里,无奈叹息,“你这性子,就是为夫也时常不知该拿你怎么办。”
纪宁美滋滋的靠在他怀里,“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就是夫君,有夫君宠着,宁宁当然可以有恃无恐。”
“你这话,倒像是在责怪为夫。”
“哪有。”纪宁抬起小脸,小心翼翼道,“夫君是不是在生我的气?这次可真不怪不得我,都是那口没遮拦的家伙瞎说,在背后妄议人家夫妻间的事,也不怕烂了嘴。”
施墨轻捋着贴在她脸颊的发丝,“没有,为夫是在生自己的气。”
“夫君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人家虽然是个弱女子,但还是勉强能为夫君分忧一二。”
“为夫说了娘子你不要多想,为夫已经拒绝陛下了。”
纪宁大概猜到他指的是什么,佯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问道,“到底是何事?”
“陛下早朝过后,把为夫单独留了下来。”施墨深看她一眼,“陛下说想把宫中所认的义女安乐公主嫁给与为夫,不过娘子你且放宽心,为夫无论如何也不会娶安乐公主而让你受半分委屈。”
后面那句话听得纪宁鼻子一酸,此生能嫁给这样的郎君,真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夫君,你待我可真好。”纪宁欢喜道,可随即又是一叹,“可是伴君如伴虎,夫君这次拒绝陛下,定然会惹得陛下心中不快,再加上夫君你本来就在朝中权柄甚重,陛下若是因此而怀疑夫君居功自傲,那可怎么是好。夫君你对我好,我知道,但人家也不希望夫君因此而影响了仕途,更不希望夫君因为我,而陷于两难的境地。那个什么公主,夫君娶了也没什么,宁宁不会因此而不开心。”
纪宁的体贴,让施墨微蹙的眉眼皱的愈发深了,他家这位娘子,他是愈发看不透了。
“为夫知道你处处替为夫着想,可这次陛下要为夫娶的,可是公主,国朝的规矩娘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夫不能娶二妻,以公主的身份,又岂会做妾?为夫若是娶了公主,把娘子置之于何地?陛下这次让为夫娶公主,怕也是有敲打之意,自开朝以来,太/祖便规定外戚不得干政。总之娶公主这件事,为夫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夫君,依我看,陛下这是对夫君的厚恩呢。”纪宁早就想好了说辞,有板有眼道,“夫君年纪轻轻,便坐上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文有状元之才,武更是保家卫国立下赫赫战功,朝中无人敢不服。更何况夫君父亲又是国公,夫君也世袭国公之位,放眼整个天下,何人能有夫君如此大的恩宠?”
“历朝以来,帝王心术便是如此,位高权重者,总会敲打一二,以及扶植对立的党羽,好稳定朝局。当今陛下,便也是这个心思,设立羽衣卫和东厂监视文官,但又让其互相监督;陛下虽离不开内阁,内阁却又不能正式统率六部百司,六部底下设立给事中监察职权,更有都察院监视百官之权。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为了一个平衡。”
“夫君身为内阁首辅,朝中无人能争其锋芒,再加上夫君又年轻,这高位,怕是坐个几十年都没有问题,别说是陛下,就是换作任何人,怕也是担心夫君这样下去会功高盖主。但陛下又还得仰仗夫君来治理国家,管理这天下的文武百官,以至陛下对夫君,既委以重任但也不能不防范。让夫君娶公主,其一是想夫君娶了公主后,便是自家人,自家人办起事来,才能更放心;其二,便如夫君所说外戚不得干政,但这公主只是义女,夫君也算不上真正的驸马,对夫君影响不大,但又不是完全没有影响,总之夫君若是日后犯了什么错,陛下也好以这个理由来堂而皇之的削权。”
“依我看,陛下之所以这么做,一是敲打夫君,其实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又何尝不是想对夫君更委以重任?只有夫君有弱点在陛下手上,陛下用起来才会更放心。”
纪宁自幼便跟在当今天子身边,又是皇家人,不知经历过多少阴谋诡计,这其中的种种,自然也瞧得清楚明白。这些年她听从陛下的安排监视自己夫君,从另外一方面来说,也是在保护自家夫君。
她家夫君权倾朝野,背景又十分惊人,当今天子再圣明,但伴君如伴虎,古往今来多少活生生的例子在前。纪宁正是有所警觉,才成亲四年来,都一直不敢和自家夫君同房。只有她亲自充当天子的耳目,时刻陪在天子左右,才能第一时间揣摩天子的心思,防范于未然,同时也避免奸诈小人来挑拨离间,攻讦她夫君。
纪宁说的这些,施墨深处官场多年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当这些话从自己娘子口中说出来时,施墨的眼神,不可遏制的变了……
一个不过双十的女子,竟然连陛下的心思和朝中局势看得如此透彻,这怎能不叫他心惊。
纪宁说完,见施墨一直盯着她,不免害羞的红了脸,往施墨怀里一扑,娇嗔道,“夫君,是不是宁宁说错话了?要是说错什么,夫君不要计较,夫君也知道,宁宁一向都口没遮拦胡言乱语的。”
施墨抬眼看向天边的如火的晚霞,眼底眸色流动,脸上霞光映照,倒是让人捉摸不透表情。
“娘子,天冷了,为夫扶你回房歇息。”他揽着纪宁腰间的手紧了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