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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大太子登船不久，就又遇到了段正淳派来传信的人，由此得到了来自京中的最新消息：高丞相，正把那些聚众叩阙的学子，一个个的按在皇宫前打板子。</p>
这又是一个让他诧异的消息，没想到自己这大表哥，竟然能毫不犹豫的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怎么就和自己一样，不怕得罪这些读书人？</p>
按理，从他高家的安稳长远计，他不是应该借机拼命拉拢那些读书人？</p>
不是应该，他是一定在借机拉拢那些读书人，那他为什么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来？</p>
要知道，就连唐太宗那样把父兄都不放在心里的千古雄主，也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来，宋朝的历代皇帝，面对这样的事，只能好言好语的哄着。</p>
也就穷苦出身，可能自小就对读书人有看法的朱洪武，在立下赫赫武功之后，才做得出来。</p>
当然，明以后的君主，就不存在这样的烦恼，明以后的读书人，没了骨头，自然也没了脊梁，尽心竭力的当奴才，哪敢做出这样的事来……</p>
总之，这不对！</p>
但他很快就有些明白，高泰明，厉害呀！</p>
现在在皇宫面前打那些家伙的板子，总好过将来在他的丞相府前打那些人的板子。</p>
这股歪风，如果一开始就不刹住，将来一定会成为他的烦恼。</p>
船带着半道遇上，正是向段誉传递最新消息的内侍，飞快的朝京城驶去，还是迟了些啊，段誉有些遗憾。</p>
他和董佳，因为一些根深蒂固的观念，至少现时都不愿意自己手上沾染人命，但打那些读书人板子这样的事，他们还都希望是由他们开头，没曾想，竟然被高泰明抢了去。</p>
…………</p>
皇宫前，此时依然热闹非凡。</p>
在今天轮值的御林军兴奋的轮番下场后，以陈若等五位在朝官员为首的一共二百三十七人，此时全都打完了板子。</p>
陈若等五位官员，旋即被下狱，等候有司处置，其余二百三十二位士子，在被一一录名之后，允许家人亲朋接回。</p>
但这并不意味着此事就此了结，高明顺对他们说得清楚，是让他们回家等候处置，若有传召，要随叫随到。</p>
罚爽（类刑部）爽长张伟进因此松了一口气，若是把这两百多人一股脑下狱，他肩上的担子自然就重了起来。</p>
相国公果然还是照顾自己人。</p>
但在黄昊看来，这就是不让段正淳有施恩的机会，宫里的御医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外面结束，就去替士子们治伤。</p>
京中的医馆，因此都有些意外之喜，好些医馆的当家人，都和西门校场外济世堂医馆的吴春归一样，也在现场看热闹，此时也都和他一样，殷勤的拉起客来。</p>
治这样的伤，并无多大难度，因为这些人都是读书人，都怕痛，而被打的部位，确实也给他们带来了诸多不便……诊金自然可以适当的高高手，其实可能就是狠一点也没关系，不看相国公都能下那样的狠手吗？</p>
看热闹的民众们，因此依然没有离去，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近距离去看那些读书人的窘状，亲眼看到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家伙们那鲜血淋漓，一片狼藉的屁股之后，都觉得舒爽不已。</p>
你们也有今天？你们就该有今天！</p>
用随身带的药箱，在人群中为几个人先做简单处置的吴春归，此时也是感概万千。</p>
高泰明下令把那两百多人全绑了打板子的时候，他也是吓了一跳，怎能如此？</p>
这蛮夷之地，果就是蛮夷之地。</p>
但随着板子一次次的落下，看着那些读书人丑态百出斯文扫地，他和大理国京城的民众一样，也觉得非常舒爽，打得好啊，早该如此。</p>
母国的那些读书人，更是该打，朝廷养士百多年，看看到现在，把他们娇纵成了什么样？</p>
只是，这样的事，在汴梁，绝不可能发生，所以他相信，官家看到自己最新的奏章之后，一定也会非常舒爽。</p>
他因此又有些佩服大理国的君臣来，太子敢说那样的话，丞相敢下这样的重手，皇帝一边包庇儿子，一边默许这样的事发生……</p>
虽然他们可能是小瞧了读书人的力量，但这样的胆气，这样的爽快，还是让他由衷的佩服。</p>
原本在段正淳代表段氏重登皇位之后，他觉得大理国和此前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现在的大理国，却和几个月之前，有了非常大的不同。</p>
这个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就是从大理国的太子段誉坠马之后开始的。</p>
从那时起，大理国就发生很多让他这样以不动声色出名的人，都很难掩饰住惊讶的变化。</p>
这些变化中的很多，看起来都不太符合宋朝的正统观念，看起来也不太有章法，透着些凌乱，很是粗糙，甚至从上到下，就和刚刚的杖责一样，称得上有些野蛮。</p>
但作为大宋皇城司一个资深的细作，他敏锐的从这些哪怕不是野蛮，也是蛮横的变化中，嗅到了蕴含在其中的勃勃的生命力。</p>
就像是春日里野外的丛林一样，虽然无序，却处处欣欣向荣。</p>
这些，他在宋朝从未感受到。</p>
王荆公变法之时，或许有些这样的氛围，但那时朝堂之上的主旋律，主要还是新旧两党之间的倾轧，相较之下，还是此时的大理国要更为纯粹。</p>
因其纯粹，所以未来才不可限量。</p>
他摇摇头，把一些不可思议的想法赶出脑海，哪用得着担忧这个西南边陲的小国？</p>
怕是大理国君臣，依然不能忘记昔年狄武襄大军压境时的恐惧。</p>
平定侬智高之时，狄武襄只派出先锋军马，便让大理国上下束手无策，为此马上就奉上逃入大理的侬智高首级……无论如何，大理国，不足为惧。</p>
“几位勿要忧心，”他温言宽慰那几位学子，“用过我济世堂的金创药之后，很快就会恢复如常。”</p>
何况，现在看来，大理国也不是没有麻烦，今天这事，只是一个开始，这些读书人，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p>
却不知道，大理国的君臣，接下来会如何应对，他又有些期待起来。</p>
而交趾李朝的细作，却在这一天欣喜的向国内传信：大理，将又再起风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