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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少河的话,惹得众女尼面面相觑。
一个年轻小沙弥尼双手合十,上前道:“薛居士昨日与令妹用过斋饭后,贫尼等便即刻收拾了客房,并未发现薛居士遗落下什么物什。”
薛少河道:“你们根本不认得我那样东西,自然不会发现,可我却认得。”
薛少河与顾唯念又被带到了那个用饭的房里,薛少河找过后,自然是一无所获。他便道:“应当是哪个贪玩的小师父不认得那东西,不小心拾去玩了。”
一个年长的女尼不满道:“你这是说我们偷东西了?”
薛少河嘻嘻哈哈道:“师父莫动怒,戒嗔哪。”
顾唯念也甚是糊涂:“哥,你到底要做什么,放明白了说,别耍弄诸位师父。”
薛少河道:“我的东西一定掉在这里了,不过那东西不值钱,还不值得偷,应当是被人捡去玩了无疑”他忽又转头去看静慧,“小师父,这庵里与你差不多年纪的师父没到全吧?”
静慧不防被他忽然点名,结结巴巴道:“到……没……”
薛少河道:“那就是没到全了。”
静慧有些语无伦次:“啊……无忧……”
庵堂住持立刻出面打断了静慧。那住持年约五十,眉目垂敛,双手合十,语气平静的像是一口无波古井:“阿弥陀佛,薛居士,此乃比丘尼道场,只怕容不得居士四处寻找遗落物什。不如薛居士说出自己遗落的是什么,贫尼自当为居士寻找。若实在找不到,那便是居士弄错了。”
这住持找的借口很好。男人确实不好在尼姑庵里四处乱逛。薛少河还真不好进去了。
顾唯念想了一想,对薛少河笑道:“哥,你确实不方便在这里四处搜寻。可诸位师父也不见得认得你的东西,不如我帮你找。”其实这家伙根本没丢东西吧?他要找的到底是什么,她还真好奇。
薛少河看她一眼:“你行?”
顾唯念松开了薛少河,一瘸一拐向前走了几步,环视一眼这座古朴的庵堂。莲台山原是不宜长竹子的地方,偏偏这个善云庵后头生长了一片竹子,又直又高,很是喜人。此番她们所在的地方,正好能看见摇曳的竹影。顾唯念便对静慧道:“小师父,庵堂里可有削好的竹竿?我借一根来用。实在不成,拿根棍子来也行。我拄根棍子,走着也方便。我看这庵堂也不大,要走一圈也容易。”
静慧只得去看住持。住持面上十分不悦:“好端端的,你们来我善云庵大肆搜查,将这里当做什么地方了?就不怕冲撞了菩萨?”
男人要进去找东西,她说不方便,女人要进去找东西,她说对菩萨不敬。反正她是不许人进去。不过众位山民也没觉得此举不对。好好的一个庵堂,岂能容人随便一句话就进去搜东西?
柳夫人今日格外沉不住气,听里面的人一直磨叽,便在丫头的搀扶下进入庵内:“薛公子,你不必故弄玄虚。你就明明白白告诉大家好了,你昨夜分明见到了冒充阿萝的人。听你的意思,是善云庵的尼姑在装神弄鬼吧?你找东西也不过是个托词,其实是想揪出那个尼姑来吧?咱们倒不如痛快些,要找便找,跟她们费这些嘴皮子功夫做什么。”
薛少河只得爽快承认:“那个假冒阿萝的人,确实是个尼姑。”
此言一出,善云庵内外一片哗然。
杜诚听不下去了,在他看来,薛少河分明是栽赃陷害。他拨开人群冲了进来,指着薛少河:“你分明撒谎。你昨晚一直在房中睡觉,我还听到你打呼噜了!”杜诚没敢说,他觉得薛少河打呼噜那声音跟猪似的。
杜诚接着道,“到了后来,你干脆和……”
薛少河一双眸子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到后来,我怎样了?”
杜诚被吓得整个身子猛一缩,脑子也清醒了,便咽下去了后面的话:“后来你还起夜了。我亲眼看到你从房里出来。”乖乖,这小伙子的眼神怎么恁吓人?
顾唯念听得这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薛少河问道:“杜大哥,你一整夜没合眼,只听我打鼾了么?”
杜诚道:“那倒是没有。我只是睡前听见了,后来便睡着了。”
薛少河道:“那你怎知我半夜没溜出去?我是去捉鬼,为何要弄得人尽皆知?”
杜诚没话说了。
柳夫人对住持道:“忘尘师太,薛公子与你善云庵无冤无仇,不会随意冤枉你们。既然庵中的师父没有全出来,那个装神弄鬼的人反倒容易找出来了。谁不敢出来,谁就是假扮女鬼的人!”
忘尘平日里便不是个好脾气的住持,今日便是在人前,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尼姑。她再做不出古井无波的模样,一声冷笑:“这位薛居士来历不明,他说看到尼姑弄鬼,便真的是我们出家人在弄鬼么?何况这莲台山的比丘尼道场,并非只有我善云庵,还有一座法妙寺呢。为何偏偏跟我善云庵过不去?”
