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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村里的人便都早早的起了赶到村子中间去集合,大部分孩子也都揉着眼睛爬起来跟着凑热闹。
沈姝带着跟崔奕璟吃过餐点后过来的时候,那片已经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自我感觉没办法突破重围也不想过去,她就带着崔奕璟站在远处,踩上堆砌起来的石块上,站得高了视野一下子就开阔起来,视线越过黑压压的人头,看向场地的中间。
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上面摆了纸跟笔,老族长就坐在那里,旁边站着一个人,是越东海。
周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问着各种问题,一片嘈杂。
“都别吵了!”越东海将手放到手边作喇叭状,忽然放开嗓子喊了一句,“有什么问题等我把事说完了再说!都别吵了!”
连续喊了几遍之后,周围的声音便一点点降低,最后完全安静了下来。
越东海便开始说起了昨天在老族长家商量的事。随着他一点点把事情和盘托出,周围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会有人买吗?”
“要卖多少钱啊?”
“东海娃子啊,你说的这是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阿爷,我知道我知道,我昨天去听沈姐姐讲课了,她说得可有意思了,不过我最喜欢的冰棍,可好吃了,不知道沈姐姐什么时候还会再开课,我还要去!”
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多,越东海一个人的声音就算再大也不可能压下这么多人的声音,不得已再次喊安静,又连续喊了好几声,等大家都不出声了,才又继续说下去。
沈姝数了一下,把整件事说完,越东海中间一共喊停了五次,感觉也是为难他了,估计今天过了嗓子就得哑了。她正同情着越东海呢,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一般,忽然转过头看过来,视线与她对上。
“沈姑娘,这里!大家让一下,让沈姑娘过来给。”他忽然又大声喊了起来。
沈姝:“……”
最后她还是过去了,简单的跟众人讲解了一下高中低端具体是怎么个区分法,各自的市场区别以及都有什么优劣。不过她没像越东海那样扯着嗓子大声喊,不是她不想,而是身体不允许,任凭她怎么努力,这具身体也发不出那种足以让几百人都听到的响亮声音。是越东海帮她喊的,她说一句,他重复一句,最后说完的时候,沈姝就察觉到他的嗓音有些变化了。
征询群众的意见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大工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出发点跟利益需求也不一样,很少有能完全一致的,单就是把这些意见统计再分类归总,就不是个简单的事。
在沈姝解释完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讨论的声音多得简直要飞起,本质上意思是一样的意见但是因为表达的方式不一样,彼此不能理解而不停争论的人不在少数。沈姝觉得这么下去不行,果断掐断了自由讨论这条路,强行把答案分成三个,高端中端低端,序号一二三,然后一个个的询问,写正字来统计。
这样一来效率就高了很多,没用多久就把在场众人的意见都统计下来了,不用细数,沈姝只扫了一眼就得出了结果。大部分的人觉得走低端路线好,其次是中端,只有极少数的人选择高端,并且统计时问起的时候,这些人中相当一部分的语气是不太确定的那种。
统计完了接下来就是安排初步投放市场了。按照高中低端路线,沈姝让他们分别选了代表出来,然后她就带着这些被选出来的人去准备东西,等明天一早就出发前往岸上。
由于第一次纯粹就是过去考察市场的,沈姝就没准备多少冰棍,统共做了三百根,三组每组一百根。沿海一带气候终年都很热,如果不做点什么措施,还不等从这里运到岸上再售卖,估计在半路上就全化成水了。
于是沈姝在教他们制作冰棍的时候,又让人临时做了三个箱子专门用来装冰棍,然后再把家里的棉被拆了一床用来盖住箱子隔热,顺便还做了几块比较大的冰块放在最下面。
第二天一早天色麻麻亮的时候,被选出来的三组人就各自带上东西出发了。岸上站满了前来相送的人,当然,其中也不乏几个看热闹的。毕竟此前他们祖祖辈辈都靠打渔为生,这几乎成为了他们的一种本能,就跟种田的农民对未来的美好规划大多都是买更多的田一样,只看得到眼前的事物,很少有人懂得变通。在这样的前提下忽然告诉他们可以不靠打渔,而是靠一个没人卖过的东西来维持生计,他们无法相信也是很正常的。
——
日渐高升,海风阵阵,不知名的海鸟在天空盘旋着,发出清脆悠扬的鸣叫声,偶尔会落下歇在船的桅杆上。
越良一行人从琉璃岛出发,一路顺风而来,到如今已经隐隐能看到海岸了,周围的行船也开始多了起来。又行了一段便到了渡口,越良便先一步跳了上去,拿了绳子绑在系船柱上,刚才绑好了,便见一个熟人走了过来同他说话,“我说越良你们是怎么搞的,昨天怎么没来?要不是之前还存了一点,我店里就得断货,到时候客人去了我拿什么卖给人家?你们越家人就是不知好歹,我好心把你们的货都收了,还带着别人来照顾你们的生意,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我来来回回跑了多少次码头也不见你们人,你们倒好,今天才来!”
越良等人挨了一顿劈头盖脸的骂,不仅没有愤怒,反而有些惶恐,忙连声道歉,“对不起王管事,都是我们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王管事却是个得理不饶人的,闻言声音更大了,“现在道歉有什么用!我跟你们说,今天的鱼价格得往下降一!”他一边说着话,往船上看了一眼,然后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今天只来了一条船,收获这么少吗?有没有捕到什么好货?”
