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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心吗?
顾言溪倏然睁大眼睛,他十指死死扣着闵秀庄臂膀,低声吼道:“带我出去!”这一刻见到闵秀庄,他走到尽头被抽干力气的身躯,瞬间恢复了生机。
这个人既然来了,是不是也表明了,他对自己,并非无动于衷。
闵秀庄抿抿唇,才将他抱在一块没有尸体的地面放下。灰烬之色中,他的眼睛依旧能够看清周遭的所有面貌,无论是行动还是意识,他都不受影响。
就连着差点将顾言溪害死的毒气,也奈何不了闵秀庄几分。
“乖些,等我几分钟。”
顾言溪微微眯眼,眼睁睁见闵秀庄站起身。
黑暗之中,闵秀庄缓缓伸出银白色长衫下,白如上等佳玉的手臂。“菩提法杖!现!”闵秀庄嘴里念念有词,一根水蓝色法杖,突兀出现在他的掌心。
那根法杖造型古朴,却也简单。
法杖之上,仅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深邃蓝色宝石。
在黑暗深邃的夜里,法杖散发出温润如玉的蓝色光辉。光辉一现,密室里的所有灰烬跟黑色毒气,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顾言溪看着水蓝色光泽中央那道银白色影子,心里竟生出一股想要膜拜的*。
“破!”
他冷哼一声,法杖直指着对面的墙壁。
轰!
一整面石刻的墙壁,在瞬间坍塌。
闵秀庄收起法杖,身影消失在顾言溪视线里。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却能听到一阵阵武器落地,*倒地之声。大概不到一分钟,突然有人走近他的身边,见他抱了起来。
那上好的衣料跟冷漠的气息,让他知道,抱着他的人正是闵秀庄。
“他们全死了吗?”
“嗯。”
“他们有多少人?”
闵秀庄略作沉默,才说:“三十六个。”
顾言溪一愣,黑暗中的眼,满是错愕。“一分钟之内,三十六人,全被你给解决了?”
闵秀庄听到他这问话,还当顾言溪是在质疑他的办事效率。“怎么?太慢了?”
顾言溪嘴巴大张,惊得说不话来。
一分钟之内,杀死三十六个训练有素的反恐士兵。
这…
果然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搂着我脖子。”在顾言溪出神的时候,闵秀庄突然在他头顶上方出了声。顾言溪乖乖伸出手勾住闵秀庄的脖子,接着,他察觉到他们似乎飞了起来。
这一次,他是真的体会到了。
飞起来的感受,并不美妙,就像是坐电梯,头重脚轻,没有支撑点。
砰!
闵秀庄一掌披在那堵住出口的石板上。
本来哭得满脸泪痕的顾诺妍听到这响动,突然噤了声。宋御也听到了响声,他疾步走到石板旁,趴下来听了听。
砰!
又是一声巨响,沿着石板传了出来。
宋御突然拉着顾诺妍的手往后退去。两人刚一退开,那石板突然从中间裂开痕迹。两人瞪大眼睛看着出口,见到了超乎常理,违背牛顿定律的一幕。
他们看到了,一个身着银白色长衫的男人,怀抱着灰头土脸的顾言溪,飞了出来。
没错,不是跳,而是飞。
见惯了大世面,早已能做到见到任何场景也能面不改色的宋御,此刻也惊呆了。他们看着那人稳稳落在地面,然后小心翼翼放下怀里的顾言溪,并且对他说:“好了,我们出来了。”
顾言溪睁睁眼,朝顾诺妍递去一个老子命大还活着的眼神,然后眼皮一翻,瞬间失去知觉,晕倒在闵秀庄怀里。
闵秀庄神色一紧,他探出手指摸了摸顾言溪的手腕,他脉搏平缓略微弱,只是晕倒了,并无其他大事,闵秀庄这才放下心来。他抬起头,顾诺妍这才看清他的面貌。
黑发略长及肩,没有顾言溪的长黑发那么惹眼,却也绝不显得娘气,倒是衬得他更加清姿隽秀。
浓黑眉如墨,下场却隐隐透露出威严漠然。
他的眼,是真正的黑曜石眼睛,比顾诺妍曾见过的海洋吉普赛人的眼睛更加纯粹浓黑。一对略显淡白的唇,看其形状似是笑唇,却因常年面无表情的缘故,总给人漠凉之感。
他的肤质本就如上等璞玉,纤细的身姿站在姣姣月华下,这个男人,美丽的就像是羽化的仙子,尤其,他还穿着银月白色的长衫。
在顾诺妍所认识的男人中,唯有他,配得上风华绝代四个字!
