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夜色

姜少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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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后,楼上还是一片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这个时辰太晚了,范词兮白着一张笑脸,眼皮却不停地往下耷拉。舒蕴想了想,决定先把范词兮哄去睡。

    “兮儿,是不是困了?。”

    范词兮小弧度的点点头,舒蕴摸了摸她脑袋,牵着她上楼,“困了就先睡吧。”

    等范词兮睡着,他前脚刚从范词兮卧室里走出来,后脚温杨的电话就来了。

    舒蕴吃了一惊,因为从市区到这里路程挺远,又是深更半夜,这么危险,温杨究竟是怎么这么快赶来的?

    带着疑惑的心情,舒蕴接听了他的电话。

    “舒蕴,”温杨先是喘了一口气,随即噼里啪啦地说,“我在门口了,你快出来,我在这里等你。”

    舒蕴心头一暖,情知温杨这是担心他,嗯了一声,“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耳边还有舒老爷子和舒彰的争吵声,舒蕴的心情却从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头一次做出了临阵脱逃的行为,全然不顾客厅里这群被吓得面如土色的客人们。

    “小少爷?”

    师梓星从小由舒家抚养长大,可以说舒家对他有再造之恩,他对舒家也是忠心耿耿,每年舒家的家宴除非有重要事情外都不会缺席,此刻见舒蕴突然往外走,急忙跟上去,小时候的称呼也跟着脱口而出。

    舒蕴低声道:“温杨在门口,你不用跟着我。”

    师梓星愣了一下,看着舒蕴毫不留恋地离开,心情一时间说不出的复杂——他怎么觉得,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少爷要被人拐走了啊?

    噫不对,温杨那小子,从小就拐弯抹角的想尽办法去拐小少爷,呵呵,这家伙从小就有预谋的吧?心机真深沉!

    舒蕴一路往庭院外面走去,就见不远处的大门外,停着一辆桑塔纳,而温杨从车窗里探出头,看到舒蕴的时候笑了一下,招了招手,“快过来。”

    舒蕴也不知道为什么,见到温杨的那一刻心里又酸又涩的,从最深处涌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抿了抿嘴唇,快步上前,拉开车门走了进去,疑惑地问道,“这是哪来的车啊?”

    温杨捏了捏他的手,然后发动汽车,直接掉头往回驶去:“你记得我们楼下住了个老师吗?”

    舒蕴摇了摇头,诚实地说:“不记得了。”

    他每天工作那么忙,对自己的邻居一点印象也没有,也没兴趣去记无关紧要的人。

    温杨猜到他会这么回答,轻轻一笑:“不记得也没关系,我跟他认识,大半夜的找他借的。”

    桑塔纳背着舒家相反的方向行驶,仿佛将那些恐怖的狂风暴雨全都抛在了身后,那些事情也无关紧要。

    可是温杨一路开着车,却没有往城内而去,而是在变道时拐进了另一条陌生的高速公路。

    “这是去什么地方?”

    舒蕴有些好奇,这条路好像是去其他城市的地方。

    温杨神秘地一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大年初一的夜晚有些寒冷,夜幕上却洒满了星光。温杨赶往舒家的时候开得很快,这会儿舒蕴在车上,却开得十分平稳缓慢。时间太晚,公路上很少有车辆经过,只偶尔有赶夜路的汽车一闪而过。寂静之中,他们谁都没有说话,

    桑塔纳一直开到山顶,最后在路旁停下。寒冷的冬夜里,他们俩一前一后下了车,温杨走到护栏旁,双手换成喇叭状,朝着山下叫了一声,声音回荡在山野之间,却有股说不出的畅快味道。

    “来。”

    温杨转身朝舒蕴伸出手,在他微微发愣的时候干脆一把拉过来,立刻惊了一跳,“你手怎么这么冷?”

    舒蕴的手又冰又凉,寒冷彻骨,像是刚从冰水里打捞出来似的。温杨又看了看他,他只穿着西装马甲衬衫,应该是晚餐结束后就没换衣服,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怪我,我都忘了你就穿了这么点衣服了。”

    “没事,也不是很冷。”

    温杨火气重,冬天的时候整个人就跟个小火炉似的,此时在夜里跑了一圈,手心还热乎乎的,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舒蕴也没觉得怎么寒冷。

    “感冒了你就知道厉害了!”

    温杨拉着他的手哈了两口热气,又搓了搓,然后脱下身上的羽绒服递给他,“来,穿上。”

    “……”

    在原则性问题上,舒蕴其实是拗不过温杨的,抿了抿嘴唇,迟疑了一会儿,在温杨坦然的目光下,舒蕴还是套上了。

    羽绒服上还残留着温杨的体温,不高的温度,此刻却热得发烫,烘烤得舒蕴的内心一片柔软。

    舒蕴僵硬的身体渐渐暖和了,和温杨手牵着手并肩站在公路的护栏前,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周围,问到:“这是什么地方?”