越良等人闻言,支支吾吾的,一时答不上来。
“难道什么好货都没有?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王管事骂得更大声了,码完之后又摆摆手,“算了算了,将就点吧,你们有多少鱼我全要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啊,这价格还得再降一成才行,因为你们这数量不够质量也不行,要是价格不优惠点,我跟掌柜的没办法交代。”
“你们把鱼都搬过去,去那边过一下称。”王管事吩咐道,见越良等人还站着不动,顿时又骂了起来,“你们耳聋了还是怎么的,还不动手,难道要我亲自搬吗,啊?!”
越良终于硬着头皮说了话,“对不起王管事,我们今天不是、不是来卖鱼的。”
王管事闻言,顿时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一脸怒容,“怎么,还跟我摆起架子来了?是嫌钱少还是怎么回事?你们信不信我以后不收你们越家人的饿东西了?!”
这句话真的把越良他们给吓到了,猛摇头摆手,“不是不是不是,王管事我们不是嫌钱少,是真的没鱼,我们昨天就都没出海,忙着做冰棍,今天就是过来卖的。”
王管事原本还想骂人的,听到越良的话神色一敛,“你们说的冰棍是个什么样的,拿出来给我看看?”
见他神色终于缓了下来,越良心底松了一口气,忙让旁边的人把装冰棍的箱子抱过来,打开给王管事看。
王管事在码头这边最大的酒楼里做事,见过不少世面。酒楼里来往皆是豪商富甲,消费也是普通人连想都不敢想的。而这些有钱人又都很讲究,无论衣食住行都要最好的,别的还好说,吃这一块,有些东西十分的稀少,在沿海高热的气候下又难以保存,酒楼的东家只能咬咬牙花了大力气大价钱弄了个冰窖。
刚才听到越良说起冰棍,王管事就有些怀疑,虽然觉得不太可能是他想的那样,但是还是提出要看一下,这一看可就把他给惊到了,居然真的是冰!
不过他很快收起了惊讶,面上衣服平静,伸手去箱子里拿起一根来,入手进去的片刻只觉得一股寒气袭来,别提多舒爽了。
他送到嘴边尝了尝,微微迷了眯眼,而后对越良说道,“这个冰棍你们一共有多少?准备怎么卖?”
王管事这个问题可为难到越良他们了,因为他们自己都没定下价格,还准备分头去试试高中低价呢,没想到还没下船就被王管事给拦住了。
而看到他们你们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纠结的样子说不出话来,人精的王管事就把真相猜了个七八成,心里顿时冒出了注意,“我尝了下,也就是普通的糖水跟香料混合后冻成的病况,材料根本值不了几个钱,不过我念着你们这么远那过来也不容易,就多给你们算一点吧,五文钱一根,你们一共带了多少来?”
越良下意识道,“我们一共带了三百根过来。”
王管事便道,“我都要了。”之后也不管越良他们怎么说,直接招手叫来几个人,让他们把东西搬到如意楼去。被叫来的人得了吩咐,点头应下后,几乎是用抢的从越良他们手中拿走了箱子,抱着离开了码头。
王管事便拿出钱袋来,数了钱给越良他们,“总共是一千五百文,不巧我这只有一千四百文,其余都是整的银子,给你们也找不开,那一百文就算是耽搁我们生意的赔偿吧。来,把钱拿好了。”
给过钱之后,王管事并未立即离开,又旁敲侧击的问了跟冰棍有关的事,不过好在来之前沈姝事先嘱咐过多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王管事最后什么也没问出来,叮嘱越良他们明天再送冰棍过来,便黑着脸走了。
越良他们看着手里的钱呆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收起来,解开系船柱上的绳子,扬帆返航。
回到琉璃岛的时候,渡口处依旧有许多人等着,他们被众人一路包围着回到村子里,跟大家伙交代了今天的收入。
别人还在惊讶于一天一两多银子的收入,同时又可惜被扣掉的那一百文钱,沈姝却是气炸了,不过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第二天越良他们出发的时候,她也跟着。
去到码头的时候,王管事早早就等在哪里了,见到越良他们的船忙迎了上来问道,“你们今天带了多少来?我全要了。”
话音才落下便听船里传出一道女声,“五十文一根,一共三百根,承惠十五两银子。”
王管事对钱最是敏感,也不管船里是个什么人,下意识骂道,“昨天还是五文钱,今天就涨到五十,翻了十倍,你怎么不去抢?!”
沈姝弯腰从船舱里出来,站在船头上,抬头看向站在上方的王管事,面无表情道,“昨天的五文钱是你强买强卖的价格,而今天才是我们定的价格。”
王管事见出来的沈姝,心中有些狐疑,因为她一点也不像是越家的女人。这并不是说沈姝有多漂亮,而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女人跟成天风吹日晒的女人,完全是不一样的,并且还有最明显的,就是沈姝的穿着打扮,是越家的女人们穿不起的。
他眯眼打量了沈姝片刻,回道,“我跟越家人谈生意,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沈姝冷声道,“我既然敢说话就代表我能做得了主。卖给你就要五十文一根,少一个子都不行。爱买卖,不买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