她见过不少或帅或漂亮的男人,在外貌上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不足一双手。她的哥哥,不是花美男式的帅哥,却是成熟稳重,冷冽成狂的男人。她的弟弟,气质慵懒高贵,爱美成痴,五官精致,却算不得上最完美。她的父亲,虽帅气,却太过冷峻,冷的除了她的妈咪,一般人都招架不住。
还有一个好看出天际的人,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姬玄先生,那个人,虽然好看,但却跟眼前这人的好看不一样。那个人的好看,是五官刀凿神造,是所有女人看了都会心动的长相。
而类似于所罗门、夜君然、安希尧这些人的长相,虽然也很精致好看,但绝对算不上完美罕见。
可眼前这个人,漂亮得就像是一幅艺术品。像字画,像最精美的青花瓷器,雕刻最华美的碧玺,打造最精致的玉簪。
这人,好看的让天下人,为之黯然失色。
“你是谁?”顾诺妍失神好片刻,才用自己哭得略哑的声音问他。
男人眨眨眼睛,眸子漠然的不像话。“闵秀庄。”比他气质更冷的,是他的声音。
顾诺妍见他看着自己,她对上闵秀庄那双黑色眼珠,脑子里突然跳出一双浅金色的眼睛。与之一同在她脑子里回响的,还有那人明明优雅好听,却邪恶满满的声音。
——美丽的小姐。
——我送你份礼物,以示我的歉意,如何?
顾诺妍摇摇头脑子,将那个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从她脑子里赶走,才又听闵秀庄说:“你是妍妍吧?”
“你认识我?”顾诺妍一惊,知道她名字,还敢这么叫她的人,这世上可不多。
闵秀庄微微点头,他看着顾诺妍,却说:“你是我的接班人,我自然认得你。”
接班人?
顾诺妍上上下下扫了眼闵秀庄好几眼,才想起妈咪之前说过的,她二十岁之后,就要进入闵秀家族,开始接受家族事务。二十三岁,她将接替舅舅的身份,正式成为闵秀家族的族长!
闵秀家族是母系掌权的大家族,家族成立几千年,从古至今,只出过两个男性族长。而现任家族族长,就是她的舅舅,闵秀庄!
难道说…
顾诺妍一眯眼,看闵秀庄的目光透着怀疑。“你是…舅舅?”
闵秀庄轻轻嗯了声,“上一次见你,你才刚出生。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你都长这么大了。”他走到顾诺妍身边,看了她一眼,才说:“我若是没记错,你应该出生在2016年9月2号,这么算来,你已经过了二十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族?”
闵秀庄这人话从来就不多,问事也只问最关键的点。
顾诺妍一愣,突然哑了声。
这…
“我一直以为妈咪说的要我接管闵秀家族只是随口一说。”
闵秀庄一皱眉,用很严肃的口气同她说:“并非随口一说,你早些处理好自己的事,尽早回族。我得亲自培养你,尽快成为我族新一任族长。”
闵秀庄说完,又侧身走到顾诺贤身边,他低头检查了一下疼昏迷过去的顾诺贤,才对宋御说:“我先带他们回c市!”他说的,是他们。
他们,指的是顾诺贤,以及顾言溪。
闵秀庄说完,一手抓着顾诺贤,一手将顾言溪托在臂弯之下,在顾诺妍跟宋御又一次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消失不见了。
…
闵秀庄将顾诺贤扔到顾言溪之前睡过床上,叫人去叫来墨明熙,这才独自抱着顾言溪,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他脱掉顾言溪的衣服,将他扔进浴缸仔细洗了一遍,这才给他裹上睡袍,抱去了床上。
顾言溪皱眉躺在他的床上,睡得极不安稳。
闵秀庄伸出手指摸了摸顾言溪的眉头,尽量放轻声音说:“睡吧,安全了。”
顾言溪听到闵秀庄的声音,稍微安定了些。
等他彻底睡着了,闵秀庄才离开房间,他刚一打开房门,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朝天空吐出一口鲜血。“咳!”他单手扣住房门,一张漂亮的脸蛋,显得极为虚弱。
先是用自己的血救了顾言溪,又不顾身体情况,强行将顾家兄弟以瞬移的异能带了回来。
这消耗了他体内很大一部分力量。
“小庄哥哥!”