    “我偶然发现的,这个地方白天风景不错,夜晚也足够安静,地势也高,从这个地方可以看到大半个b市,只是可惜夜晚只能看到一些灯光,你往那边看,是不是能看到城里的光?”

    星空之下,只能隐隐绰绰地瞧见b市零星的灯光和偶尔炸开的烟花,那是繁华的不夜街,在夜幕中如漫天星雨,淅淅沥沥地落下。舒蕴点了点头,“嗯,我看到了。”

    温杨禁不住笑了起来,说:“今后如果我们心情不好,或者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可以到这边来,你看,我们站在最高处,像不像把所有一切都踩在脚下?”

    舒蕴怔了一怔:“是啊。”他扭头看着温杨,眼睛里闪过微光,“这真是一个好地方。”

    温杨担心他为舒老爷子和舒彰的事情而伤心难过,所以才想到这样迂回的法子安慰他。这里其实是上辈子温杨最喜欢呆的地方,他在回国后也遭遇过很多挫折和困难,在查明自己父母死亡的真相时,也一度崩溃。有一次他无意间开着车走到这个地方,眼前的一切让他心情平静下来。后来他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就习惯性地往这座山上跑。而这辈子,他想跟舒蕴分享这样一个地方。

    两人靠着护栏,在夜色之中低声说起话来,也没有什么主题,就是讲一些工作和生活方面的事情。山风不大,将这些絮絮碎语卷起来,送入茂密的树林里,轻轻一刮,便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这一夜虽然无月,却星辰明亮,在公路上待了一会儿,两人又重新回到车内,等到天色渐明,温杨说话半天才能等来舒蕴的迷蒙回应时,他才骤然从这种融洽而柔和的氛围中惊醒,扭头一看,哑然失笑。舒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闭着双眼,靠在座椅上,表情轻松,呼吸均匀,陷入了梦乡。

    他眉目舒展,透着一股清风朗月的味道。温杨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眉骨,滑过他的脸颊,捏了捏他的耳垂,眼睛里盛满了温柔,低声道:“好好睡吧,那些事情都不必理会。”

    舒蕴的作息素来规律,不过昨夜一整晚没睡,又忧心舒老爷子和舒彰的争吵,身心疲惫,此时放松下来,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甜。醒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天色大亮,路旁偶有车辆经过。

    他按了按太阳穴,才从那种迷茫的状态里脱离出来,就听温杨轻轻笑了一声,在他耳边道:“醒了?等会儿想吃什么?”

    舒蕴在刚醒的时候有一点模糊的起床气,幼年是因为身体不太好,现在却是养成了习惯,下意识地回答到:“鸡蛋煎饼。”

    回答完之后,才真正清醒过来。

    他们俩在一起睡了几个月,温杨早知道他这习惯了,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去吃鸡蛋煎饼吧。”

    昨晚老宅的争吵被他们完全抛在了脑后,只有这一夜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的记忆。可车子开到山下的路口,恰好师梓星来电话了。舒蕴虽然很想无视,但是从小受的教育和肩上的责任让他又不能装作没听见,只好垂了垂眼睑,微微遮住了眼中的不耐烦,接了电话,“师梓星?”

    “小少爷,你现在在哪儿?”

    师梓星的语气有些着急,似乎不远处有人偷听,他压低了声音,“不管你现在在哪儿,都暂时不要回来了。”

    “爷爷……很生气?”

    听出师梓星话中的意思,舒蕴拧了拧眉,迟疑了一下,问到。

    师梓星点了点头,又想起对方看不见,揉了揉疲倦的双眼,“老爷子现在还在发火,少爷也还没离开,小少爷你和温少爷在一起?你先跟他走,暂时不要回来了,等老爷子消了火再说。”

    舒蕴嗯了一声,多说了一句:“你自己也先离开吧。”

    其实舒老爷子虽然脾气不好又说一不二的霸道,但他却深谙御下之道,鲜少会对其他人发火,最主要是仅凭他一身吓人的气势,就无人敢忤逆他。而且在舒芷失踪之前,舒老爷子还不像现在这样恐怖。所以就算被舒彰气得狠了,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他也会把怒火闷到心底,最多不过脸色难看罢了。真正承受他怒火的人,很多时候都是舒蕴。师梓星从小呆在舒蕴身边,对舒老爷子对舒蕴冷漠的态度早就司空见惯了,正是如此,才想着打电话通知舒蕴。

    “师梓星说什么了?”

    他挂了电话,旁边的温杨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让我暂时不要回老宅。”

    “那正好,你爷爷肯定还生气呢,现在就不要去触霉头了,走,我们回家吧,我给你*蛋煎饼。”

    舒蕴没有隐瞒,温杨笑了笑,他对舒老爷子这种大人吵架迁怒孩子的做法十分反感,既然舒老爷子这么生气,那他肯定不会放舒蕴回去挨打的。

    “嗯好啊。”

    舒蕴也是头一次在这种事情上逃开舒家,前所未有的刺激让他心底也隐隐有些兴奋,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淡淡地却开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