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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好像不会结束一般。
窗外是城市的暮色,和往常一样的慢慢趋于沉寂。枝桠光秃秃的,零落的树叶,随风晃悠悠地摆动着,风起的时候,便落了下来,或因着迟暮的不甘,有意落到别人的肩膀上。苏晓言看到那人急促地拂去肩膀停留的落叶,继续往前走。她在临街的餐厅、落地的玻璃前看如流水的行人。匆忙的年末,人们的脸上似乎有着末世的焦虑。
苏晓言静静地凝望逐渐黑暗的大地。每一次赵宇都会比她来得早,这一次,她比预定的时间提早了一个小时,给自己一点时间独处,也很想感受下赵宇每次的心情。
果然,赵宇比预定时间早了15分钟到了餐厅。看到苏晓言坐在那里,一闪而过的诧异,马上自如地走了过来。
“我迟到了?”
“没有,是我早到。你为什么喜欢早点到?”
“我的约会一般都是见客户,我需要一点时间准备,之前的各种准备,会因为慌乱而打了折扣,而最好的准备就是在主战场,就是谈话的地方。”
“你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律师。”
“我们之间需要这样夸赞吗?”
“我是真心的。”
赵宇微微一笑,苏晓言从来都是说他是一个好律师,却从来没有说过他是一个好人。在他作为律师而用的手段,她其实并不接受,却从来不予评价。这是一个有原则、心思清明,又很宽容的人,
“为那个摄影记者而来?”
“是啊。可以放他一马吗?”
“你生我气吗?说了跟你熟识,让他相信了我。”
“这些过去的就不必再说了。毕竟是他有错在先,我希望这对他只是一个教训就好,毕竟他也没有让天一遭受到什么坏影响。”
“我会跟阿光说一下的。不过,在我举报的时候了解到,敲诈企业对他来说不是第一次。”
“什么?”苏晓言有点不敢相信。“他?”
“晓言,天一可以放过他,但是你不需要为了他的错误而心怀愧疚。”赵宇诚恳地说。
苏晓言感激地看着赵宇,点点头。“但是我不希望他因我而接受处分。他毕竟尽心地帮助过我。”
两人达成了一定共识,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很多次,苏晓言都想问赵宇,范城泽是否知道他是自己的离婚律师,但是忍住了。赵宇因为范城光的疑心想问苏晓言和范城泽的相识深浅,但又觉太过唐突。
简单地吃了一点,苏晓言有了离去的意思。两人为买单还推脱了一下。等他们抬头叫服务员的时候,看见了范城泽站在不远处用陌生而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他们的亲密。苏晓言连忙把手缩了回来,赵宇刚刚压了他的手心一阵冰凉。
“你们认识?”范城泽问苏晓言。
“嗯。真巧,范总。”
赵宇站起来,说:“就只有你能认识啊,我可能认识她比你早。”
“哦,比我早。”范城泽有点阴阳怪气。
赵宇并没在意,问了跟谁过来的。范城泽指着已经在位子上的王思思,一字一顿地说:“女朋友。”然后看着苏晓言的表情。
“赵宇,你跟范总再聊会,我先回去了。”苏晓言站起来,礼貌地跟范城泽笑笑。
“我也回去了,不做他们的电灯泡了。”赵宇拍拍范城泽的肩膀,跟在苏晓言后面走出了餐厅。他想,对于他们俩的关系,范城光真的是想多了。
王思思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瓜葛,她已经习惯范城泽的寡言和淡然,自己饶有兴致地说着一些小事。而跟王思思这一餐,范城泽吃的索然无味,他已经没有理由再一次扔下她,去追苏晓言了。虽然他的心中,有这么多的疑问。为什么她跟赵宇认识?她找赵宇如果是为了柯辉,明明他可以答应她,为什么还需要去找别人吗?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欺骗了她,宁愿去找不相熟的人,而再也不愿意找自己了?
“想什么这么出神?”王思思在范城泽前面挥了挥她的手。
“公司的事。”
“那个事故处理好了吧。”
“是的,陈觉森跟我说昨天其中一名死者的哥哥过来,说赔偿金不该全给死者老公。”
“晕,她老公是她法定继承人,你给他有什么问题,他们要怎么分,自己去协调,难道还需要我们去管?”