列荆柔是跟墨明熙一起来的,她在顾诺贤房间呆了会儿,觉得无聊便出来走走,刚好就见到了跪倒在门口的闵秀庄。列荆柔挺着大肚跑到闵秀庄身前,见闵秀庄一张脸失了血液,顿时一惊。“小庄哥哥,你去哪里了?怎么虚弱成这样?”
闵秀庄仰头看着列荆柔,解释说:“南美。”
列荆柔眉头一竖,仍不住训斥起闵秀庄来。“两个小时,你都去南美一个来回了!你知不知道,这样远程的瞬移会消耗掉你的体能的!”
“无碍,我是动用了菩提杖的力量,又杀了三十六条人命,还将两个孩子强行带了回来,身体才会受不了…”听了闵秀庄这解释,列荆柔突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不仅动用了菩提杖的力量,还将两个不属于族内的人带回族内,更无视条约动用异能杀了人!“小庄哥哥,你从来都是律己的人,动用自己的异能杀害普通人这种事,是违背和平条约的!你这么做,就不怕引起公愤吗?”
闵秀庄苦涩一笑,引起公愤?
“引起公愤算什么?打破条约又如何?这些条条框框,跟那个人的命比起来,不值一提!”闵秀庄扶着门框站起身,走到另一间房间,倒头就睡下了。
列荆柔却宛如受到了晴天霹雳一般,呆呆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刚才这话,是他们那个素来寡情寡义的小庄哥哥说的吗?列荆柔抬头看向属于闵秀庄自己的房间,那张从来不许人触碰的大床上,此刻正躺着一个脸色虚白的长发青年。
青年面容稚嫩俊秀,即使是受了伤睡着了,也挡不住他一身慵懒迷人的气质。
列荆柔张张嘴,瞬间,明白了什么。
—*—
躺在实验手术床的女人,已经彻底奄奄一息了。
这么多天下来,她是真的就要撑不住了。
谢尔曼低下头,温柔的抚摸她的额头,像爸爸安慰女儿一样对她说:“忍着点,疼痛时间很短,等你通过后再醒来,一切都将归于平静。”
纪若费力眨了眨眼皮子,连看谢尔曼的力气都丧失了。
谢尔曼轻轻抬起纪若的脑袋,将她的后脑勺露出来。助理端上来一个盘子,盘子里,摆放着许多东西。有手术刀,有针管,甚至还有一个小锤子。
纪若身体被注射了麻药,大概是人之将死,那些麻药,对她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当那根小锤子在她后脑砸开一个洞的时候,她本能的抽了抽四肢,便没有其他反应了。谢尔曼诧异看了她一眼,一边专注着守手术,一边同她说话。
“你知道我砸开你的脑子,是要做什么吗?”
纪若呈现出灰色的眼珠子转了转,久久之后,她才问:“你们要…取走我的记忆…”
谢尔曼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
“你怎么知道的?”
纪若说:“我感受到了。”
“哦?你怎么感受到的?”
纪若绝望眨眨眼,眼角滑过两滴似水泪珠。“因为我脑子里他的脸,他的笑,他的所有,越来越模糊了…”
谢尔曼微微一笑,将插在她于脑颞叶内中海马体里的针管,取了出来。
…
谢尔曼从实验室走出来,刚好碰到准备回去休息的夏佐。
“papa,手术成功了吗?”夏佐见到谢尔曼,朝他行了个恭敬的军礼,这才关心问。谢尔曼点点头,他凑近夏佐,低低说:“准备实施二号计划。”
夏佐一眯眼,目光泛着激动跟些许兴奋。
“知道了!”
