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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时日无多,却又一再虚度。
那么,请成为我的共犯。」
萧里愣在那里的时候,他没动。
我笑了一声,怎么到这个时候还这么要面子。
干脆张开双臂,将男人抱入怀中,他宽大的肩膀是我这辈子,贯穿生死的脊梁。
萧里声音都哑了,“薄颜?”
我回应他,“嗯。”
他声线里染上了几分颤抖——他坐牢的时候都没怕过,一脸冷漠,可是这个时候他脸上却出现了裂痕。
怕天塌的裂痕。
他又喊了我一遍,“薄颜?”
我更用力抱紧他,察觉到他按在我脑袋上的手在发着颤,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我能感觉到微凉的指腹贴紧我,我道,“我在。”
萧里将头低下来,下巴抵在我肩膀上,没说话,我由他这样抱着我,闭上眼睛。
脸边有风吹过,春日的风带来慵懒舒缓的暖意,萧里搂紧我,无声沉默。两颗心脏贴合到了最近距离,一起搏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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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陆在清等人在萧家摆宴,几百年不下厨的他们居然为了萧里动手开始自己做菜,但是可能因为一开始没有说好做哪国菜,导致厨房里一团乱,什么台湾菜什么泰国菜什么西餐什么日料统统都被人糅杂到了一起,小梨头还举着菜刀大喊着,“都走开!你们这群卖国贼!狗汉奸!我们本帮菜才是中华传统好么!”
余敏和安娜都在外面一边喝红茶一边笑着看这群小辈,陆如冰在一边陪着他们聊天,余敏倒是想起来了问了一句,“冰冰啊,你都三十多岁了,怎么不结婚啊?”
“我这辈子是不婚主义。”
陆如冰搂着余敏的肩膀笑,“哎呀阿姨,您别担心我啦,我们家传宗接代有陆在清那个小子呢!我自己一个人过小日子,蛮好的。”
“有个男人照顾你也不错啊。”
安娜在一边插嘴道,“唉,我家容羡不在了,不然也想看看他给我带回来什么样的儿媳妇。”
“阿姨,您别说,您以后有福啦,容嫣以后肯定是大美女,估计追她的人要排队呢!”陆如冰安慰安娜,“你瞧,把陆在清看做自己儿子不就好了嘛,反正我妈散养他的,他结婚了我妈也就走个过场来看几眼。不过我倒觉得他媳妇儿蛮乖的,那么懂事的一个好姑娘怎么就摊上了我弟弟。”
里面做菜的楚歌抬头,问陆在清,“我怎么感觉有人喊我?”
陆在清叼着烟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你他妈,削你的鱼鳞片,话这么多!”
楚歌委屈。
小梨头推了一把陆在清,“干嘛干嘛?你凶人家干什么?离婚!”
楚歌说,“好,离婚。”
陆在清急了,“人家说啥就是啥,你怎么这么没主心骨?”
旁边江凛看了笑得喘不过气来,外面陆如冰目光放在江凛的背影上许久,又淡淡地收回视线,轻轻笑了笑。
还是别拥有了吧,有的人,因为喜欢,所以不舍得染指。
我接萧里回家的时候,里面一片大乱,陆在清跟大爷似的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江凛和陆如冰坐在一起玩吃鸡手游,楚歌在一边很着急,“我……我要跳伞吗?我跳下去会不会死?”
陆在清一把将楚歌搂到自己怀里,那么小一只跟小仓鼠似的,他瞄了一眼手机,就抓着楚歌的手指教她操控,“笨死你算了,打个游戏都叽叽歪歪。”
萧里目瞪口呆看着家里的所有人,这是我接二连三在他脸上看见这种错愕的情绪了,随后江凛回头,吹了声口哨,“哟!萧老板回来了!”
这一眼,似乎回到当年,我推开东公馆大门,烟雾缭绕中望见这群纸醉金迷的人。
时过境迁,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
我带着萧里进去,我说,“吓了一跳吧?这帮孙子一直都在等你回来,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萧里咧嘴笑了笑,“惊吓还差不多吧。”
“哟,我们萧总,混过社会的就是不一样。”陆在清放下腿冲萧里走去,上前抱着他拍了拍肩膀,“好兄弟,终于回来了。”
萧里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你别来这套,我不是基佬。”
“恶心不恶心!”