“是啊。有时候这些人的想法,我真的理解不了。金钱固然重要,但是总有个原则和底线。”
“就是就是。以前寝室一个同学偷了我的一个包去卖,被我发现,她还说我不懂金钱的重要。”或许,在这一刻,王思思第一次感觉到范城泽离自己是近的。
三天后,赵宇告诉苏晓言对柯辉的举报投诉已经撤了,但是纪检部门会不会继续查,他就帮不了了。这三天里,她以为范城泽会打电话给自己,询问那天与赵宇见面的事。她也想过打电话给他,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们之间好像失去了沟通的平台,站在对岸看着彼此,却再也无法靠近。有些误会当时不解,就再也无法说清。或者这才是彼此的一个结局。不需要说再见,就此陌路。
再过两天,工作室就要停业了。她乘着空闲,开始好好清理,小梅说过年要有过年的喜庆,跑去花鸟市场买花草去了。过了一会,她两手空空飞奔进来。
“苏姐,苏姐!”
在办公室的苏晓言听到着有点撕心裂肺的呼喊,吓得画册都砸到了脚。她连忙跑出来,问:“在的在的,怎么了小梅?”
“苏姐,大事不好。”
“怎么了?”苏晓言连忙看看了小梅的全身,想着是不是年底治安不好,被抢劫了。
“那个工地,你知道吧,那个工地,就是天一的那个工地。”小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有人爬上去要跳楼。”
“出事故那个?”
“是的。我刚才路过,围了好多人。听说是因为赔偿金拿不到,要跳楼。”
“不是听说天一给了赔偿金吗?”
“谁知道呢!反正场面很乱,警察都过去了。”
“哦,这马上要过年了,真是的。”
“苏姐,你别这么淡定啊。听说,他们天一的副总,就是咱们那个帅哥范总,范城泽爬上去了。”
“什么?!”苏晓言听完,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为什么……为什么爬上去?”苏晓言的话已经结巴,也不顾小梅眼里的好奇和疑惑。“现在怎么样?”
“还说自己不喜欢范城泽,一听人家在上面,就六神无主了。”
“小梅!”
“哦哦。我也不知道,我就赶回来告诉你了啊。”
话音未落,小梅看苏晓言就跑了出去。她连忙出去,帮着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小心点,苏姐。”
一下出租车,苏晓言就狂奔向前,忘穿羽绒外套的她只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衣,在乱石水泥的工地上分外显眼。她管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冲向人群扎堆的地方。工地的高楼下面已经拉上了警戒线,有人过来拦了一下她,看她用力地挣开,也没多管。她抬头努力地看向最高处,只能看到有黑点。这幢楼有25层高,基本上已经完工,外面的脚手架都已经拆除了,掉下来是必死无疑的。
她感觉自己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害怕。她的恐惧不但源自于事故可能发生的可怕后果,还因为感知到自己爱如洪水般的爆发。她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的。她想了千千万万次的理由和现实,其实根本就不重要。她只要他在。只要他能对她说:“我们在一起吧。”
“范城泽!”她大喊,人群中有人看向她。她还想再喊,王博力跑了过来。
“小博,他,他,范城泽怎么样了?”
“我们还不知道。那个死者哥哥爬上去,要求我们公司问他姐夫拿50万,拿不到就让公司再出50万,不然他就跳楼。”
“那范城泽为什么爬上去?”
“他第一个知道这个情况,就上去想劝说他,谁知道被家属扭着不给下来了。”
“他怎么这么傻的?”
“应该没事的。别担心。”话没说完,突然听到轰的一声,什么东西从高处掉了下来。全场发出了尖叫,王博力又跑了回去。
“是人掉下来吗?”
“天啊!”
她觉得她就要晕倒了,她克制住自己要尖叫要发疯的情绪,也拼命地往前一看究竟。她钻不过去,就只能从侧面往主楼里跑。高跟鞋踩不住,差点摔倒,她忍住疼痛,继续往里走。掉下来的是什么?她的自言自语声埋没在一阵混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