—*—
夏佐脱下军装,沿着秘密路线走到一处隐秘处,这才开着摩托车行驶了两个多小时才回了区。到了市区,他改成轿车,然后驱车一个多小时,才将车拐进一栋别墅区。
这栋别墅,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将差点死绝的顾诺妍带回来医治,所居住的地方。
这里,距离他们真正的家并不远。
夏佐推开车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华盛顿这座城市竟然下起了雨。车内没有伞,夏佐只得下车,用脚踩在石板路上,昂首挺胸朝屋子走去。
他包裹着纱布的左手,在灯光下,格外的刺眼。
突然,夏佐脚步一顿,他扭头看向左侧那片小树林,目光里闪过谨慎。他微微眯眼,冲着那边的树林,用英文说道:“滚出来!”
狙击步枪后的一双桃花眼,微微一挑。
顾诺妍一咬牙,还是按下了扳机。
子弹呼啸,在雨夜里撕开一道口子,按照顾诺妍的枪术,这一枪,足以毙掉夏佐。但是,她放水了。子弹稳稳搭在夏佐前方两公分处的石板里。
夏佐低头看了眼子弹打中的位置,心里一跳,他突然意识到,藏在森林里的狙击手是谁了。
“妍妍?”他对着树林一挑眉,语气十分笃定。
顾诺妍扔掉狙击枪,从树林里走出来。
她穿着一件黑色连帽长衣,牛仔裤包裹着的双腿,笔直修长。她今天没有化妆,小麦色不失性感的绝美脸颊,泛着寒光。一步步走向夏佐,顾诺妍不发一语。
见到顾诺妍,夏佐整个人目光都变柔和了。
“妍妍,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见我了!”夏佐疾步朝顾诺妍走去,人刚一靠近顾诺妍身前两米,顾诺妍藏在大衣口袋里的手突然抽了出来。
“夏佐,我大嫂,是不是被你们给抓去了!”顾诺妍手里握着枪,枪虽小,其威力却不容小觑。夏佐被她突然间爆发出来的凌厉气势吓了一跳。
“你要听真话吗?”
明知道答案是肯定的,顾诺妍还是想要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实话。“是。”
夏佐垂下双目,看着低下的石板,他说:“没错,是我们做的。汤普森酒里的致幻药是我们放的,徐漠安被捕,也是我放出去的消息。”
顾诺妍以为自己在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心境至少是平静的。
但她发现,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痛了又痛。
深呼吸一口气,顾诺妍又问:“你这几天一直不见人影,应该是藏在你们反恐总部吧?那我大嫂,是不是也被你们带到了总部?”找不到大嫂的下落,顾诺妍永远饶恕不了她自己。
夏佐冷嗤一声,他讥讽看了眼顾诺妍,反驳她说:“你来,是为了找我套话?”
顾诺妍风情眼闪过杀意,她将枪口直指夏佐的眉心,再一次问道:“说!我大嫂是不是被你们带到了总部?”反恐总部戒备森严,所在地虽然隐蔽,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也不是秘密。
顾诺贤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地方,是因为他太容易被发现了。
顾诺妍早在这里守了好几天,一直没见夏佐归家,她才意识到,夏佐或许就守在关押大嫂的位置!他深夜突然回家,只能说明一件事,大嫂她人,就在这座城市的不远处!
这一消息,让顾诺妍忐忑又兴奋。
在顾诺妍审讯犯人一样无情的冷眸下,夏佐点了点头。“是。”
顾诺妍手一抖,迫不及待想要立马打电话给顾诺贤,组织人手去救人。就在这时,夏佐又开口了:“三个小时前,我们的人,已经将她转移了。新的目的地,我并不知道。”
闻言,顾诺妍心一沉,她冷勾起唇角,自嘲说道:“你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我。”
夏佐沉默以对,间接默认了她这个答案。
顾诺妍盯着夏佐那张脸看了几秒,就在夏佐以为顾诺妍要像以前一样,放下枪,对他勾唇微笑,然后跳到他身上喊他大叔或者长官,索求亲昵的时候,顾诺妍却突然说了句:“夏佐,如果当年我没有被你救,如果我没有傻兮兮对你动了心,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夏佐心咯噔一跳,虽不知顾诺妍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心中却生出不对劲的感觉。
顾诺妍举着枪的手垂下,她泛寒光的桃花眉目里,印着朵朵落寞的花瓣。“夏佐,当年在这个地方,你将我从死亡边缘线拉了回来。”
“今天,就在原地,我将你给予我的这条命,还给你,好不好?”
