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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很深, 山寨内仍吵杂声不断, 真是弄得鸡飞狗跳,酒味更是散的四处皆是。
燕彦与常钟被山贼关在山寨的一处监牢中,监牢外有一人把守, 守卫甚是松懈。昏暗中,可闻燕彦神情黯然地坐在角落里, 常钟巡视了一眼牢笼外,便走去蹲到燕彦身旁, 凑到燕彦耳边窃声问道:“公子,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先想办法逃出去?”
过了片刻,燕彦答非所问道:“也不知她被关在哪里?是否安全,山贼们会不会把她怎么样?”
“公子别担心, 二公主不会有事的。现在山贼们正在大肆庆祝, 等他们喝的差不多,我们便逃出去把二公主救走。”常钟细细分析着。
“嗯!”燕彦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他转头往监牢外看了眼, 便又问常钟道:“你觉得二公主会听到我们的谈话吗?”
“二公主不可能会是假装昏迷,所以应该不会听到我们的交谈。”常钟说着稍顿了顿,他坐到燕彦身旁,安慰地说道:“而且小的认为,二公主对公子还是有些倾心的, 不然她在游湖时,不会不顾女儿身的去救公子,若不是此次出了这事, 怕是如今公子与二公主已成了一对,如今,我们也只需把想办法把二公主救出去,那么,驸马之位仍是公子您的。”
燕彦没有出声,他只是低着静静地思索着。
而此时在山寨的另一处院子里,一间外观看起来稍好些的房间内亮着昏暗的灯光,大门紧闭,守卫们站在门边把守着。
房间内,韩谨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她睁大双眸,扭转着颈勃观察着室内的状况,细细听闻门外的动静。
一阵阵带着酒意的粗笑声、吵杂声传进韩谨的耳间,弄得她心烦又意乱。韩谨有些烦躁的叹了口气,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脸上还显出了一丝情绪来,在她内心深处也莫名地冒出一个怪异想法……要是山贼真成了她的驸马,往后不知会变成何样?
“呵呵!”想到这些,韩谨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几声笑声从她喉间发出,她一怔,随之眉目展开,她忙动了动手脚,果真手脚已是行动自如。
没想到穴道真有自动可解的,倒也挺有趣。韩谨欢喜地坐起了身,稳稳下了地,快步要跑去门边,忽而她又停下了脚步,心想自己这样行径可能过于嚣张了,若被山贼发现,也不知会不会直接洞房花烛?
韩谨打了个寒颤,做了个深呼吸之后,她便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在纸窗上搓了个小洞,偷偷地往外面巡视了一周。
院子里又杂又乱,只有一处点着火把,显得院内十分昏暗,守门的山贼们都已摇摇晃晃,眼神低沈而迷离,此刻走廊处仍有人走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山寨内的吵闹声逐渐平息,不多时山寨内便已是一片寂静,一些些风吹草动,屋内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韩谨蹲在屋内唯一的一处老旧的柜子边,小心翼翼地在柜子里翻找着,片刻,她从柜子里底下翻出一套还算象样的男人衣衫,之后她稍稍整理了一番柜子里的衣衫,便拿着衣衫走去了床背后。
等韩谨再从床背后出来时,已是穿着一身粗糙而又宽大的男人衣衫,原本飘逸的秀发,也已在头顶绾成了男式发髻,发髻还用一根与衣衫布料相似的绳子绑着。韩谨手中还拿着刚换下来的女儿衫,她走到门边,便匆匆地把女儿衫塞进了宽松的衣襟内,几件首饰头花则是随手扔进床底深处。
待一切准备妥当,韩谨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自己的行装,见已没有破绽,于是,她便想走去开门。
咻!刚走到门边,突然一个轻功飞过的细微声响纳入她耳间,她心悸猛地一惊,身子不由地微微一颤,未等她有多大反应,便又见门口的两个黑影纷纷倒地。
赵蜀风来得这么快?
韩谨一阵惊愕,还未来得及躲藏,门已被人快速推开,一张熟悉的脸瞬间映入她眼底,她心中感到有些惊喜,随之笑逐颜开。
“谨儿!”硕雷的声音仍是那般亲切,那张俊脸依旧那般和蔼,一年多不见,他一点都没变。
韩谨呆呆地凝望着向她走来的硕雷,眼眸忽地一阵酸涩,情不自禁地向他迎了过去,欣喜地唤道:“雷哥!”