顾唯念对薛少河自是信得过。薛少河既说了弄鬼的人是善云庵的尼姑,她便分外瞧不惯忘尘阻挠她们掀开真相。听忘尘这么说话,她虽满面含笑,却是出言讥讽道:“这种时候都不忘拉拽上另一座比丘尼道场。忘尘师太似乎跟法妙寺颇有些过不去呀。”
忘尘师太恼道:“小丫头休要胡说八道!”
静慧也道:“两位薛居士都是慈悲为怀之人,今日为何偏偏要为难我们出家人?”
众山民实在看不过去了,纷纷涌入善云庵去推搡柳夫人等人。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嚷得乱纷纷的,话里意思却差不多,都是让柳夫人出去,莫在佛前故意捣乱。倘若佛祖真的降罪莲怀镇就不妙了。
薛少河与顾唯念也被人往外推搡拉拽。顾唯念只觉得往外拉自己的人力气格外大,她根本挣不开那人的手,慌得她只得紧紧拉住了薛少河的衣襟:“薛大哥!”
薛少河本想去拉住顾唯念,可是拥上来的山民太多,将顾唯念的手从他衣襟前拨开了。
顾唯念身不由己跟着人向外走。她看了一眼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又上下细瞧一眼,找准了人,忽然低头,对着那只手,狠狠一口咬了上去。疼得对方一声闷哼,顿时松了手。顾唯念犹不解恨,又抬脚朝着那人小腿狠狠踢了一下子。
抓她的是个戴斗笠的山民,斗笠拉得很低,叫人一时辨不清模样。那山民不妨她忽然左脚踢人,使出的力气还挺大,一时大意中招。薛少河趁机来到顾唯念身边,将她拉过来,护在身前。他又去看那个戴斗笠的山民,对方却已迅速离开,消失在了善云庵山门外。
薛少河其实早就想过,如果昨夜那个躲在暗处的高手趁着他来善云庵“捉鬼”,反倒悄悄溜去杜诚家将顾唯念抓走,然后再来要挟他,那就不妙了。毕竟那个高手在暗处,薛少河觉得自己还是小心为妙,所以将顾唯念带了过来。将她护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才觉得够安全。不想人群中果然混进一个身法快得诡异的山民。他怀疑那个山民,便是昨夜以燕尾镖偷袭他的人。
然而此刻他满脑子却是另一件事。他揽着顾唯念腰际,一个旋身便已到了庵堂正殿前,离得那群山民远远的。他诧异地看着顾唯念:“你的脚没事了?”
众山民也停了片刻。一个妇人忽然指着顾唯念,尖声道:“你们听,她管她哥叫薛大哥。有这么叫自己哥哥的吗?”
顾唯念也呆住了。她已顾不得担心自己说漏了嘴,只忙着关心自己的脚。
这脚伤好得太离奇了,一瞬间就好了。她试着上了几级台阶,这才确信真的行动无碍了。她的左脚不疼不痒,丝毫不像片刻前还因受伤不能用力的样子。
薛少河的下巴都快惊掉了。顾唯念并没有擦过什么灵丹妙药,都是用的普通药膏。柳夫人送来的药膏,她根本没用。何况这世上也不该有如此灵药吧?要么就是顾唯念先前假装受伤做戏骗他,那她也未免太会做戏了。
顾唯念的反应却是出乎他的意料。她并没有感到惊喜,反倒有些沮丧,更多的是担忧,就听她喃喃道:“居然就……就好了?不……这也太快了……太快了……”
薛少河满腹疑惑还没来得及问,便又被众山民和众女尼上前围住了。柳夫人等一行人,更是早被轰出山门外了。
一个山民指着柳夫人道:“已有人去请心明法师了,你莫再胡作非为。”
柳夫人道:“没有人会来做这场法事的。别说我不请他们来,就算我去请,他们也不会来。那些出家人口口声声对你们说做这场法事是造业时,我便已明白了。这法事做了也是白做。他们也信了阿萝鬼魂闹事的说法,又自知没本事对付阿萝,便来也不来。哪个高僧肯让人觉得自己修为不够呢?所以,都将事情推在我头上!”
众山民闻言,顿时群情激奋。一个山民道:“毒妇,待心明法师来了,一切自有分晓。”
忘尘则对薛少河道:“出家人慈悲为怀,并不会与薛居士计较今日之事,薛居士还请离开,往后也莫再来捣乱。”
薛少河不接她的话,反而高声道:“我现在就告诉大家,为什么你们一直听到哭声却没见过哭的人。为什么那个冒充阿萝的小尼姑,一定是善云庵的尼姑,而不是什么法妙寺的师父。但是,总得让忘尘师太将善云庵所有的师父都请出来才好。若是悄悄溜走一个,可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