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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延贵跳下马来，热情的和赵卓为见礼，“有劳赵大人。”</p>
他笑着打量着这位万爽爽长赵福元的大公子，在皇庄一开始不起眼，现在却隐隐有成为挑头人物之一的赵卓然大哥。</p>
尚不到三十岁的这位赵大人，看起来比胞弟沉稳太多，穿着打扮，一如他父亲那样朴素得很，浑身上下，并无一件起眼的饰物，袍带上的玉，明显连一旁的几位商人都比不上。</p>
这也是国中公开的秘密，赵府的豪富，人尽皆知——但好像要除开他们自己，因为从外在的排面来看，赵府豪富是铁定排不上，若论寒酸，那倒是定会榜上有名。</p>
虽说很多人都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这么多年下来，赵府上下，能把这样的风气一以贯之的延续下来，至少段延贵对此，是服气的。</p>
万爽的那位赵爽长，不简单啊。</p>
却不知他这位大公子，有几分他的功力。</p>
但只是看这位打扮朴素，甚至连官袍都有些旧的赵大人站在那儿，看起来就气度非凡，见自己之后，圆融，但又不卑不亢，只三言两语，就让人心生亲近，便知他以如此年纪，就成为此等要地的演览，应该也不全是因为赵府和相府的关系，才得以幸进。</p>
“不敢不敢，”赵卓为连连躬身谦让，“段大人大驾光临，阖府上下，无不欢欣鼓舞，不巧高演习日前受几位首领之情，去了下面，不克分身，他很是抱歉，故两日前便遣使喻下官接待段大人，并再三吩咐我替他向段大人致歉，”</p>
段延贵亲热的和他把臂而行，“呵呵，是我来得唐突了些。”</p>
从京城一路匆匆赶到会川都督后，他这一路所到之处，见到的都是副手，主事的高家人，不巧得很，纷纷有事去了下面，不是例行的巡视，就是调停周边各部的纠纷。</p>
个中内情，段延贵清楚得很，怕是丞相府那边的意旨还没下来，那些高氏子弟，索性懒得同自己周旋。</p>
因拓东（亦昆明古称）节度归属高升祥一系，故会川都督，可以说是分封滇西的高泰明一系手中，最重要的领地。</p>
会川都督的重要之处，就在于它是大理国和宋朝官方来往的主要通道，宋太宗太平兴国六年，为了方便大理国使臣前往宋朝入贡，汴梁还特意命黎州（今汉源县）造了一艘大船，停于大渡河上。</p>
这也是段正淳想向宋朝请封，却必须和高泰明商议的主要原因。</p>
和宋朝接壤的各处边界，唯有黎州最熟悉相应的事务，这么些年来，大理国入贡或是请封，由黎州上报到汴梁，事实上已为成例。</p>
若是从其它州，如邕州等地，办理类似事务，不但要费更多的周章，也等于是向宋朝君臣，袒露了大理国内部的矛盾。</p>
尽管这样的矛盾，宋朝君臣未必就不会清楚，但类似的交往，一向最是讲究不过，除非到了不得已的地步，段正淳万不会撇开黎州。</p>
而他要是真的采取了那样的举措，就等于一开始就主动把自己置于非常被动的地步，对宋朝会很被动，对高家，也会很被动……</p>
从会川（今会理）到建昌（西昌），高家人之所以避而不见，段延贵清楚，他们就是担心自己此行，是想知会宋朝，商议入贡或请封事宜。</p>
他们却没想到，段延贵此行，只和会川都督的另一项优势有关。</p>
因为是大理国和宋朝官方交流的主要通道，理所当然的，会川都督，也是大理国和宋朝，经济往来最为活跃的地区，这才是段延贵此行的真正目的。</p>
向宋朝入贡，请封，真是在宋朝游学多地，对宋朝有深入了解的段延贵最不愿意做的事之一。</p>
因此对建昌的高演习也避而不见，他觉得有些好笑。</p>
他觉得好笑，赵卓为对他的这话却不好直接回复，老实说，事涉高、段两家，他哪会说什么？</p>
当下只道：“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段大人海涵，”</p>
又道：“下官久闻段大人大名，日前还时常能听到从成都府而来的宋朝士绅，提及段大人在成都府时的事迹，一直非常景仰，今日能见得段大人，算是了了一桩夙愿，”</p>
段延贵又呵呵了两声，“哪里哪里，”</p>
“故段大人在建昌期间，下官将一力陪同，还请段大人多多赐教，想来这些日子，下官必将受益匪浅。”</p>
段延贵心说，一力陪同，这就是贴身监视之意吧，他遂道：“如此，有劳赵大人，”</p>
“赐教，是不敢当的，本官倒是有事想要请教，”</p>
赵卓为又拱了一下手，“万当不起请教，有事请段大人示下，”</p>
“这一路行来，”段延贵道：“由京城至会川还好，但由会川至建昌的这一路上，我们路遇了四支被抢掠过的商队，若不是卫士还算得力，加之有都督府赠与的大旗，本官此时，说不好也在哪家山寨里做客，”</p>
“路上如此不太平，不知所为何故？”</p>
段延贵本不欲多事，但遇上的那几支商队，不但财货被劫，甚至有女眷都遭到了羞辱。</p>
加上现在国中情势还算平稳，皇上登基之后，减免了百姓的很多钱粮，近两年年岁又颇好，五风十雨，收成应该相当不错，现在又正是应该在田地里辛勤劳作之时，却有那么多人做起了剪径为贼的勾当，他一时真有些按耐不住。</p>
高家一向宣称，他们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但在会川都督这样重要的治所，都是如此，其它地方，又能好到哪里去？</p>
赵卓为道：“下官等惭愧！”</p>
段延贵看着他说此话时，面上并无半点惭愧之色，心里叹了口气，那位赵卓然，虽然行事多有跳脱之举，但只要假以时日，不难成为有用之才，倒是他这位看起来颇为干练的大哥，已经成为了段延贵讨厌的那类官僚。</p>
赵卓然继续道：“这些年，从大都督到本府演习，诸位大人都夙夜在公，不敢有片刻懈怠，奈何总有些人好逸成性，不事生产，虽多次遣精兵强将围剿，却总是难以杜绝，”</p>
“下官等实在是惭愧，惭愧得很。”</p>
段延贵一时有些不想说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