陆在清笑骂一句,随后拉着楚歌,“媳妇过来!给你看我好兄弟!”
楚歌一眼见着萧里,就道,“好帅啊!”
陆在清脸一拉,恶狠狠地说,“怎么?我不帅?”
“都帅。”
楚歌指了指我,又看着萧里说,“你们俩很配。”
我和萧里都是默不作声地笑了笑,没说别的,过了几秒看见小梨头挥着菜刀冲出来,我后退一步大喊一声,“女侠饶命!”
“呔!”小梨头手里的菜刀闪着冷光,“我给你俩剁肉馅呢,萧里你回来了啊,草泥马怎么还变帅了。”
萧里乐了,“夸我就夸我,干嘛带脏话?”
“果然,啧啧,男人三十岁才是黄金年龄。”小梨头摇头晃脑,“坐过牢出来居然还给你增加了一点人渣阅历,看着跟大哥似的,萧大哥今晚想吃什么?”
萧里舔唇,眼里带着些许危机,“我今晚吃什么就不跟你报备了。”
小梨头一看萧里那个眼神就心里发毛,往后退了退,“眼神跟狼似的,你这种社会败类还是多进去坐几年牢吧。”
几个人哈哈大笑,后来坐下来一起吃饭的时候,我盯着桌子上那一堆菜许久,整个人没回过神。
“这个是什么?”
“是炸豆腐。”
“跟坨屎似的……”我口不择言,“谁炸的?滚出克!”
陆在清拍桌,“我干的!怎么了!你怎么能侮辱它身为豆腐的尊严?你不吃让萧里吃!”
萧里看了那坨乌漆嘛黑的东西一眼,摇摇头,“旺财都不吃。”
旺财,那只无毛猫。
楚歌说,“那……你们要是真的不吃,我吃吧。”
陆在清说,“媳妇儿,你真爱我。”
得了,齁死人了。
这顿饭我们吃了两个小时,薄蔚和薄妤不在,被容羡父亲接去了家里找容嫣玩了,满桌子也就我们几个一直玩一起的好朋友。萧里不怎么说话,嘴角倒是带着笑。
我察觉这人渣尤其是用这种漫不经心状态咧嘴笑的时候,能够帅得掉渣。
江凛啧啧两声,“别看了别看了妈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萧里听见江凛吐槽我的话,慵懒的抬了抬眼皮来看我一眼,唇角还带着些许得逞的笑意,轻飘飘问我一句,“在看我?”
我说,“看了,怎么了?”
萧里眯眼笑得像只妖孽,“晚上给你慢慢看,现在稍微收敛点。”
一群人起哄,尤其是小梨头,那眼神要多贱有多贱。
我咬牙切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可以无法无天了?”
萧里说,“我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不,要,脸。
晚上九点,大家从饭桌转移到了牌桌上,几个保姆收拾的时候也乐得高兴,安娜提早回去了,余敏喊了下人送她,然后她一个人也上楼,喊我们好好玩。
萧里坐在中央,陷入沙发里,指尖烟缓慢地燃烧着,似乎永远都不会被打破节奏。
他说,“妈,你早点休息,晚安。”
余敏回头,看了眼萧里,又看了眼靠在萧里身边的我,轻轻笑了笑,说,“好,你们也别玩太晚。”
我挨着萧里,男人低头玩手机,我突然间记起来了,说,“你之前是不是还把我删了?”