大雨淅淅沥沥的下,顾诺妍的连帽衫被打湿,紧贴在她的一头卷发上。她一张完美出挑的五官,配着一副决然的笑,像一朵罂粟花,在雨夜里摇摇欲坠开放。
夏佐垂落在两旁的十指同时一抖,他喉咙一紧,艰难问出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诺妍凄惨一笑,她再次抬手举起枪,而那枪口,这一次,却放在她自己的左肩上。“夏佐,当年我身中五枪一刀,今日,我便尽数还给你!”
“今晚过后,你与我,便是彻彻底底,不共戴天的敌人!”语气决然说出这番话,顾诺妍突然闭上眼睛,却说:“第一枪,左肩膀上,锁骨末尾!”
噗!
消音枪响起,一颗子弹,刁钻的射进了顾诺妍的左肩锁骨末尾处。立刻便有鲜血往外冒,顺着长袖滴落出。
“第二枪,左心房往左两寸处!”
噗!
顾诺妍的手,再一次按下扳机。左边胸部往左一些,临近心脏的位置,深深中了一枪。顾诺妍没有哼也没有叫,只有血跟雨水浸湿连帽衫大衣,只有夏佐被她的动作,惊红了眼。
“第三枪,膀胱!”
很有可能会影响她生育的第三枪,顾诺妍开枪时,依旧不见半点犹豫。那一枪,撕破牛仔裤,打进女性脆弱的小腹中。这些位置,都是当年十七岁的顾诺妍受过伤的地方。
二次受伤,痛苦程度,非常人能够承受。
大概是愤恨心在支撑着顾诺妍,三枪下去,她竟还未倒下。
夏佐一双翡翠绿眸,在亲眼见证顾诺妍自我毁灭的一番行为后,被吓得充满了血丝。“妍妍!你不要这样!不要这么折磨你自己!”夏佐上前想要夺走顾诺妍的枪,顾诺妍手腕一转,枪支对准了夏佐的胸口。“再往前一步,我立刻杀了你!”
脚步硬生生止住,魁梧的大汉低头看了眼那柄抵在他胸口的,很小,却足以夺走他性命的手枪。
他眼里闪过挣扎苦楚,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前行。
顾诺妍心里冷笑不已,你连眼睁睁看我去死的定力都有,看来,我在你心里,真的两个屁都不是。顾诺妍手腕再次转回来,这一次,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左手手心。
“第四枪,左手掌心…”
又是噗的一声,无情的子弹,穿破顾诺妍的左手掌心。血窟窿里溢出血液,瞬间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挨了四枪,顾诺妍脚步终于有些站不稳了。
小麦色的俏美脸蛋,呈现出无血色的虚白,她深深喘了几口气,却依旧倔强的看着夏佐,不肯认输。“第五枪,右腿…动…脉!”
噗呲!
动脉被击中,惊人的流血量,染红了她浅蓝色的牛仔裤。
顾诺妍周身三米,是雨水,也是血水。小草被狂风吹起,摇摇脑袋,绿色的草叶被血浸成红色。夏佐痛心的目光不忍去看顾诺妍,他想上前一步夺走顾诺妍的枪,但他更清楚,顾诺妍说到做到,她真的会杀了他!
夏佐是个怕死的。
他从未如此清晰体会到过,他这么懦弱,这么贪生怕死!
当看到顾诺妍抖着手从自己的大衣内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时,夏佐终于明白,顾诺妍来此处找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还清当年的恩情,彻底跟他断了联系!
心,还是不受控制狂痛起来。
翡翠绿眼受伤不已,痛心的像是街边流浪小狗。“妍妍,你真的要这么狠绝吗?”夏佐从没有任何一刻,有这么讨厌过这个女人。她真是狠毒!
竟然以这种自残的方式,让他一辈子都放不下她!
让他认识到,这辈子,夏佐都是愧疚顾诺妍的。
“狠绝?”顾诺妍绝望惨笑,“我再狠,也没有三番五次…伤害我家…家人的你狠!”
哐当一声!