“你没事就好!”硕雷关心地问着,仔细地端详了韩谨一番,见韩谨安然无恙,硕雷这才露出了重逢後的喜悦之色。
韩谨急着问道:“你怎会来此,又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得知赵蜀风出军营,我担心你出事,所以也跟着他出了军营,一路上我便一直尾随他而来。本来他离开破庙后我想去把你带走,可又遇上了两人进庙,为了不让人发现你的秘密,也就再等时机了。对了,还有些事,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说,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硕雷稍稍解释了几句,便拉着韩谨踏过门槛,避开横在门口的山贼的身体,快速的往山寨出口跑去。
跑了几步,还未出这院子,在转拐弯口,硕雷又拉着她停了脚步,他回身问韩谨道:“刚与你一同被抓的二人,是否要把他们一起救出?”韩谨随口道:“不必了,山贼为了他们的千万两黄金是不会杀他们的,更何况燕王子如此聪明,他怎可能想不出逃跑的方法。”说到此处,韩谨顿住了,她转眸一思,便又悄声问道:“你是怎么来的?”
“轻功追来的,骑的马停在十里外的歇息处。”硕雷轻声回应着。
韩谨反握住硕雷的手,拉着他边走边道:“我们不急着走,先找个地方躲躲。”说着,韩谨脸上露出了好笑得意味,也就提醒了句:“等会儿我们躲去的地方你可得忍着点。”
硕雷嘴角上扬,猜不透她的微微额首,接着便随着她的拉力,跟着她往一处较偏僻的地方去。
而此时在监牢处,守牢门的山贼昏昏欲睡,四周也无人再走动。
燕彦确定万无一失之后,向常钟微微点了头,随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碎花小瓷瓶,他轻轻开启小瓷瓶,在常钟的手心里倒了少许的灰色粉末,之后他对常钟做了个眼示,只见常钟走去了牢门边。
“唉唷!疼…好疼…!”燕彦假装肚子疼,他的喊声很大,足以惊动牢门的山贼。
果真,山贼被吵醒了,山贼懒懒得往这边瞄了眼,牢笼内有些昏暗,山贼也未能看出牢笼内的状况,于是,山贼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嚷道:“深更半夜的,什么事这么吵?”
山贼边说边走了过来,刚走到牢门口,他要睁大眼睛要往牢内看时,突然,常钟走向前,像山贼洒出了一把粉末,顿时山贼两眼一花,身体直往前倾倒。
见状,常钟迅速地伸手抓住了山贼要倒地的身体,飞快地去山贼腰间摘下了牢门上的钥匙,等钥匙到手,常钟手一松手,山贼整个身体便顺着监牢的木柱滑倒在了地上。
“e”一声响,牢门锁轻轻一扣便打开了。
两人出了牢笼,沿路寻找着韩谨,当踏进山寨后院,见几个山贼倒卧在地时,燕彦猛然一征,脸色刷得煞白,抬眸速速地往四周寻了眼,眼前不远处有一间间房亮着灯光,房门敞开,还有俩人横倒在门口。
燕彦急着冲了过去,却见房间内空荡荡,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这到底怎么回事?是有人把她救走了?
“公子,这里的山贼似乎都被人打晕了!”常钟试了试山贼们的气息,便过来向燕彦禀报,燕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嗯!该是有人来过了。”
“是谁会来此救她?是赵蜀风吗?”常钟问着跟在燕彦身后走出了房间。
燕彦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他垂眸思索了片刻,突然回身对常钟道:“这不像是赵蜀风作风,凭他的为人,若知道是山贼抓了她,他定会把山寨洗为平地。可这又是谁做的呢?难道是江湖人?”燕彦是越想越不对劲,脸部表情也变得焦躁不安,忽而他又道:“如今江湖人都已知晓二公主在此城镇出现,必定都已涌来此地,恐怕二公主……快追,此人带着一人定是走不远。”燕彦一声号令,便加快了脚步。
匆忙间,燕彦拐过偏僻处,领着常钟轻功一跃跳上了围墙,俩人轻足蹑过瓦顶,风中白色飘逸的身影,划过黑暗的地平线,给单调的黑夜带来一丝点缀。
在偏僻而又昏暗处,两双明亮的眼眸呼闪呼闪,他们注视着燕彦与常钟离开的身影,之后他们相互对望,彼此眸中泛出淡淡地笑意,也夹着说不出地痛苦情绪。
“是为了躲避他们?这又何必委屈自己躲在这里,我可以保护得了的。”一阵窃窃私语声夹着一丝倔强,从一处茅厕内传出,接着又听他道:“这两年我日夜练武,武功虽不是出神入化,却也是百敌可挡,我不会再让受委屈的,我们还是出去吧!”