萧里面不改色,“我不知道,那时我喝多了,陆在清干的,跟我无关。”
陆在清一口红茶差点喷出来,指着自己,“天地良心,怎么就甩锅给我了?我他妈正直好青年,祖国栋梁,怎么会干那种事情。”
萧里说,“就是你,我看着你按下去的。”
陆在清扭头看楚歌,循循善诱,“听见没?这就是交友不慎的下场,你以后找好闺蜜要擦亮眼睛……”
一堆人又是哄堂大笑,我靠着萧里,大抵是压着他手了,他干脆把一条手臂抬起来,自然而然将我整个人圈进了他的臂弯里搂住我,整个动作没有一丝尴尬。
然后仍是低头看手机,我看他垂着眼睛,睫毛细长,鼻梁笔挺。
萧里在看自己几支自选股,绿油油一片。他玩的国际股市,绿色的反而代表上涨。
我说,“哇,绿了。”有钱了有钱了。
萧里猛地抬头,声音低沉问我,“什么绿了?”
我咽了咽口水,“股……股票。”
萧里眯眼笑得极狠,“你要是敢让我头顶上变绿,我就弄死你。反正坐牢都是家常便饭。”
我缩了缩脖子,“我……我又还没跟你在一起,你……想干什么?”
萧里冷笑一声,我觉得他出来以后气质更加深沉了,光是一声冷笑就能震慑到我。
我说,“那,你要是没事,我就回去了。”
“回哪儿?”
“薄家。”
陆在清等人也打算走了,正好我说起这个话题,他们把牌一丢,“那就散了散了,改日再聚,反正萧里回来了。”
江凛出去的时候笑着说,“你俩什么时候把婚礼办了啊?”
我脸上一热,“什么跟什么,八字都没一撇——”
“看你俩坐沙发上,我以为你们重修旧好了呢。”江凛意有所指,“哦,那萧里还是老光棍。”
“你自己不是单身?”萧里从沙发上迈着长腿坐起来,“乌龟不要笑王八,老子儿子女儿都有了,你有吗?”
江凛比了个中指,牵着陆如冰的手,“滚蛋!我不婚主义!老子博爱,心怀天下,全天下都是我的后代,你他妈也是我儿子。”
萧里差点气得一脚踹过去,江凛抓着陆如冰走了,陆在清喊了几声姐姐等我也带着楚歌出去了,后来小梨头打了个电话喊卢江来接,几个人统统走光了,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说,“那我也走了,你自己早点休息。”
刚想迈动步伐,有男人从背后将我整个人抱住,结实有力的臂膀阻拦了我所有的动作,我被萧里拉入他怀中,撞上他淡漠的胸膛,我耳边传来他狂躁的心跳声。
萧里哑着嗓子笑了一声,那笑声让我汗毛倒立,我说不出来是害怕还说别的……某种难以名状的渴望。
男人直接将我拦腰摔回沙发上,我还来不及惊呼,他捂住了我的嘴巴。
随后沙哑的嗓音传来,迎着落地窗外面的凉薄夜色,我在月光下看见萧里那张白皙清冷的脸,他说,“已经没地方给你跑了,薄颜。”
我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了一团浆糊,发生的一切都让我回不过神来,萧里低头深深地喘着气,我能感觉到他手腕绷得结实坚硬,弓着背的时候就如同一把被拉满的弦,他目光死死盯住我,甚至有些吓人。
“我坐牢这几年都在想你。”
他压住我贴上来,灼热的呼吸将我的理智一点点击溃,“你真好闻,薄颜。”
我心尖都在发颤了,红着眼睛道,“别过来。”
“你现在的挣扎是没有用的。”
萧里斩钉截铁,像是笃定了什么一样,“这是我家,这是我的地盘儿,连你都是我的,你反抗不了我,薄颜。”
我知道不该这样的,或者说……我明知道不该这样,却还是来了。
我说,“我还没原谅你。”
萧里动作没停,伸手掠夺我的一切,我低低叫了一声,“我还在恨你。”
“恨吧。”
他的温度侵略着我的身体,他说,“求我吧。”
我哭了,萧里来擦我的眼泪,他的动作每次都很霸道,可是我像是一条缺水的鱼,想被这样粗鲁又毫无怜惜地对待。
他不温柔,他可以温柔的,但是没必要温柔对我。
萧里喊着我的名字,“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
我耳边的声音都开始朦胧起来,连同视野一起,清晰的只有他那双深褐色的瞳仁,如同打碎了的玉髓玛瑙,连碎裂的脉络纹理都带着惊人的美。
“别的女人都没劲透了。”萧里按住我,我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开,或许我……也根本不想挣脱。
所有血液在这一刻被点燃了沸腾了,在我全身上下冲撞倒流,我脉搏疯狂鼓动着,一种早已熄灭的感觉重新在我心底最深处蠢蠢欲动,叫嚣着要觉醒重来。
萧里的坏,萧里的贪婪,萧里的自私自利。
他昭然若揭的野心和无恶不作的奸诈。
他懒得伪装的无畏和肆意潦倒的乖戾。
他是个很令人讨厌的男人,他就是个渣男,把一切都自以为是地结束了,又要困住我。
我不要……我不要他……
“我恨你。”
我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道说了几遍,萧里扣住我的手指,与我的指尖死死交错,如同扭在一起的藤蔓,若要分离,便是皮肉模糊。
萧里低下身子来吻我,又对我说,“恨我?嗯?薄颜,你能恨我到什么地步?能恨我一辈子吗?”