匕首出鞘,刀鞘掉在草地上。
锋利的刀刃高高举过头顶,顾诺妍死死盯着夏佐,那目光怨恨中带着绝望。夏佐知道,这辈子,他都忘不了这双双眼夹狠的桃花眼。
“最后一刀…心脏…”
双臂挥下,顾诺妍手中的匕首刀刃,在即将插进心脏的那一刻,夏佐终于出了手。
有血,从脑袋上滴下。
顾诺妍翻眼皮看了眼上天,她见到一只完好的右手,正徒手握住她手中匕首。颗颗殷红的血液,从上而下滴落,跟顾诺妍身下的血水雨水,融为一体。
“这一刀下去,你会死的。”夏佐看着那双被他亲吻过无数次的桃花眼,突然就认命了。
顾诺妍赤红了双眼,她任由血水从身体里冒出,却是看着夏佐,很认真的问:“你也会在乎,我的死活吗?”
夏佐自嘲一笑,说道:“我怎会不在乎?顾诺妍,活了三十六岁,全世界,我只爱过你一个人。”他取走顾诺妍手中的匕首,将它扔得远远地,这才说:“我从小到大,就被papa教育,长大后一定要报效祖国,为人民除害。”夏佐低下头看摇摇欲坠的顾诺妍,他笑的格外的狼狈。
“妍妍,长这么大,你是我唯一的意外。”
夏佐伸出手,抚摸顾诺妍越发虚白的脸庞,魁梧的大汉子,满脸都是受伤的神色。“妍妍,我知道,我三番五次背叛你,我没有资格继续呆在你的身边。”
“我总是自欺欺人,告诉我自己,你会理解我的做法的。可是经过今晚这件事,我算是明白了,你跟我,是真的不适合。”夏佐的手,从顾诺妍脸上拿走。
他垂眸凝视着自己被顾诺妍弄伤的左手,认命说:“我爱你,可我放不下我的祖国跟责任,我有我想要的荣耀,有我要奉行的正义之道…”
顾诺妍静静听着,眼睛更红,伤口更痛。
“妍妍,记得我爱你。”夏佐突然转身飞快离去。
一个将祖国奉为信仰的人,当他在某一天,遇到了一个注定是敌人的爱人,会是怎样一种痛苦…夏佐想,没人懂。
他将她一个人丢在漫天大雨中,任由雨水吞没她的伤口,吞没她的一颗决然真心。他做不到给她幸福,做不到为她放弃一切,更做不到他日在战场上相遇。
如此,还不如放任她死去。
就让她,永远以二十岁的模样活在他的记忆里。
妍妍,对不起…
夏佐狠狠一闭眼,任由两滴浊泪从他脸上落下,可他离开的脚步,始终不曾犹豫过一分一秒。
“长官大叔!”
突然,顾诺妍在身后唤了他一声。长官大叔,是夏佐永远拒绝不了的深情呼唤。脚步不受控制停下,夏佐犹豫着要不要转身。
“大叔,你长得真他妈有味道极了。”顾诺妍突然咧嘴一笑,她凝望着背对着自己的魁梧背影,继续说:“大叔,有生之年,我一定要上了你!”
夏佐听到这些话,心里涌出满心的痛苦。
救活受重伤的顾诺妍时,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两句。
“可是我,永远也上不了你了…”顾诺妍又说。
夏佐微微蹙眉,他缓缓转身,想问为什么。然而他话还没问出声,一颗黑色冰凉的子弹,突然钻进了他的眉心。绿翡翠眼睛一瞪,夏佐怔怔明明就要倒下了,却还稳稳握住手枪的女孩,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你…”话未说完,夏佐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顾诺妍收起笑意,她浑身突然失去了所有支撑地,在夏佐倒下的那一瞬间,她也倒了下去。浑身是血躺在血泊中,顾诺妍任由雨水冲刷她的全身。
她嘴皮子动了动,呢喃道:“因为…你的有生之年,被我亲手结束了…”
她说完,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暴雨无情的下,一男一女隔着五六米的距离躺在地上,明明是一对相爱的人,到死,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突然,头顶的雨水停止。
顾诺妍微眯的眸子眨了眨,她侧着头,看到了一双白色的皮鞋。
“狼狈的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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