“不,我相信你可以保护我,但是我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更不想让他们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你还是忍忍吧!”韩谨拉住了硕雷欲要出茅厕的脚步,接着又向他跨了过去,双手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角,用有些变调的声音对硕雷道:“雷哥,等我们出了山寨,你就赶紧离开,不要让其它人发现你,我不想你因我而受牵连,更不想你为了我再与赵蜀风起冲突,而你堂堂一个将军前途似锦,千万不要再为了我荒废了。你不用担心我,我只要回到了诸国皇宫就不会有事的,而且父王与诸楚安也会很好地保护我,所以你就放心的回去吧!……”忽地,硕雷伸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口鼻,把她的头埋进他怀中,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你不要再劝我,我不会再放任你一个人去承受危险。自从与你分开之后,我没有一天不在责怪自己无能,比起前途来,我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不管你如何劝阻,我都不会再离开你,就算你什么也给不了我,就算我只能在你身边做一抹微不足道的影子,我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只希望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若只能偶而见你一面,只要我看着你平安无事,我已心满意足。”硕雷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针一样的螫在韩谨的心头,昏暗中她的双眸泛着泪光,抓着硕雷衣角的手也在隐隐颤抖,她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除了感激,除了心中不停地对他说对不起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麽。
硕雷见她没有再拒绝,便扶着她的肩膀往茅房外推了推,说道:“我们出去吧!你别在这里受委屈,区区一群山贼,我还是对付的了的。”
“不!”韩谨阻止了他,抬起泪眸凝向他,弱弱地说道:“再等等。”
“你怕赵蜀风?有我在不用怕,我们还是出去吧!”硕雷仍坚持着要往外去,无奈,韩谨又解释道:“不是怕他,只是不想让他知道你在我身边,这样你回赵国也就可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硕雷顿住了要出茅房的步伐,他苦涩地说道:“谨儿,你为何还不明白我的心,难道你连让我留在你身边这样小小的奢求也不肯给?”
一线暗薄的亮光照在硕雷的脸上,感觉得到他心中的激荡。韩谨仍执着地低了头,而硕雷的那番话叫她迷茫,她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处理,亦是不忍心再去拒绝他。
韩谨痛苦地闭上了眼,内心的复杂不断的侵袭着她的思维,可她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话。见韩谨不再拒绝,硕雷也安心了不少,良久,硕雷又问道:“诸楚安带着锦衣卫已追到此地,是否要去与他会合?”韩谨一怔,却又平静地说道:“恩!等出去后,先查查他的住处,到时候你稍做整装,我便带你去见他。”
此时又下起了小雨,零零星星的雨滴一滴滴地垂落,风声呼啸,阵阵臭气从茅厕内飘出,刺鼻而难闻。
突然,隐隐约约传来了喊打喊杀的声音,一簇簇火光从远处照来,细细碎碎地溢进茅厕竹门缝隙。
赵蜀风杀来了?韩谨赫然一怔,她猛地睁开了眼。
从栅栏缝隙处,稍稍探头往外看,山寨前院已是火光一片,喊声、嚷声、厮杀声夹在其中,形成一道极为恐怖的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山寨内声响渐渐平息,最后除了打火燃烧声,再无其它声响。韩谨走出了茅厕,她拍了拍身上的气味,抬起憔悴的双眸,眼前一片火海笼罩着整个山寨,染红了半边天,就这么一夕之间,山寨被赵蜀风夷为平地。
“走吧!”韩谨的声音听来有些凄凉。
天已蒙蒙亮,雾雨天气,天边彷佛有层灰纱朦着。
硕雷从山寨的马圈里牵了一匹马,带着韩谨逃出了山寨,下山的一路上正如她所料并未见到赵蜀风的影子。
二人骑着马放心地前往小城镇,经过去城镇的必经之路时,远远地看到路的斜坡处有一辆马车横在路中间,马车上坐着一为穿着粗布衣衫的男子。见状,硕雷心悸一惊,顿时减缓了马速,想要调转头去。
“怎么了?”韩谨坐在硕雷身后,见马速减缓,她不由的问了句,硕雷回安慰道: “没事,我们走错路了,换条道走!”