我像是和萧里斗气,我说,“对,恨一辈子。”
“那就恨一辈子,敢忘了,我能做到你重新记起来。”
萧里如同一头野兽,将我拆吞入腹,我被他推上崩溃的边缘,下一步就要踩空落入万丈深渊——
那一刻,耳边传来不切实际的,沙哑到令我觉得疼痛的声音。
萧里说,“做我的女人,薄颜。成为我的。”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彻底碎裂了,所有的防御都溃不成军,在萧里说出那句话的瞬间。
萧里,你永远都是这么强势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也不给我一丁点后退的余地。
我哭着摇头,萧里说,“你现在是我的,能感觉到吗?薄颜,你是我的。生,我要你记住我;死,我也要你记住我。”
他松开我,我空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哭着说,“你太残忍了……”
“深得你心。”萧里落吻在我唇角,月亮羞羞的躲入云层,他起身去拿了浴袍给我,将我轻轻松松抱起。
我发觉,18岁时的萧里,是意气风发青春年少,20多岁时的他,是嚣张轻佻风月人世,可是如今当他变作三十岁的时候……那种深沉又不可捉摸的腔调,反而更胜从前。
原来那种在骨不在皮的气质真的是随着时光的沉淀而越来越撩人的。
我被萧里抱住,男人低沉对我说,“起来,去洗澡??”
我说,“我自己来……”
萧里好心情地笑了笑,“哦好。”
我防备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这么轻松放过我有点不大对劲,果不其然下一秒萧里上来把我抱起,我啊的叫了一声,他带我去了独立的浴室里,直接将我丢进了放满水的圆形浴缸!
我拍打着水面,“为什么浴缸里水都放好了?”提前准备的?
萧里站在那里,眯眼笑得令天地失色,一张脸漂亮到有些眉目惊人,他拉着薄唇吹了一声流里流气的口哨,说,“我不知道,大概需要去问问我的好妈妈。”
随后男人踩进浴缸冲我走来,水波粼粼。
“不要我吗?”萧里低低地笑着,“你不要我,谁要我?”
“不……不要。”我话还没说完,他吻上来,手指穿插过我的发丝,打湿了我的全部。
“想把你永远变成我的。”萧里嗓音低哑,“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全部,都是我的。”
“我恨你的自私。”我红着眼睛颤抖道。
“嗯。”
“我恨你对我做出的伤害。”
“嗯。”
“我不会原谅你。”
“嗯。”
“够了,我们之间——”
“我需要你。”萧里直勾勾看着我,“薄颜,我需要你。不能再离开你了,因为我喜欢死你了。”
我哭了。
可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可能还有点开心。
我就是这么傻,这么容易心软。
萧里抱我,毫无顾忌地对我说,“以后会慢慢追你,会慢慢把你变成我的所有物,会让你名正言顺住进我们家里,会用接下去的时间补偿你……”
话锋一转他又恶狠狠地说,“不过你敢让卫廷他们蹬鼻子上脸,我不介意让你看看我更加恶劣的一面。”
我嘴角止不住地有点想笑。
好像开心也不丢人吧?
好吧,其实超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