未等韩谨来得及往前眺望,硕雷已调转马头,不料坐在马车上的人已轻功一跃,踏枝叶追了过来,漱地一声,他稳稳地挡在了他们前头。
喁!马匹被迫停了下来,硕雷紧紧地拽着马绳平行着马受惊後的力道。
“哼!硕雷!”一转冷声紧随而来。
韩谨一慌,瞠大双眸从硕雷身侧望了过去,只见赵蜀风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原本的披肩长发已在头顶绾成一束,其样貌很似车夫,可他独有的气质,却藏不住那份男人的魅味。
赵蜀风那双锐利的眼眸,掺着怒意与杀气,紧锁着硕雷身後的娇小身体。韩谨触碰到那双利眸的刹那,她心底一紧,匆忙避开视线,把脸藏在了硕雷背后。此刻韩谨才惊觉,要与赵蜀风斗谋斗智,不能用常人的头脑去算计,也不能用这种小谋小计去蒙骗,又或许她在他面前真的显得很渺小。
“晋王怎会在此拦截末将的去路,不知晋王这是所为何事?”硕雷的语气很镇定,对赵蜀风丝毫没有怕意,他拍了拍韩谨抓着他的手,安慰地朝韩谨微微地笑一笑。
见此一幕,赵蜀风双眸逐渐阴冷,之前一点一滴的疑问此刻全在心中解开,也已明白韩谨是如何逃出的军营。突然,他气急败坏地拨出腰间的剑,二话不说便向硕雷刺去。
忽地,硕雷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又疯狂,他快速搂住韩谨的腰,飞速翻下了马,待韩谨站稳,他猛的抽出鞘中剑,向赵蜀风的剑挡了过去,俩人刀剑你来我往,剑剑惊险万分,夺人心迫。
对于他们的决斗,韩谨也是束手无策,她只是带着惊愕的眼神,焦急地站在一旁观摩,然而昔日的一幕,也在此时浮现在了眼前,记得那时硕雷败给了赵蜀风,为了自己无力保护她,他自责、悔恨眼神还历历在目。而如今他似乎变了,变得气势逼人,不再气馁与退缩。从他的一招一式看来,他处处沾上风,剑剑逼人夺魄,连赵蜀风那般高强的武功也有些招架不住他的进攻。
恍惚间,韩谨的手臂被一手伸来拽住,她一怔,只见赵蜀风一手拎着剑,一手抓着她的手臂,身体一阵翻转,她稳稳地倒进他怀中。
当赵蜀风怀抱一人,战斗力也相对减弱,原以为硕雷会就此停手,不料硕雷毫不放松地拎着剑向赵蜀风刺去,眼看着那一剑要落进韩谨右肩,赵蜀风浑然一惊,未做任何思考便把她往一旁拉了把,硕雷的剑却在刹那间划过她的肩膀,直直地刺进了赵蜀风的胸口。
韩谨咬唇一阵忍痛,手不自觉得摸去伤口,抬起涩眸望时,又见硕雷猛地抽出了刺进赵蜀风胸口的剑,顺手拉了她一把,就这样把她从赵蜀风手中夺了过来。
硕雷扶着韩谨的肩膀,看着她滴着血的伤口,心疼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对不起,若只为你不伤及丝毫而退缩的话,我既不能保护得了你,你也将会受更多苦。”
“恩,我知道你的用心良苦,所以我不怪你。”韩谨说着翘了翘嘴角,可她的笑容看起来却是十分苦涩。
赵蜀风首次尝到了败战,他一手捂住了伤口,痛苦地低下了头,他嘴巴的肌肉微微抽搐着。
硕雷没有一丝战胜后的喜悦,他面无表情地睇望了赵蜀风一眼,之后他撕下衣衫下摆的布料,帮韩谨包扎了一下伤口。
待韩谨的伤口处理好,硕雷横抱起韩谨放上了马背,接着他翻身上马,拉起鞲绳,便驾马扬长而去。
马渐渐地远去,赵蜀风抬起了布满红血丝的眼眸,看向马啼声离开的方向,此刻赵蜀风孤独的站在风中,身影显得分外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