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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夫人是强压了怒火听着赵夫人侃侃而谈的,随着赵夫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她强压了怒火,等听到赵夫人说到“我这大嫂却不止一个孙子”这句,夏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她这回却是连弟妹都不肯叫了,直接冷哼一声:“赵氏,你为了脱罪已经变成疯狗了不成?你这说法,竟然是说我害了嫡孙好让庶出的孙儿继承国公之位?按照国家法度我那嫡孙是可以直接袭爵的,可他出了什么事儿,要想别人继位却是要看陛下恩典的……一样是孙子,我把名正言顺的嫡孙害了,然后捧一个庶孙,这话说得你自己信不信?”
赵夫人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见夏夫人冷笑,她也跟着冷笑起来:“人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却没有谁能把手心手背的肉调个个儿的!谁不知道我那侄孙身体不好,便是继承了爵位只怕也不长久,到那时再去请陛下恩典只怕又晚了些;而你那庶孙孙却是你亲生儿子的孩儿,嫡庶什么的对我那侄媳妇有区别,对你这个亲奶奶来说有甚当紧的?正经的嫡孙生下来一个月,你一共才过来看了三次,倒是那庶孙,从三个月起就被你抱到身边教养。趁着陛下对大哥的枉死最不忍的时候,在闹出孩儿被害的事,把我夫君坑了,直接奏请让你另一个身体健康孙孙继承国公之位,婆媳之间闹个脾气也都常见,不过能做到大嫂这般不给人活路的,我还是头回见!”
夏夫人气的浑身颤抖:“赵氏。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般歹毒?你当你这些话能栽赃到我身上?我与我儿媳的关系轮不到你挑拨,我去看我孙孙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已经凉了,我与我儿媳婆媳想得,你休想挑拨!当日抱走孩子也是因她有了身孕,怕她累到才——”
“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可那孩子的亲娘却是你女儿送给哥哥的礼物!”赵夫人说到这里连连冷笑:“我长了这么大的岁数,头一次听说做小姑子的给哥哥送小妾!大名鼎鼎的孟二娘子,好容易善心大发救了个被人调戏的卖唱小娘子,结果扭头就把那小娘子安置在外头的别业里,用来招待兄长,等有了三个月的身,便打了同僚相送的名义弄进府去……更可笑的是,做母亲的知道女儿做下这等事儿,不说好好教她,反而跟儿子女儿哄骗儿媳,然后想尽办法抬举个贱妾,小小的一个妾,院子里竟前前后后凑够了二十个人伺候,等生了儿子更了不得,直接把那贱妾给上了族谱!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呢,一家子从上到下,往死里欺负个怀着孩子的正经嫡长媳!!”
赵夫人说到这里哈哈冷笑起来:“总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这破事儿我真是听一遍恶心一遍!我们孟家好歹也是几百年的名门了,竟然出了这等不要脸的事情!人前好人做尽,人后坏事做绝!”她说着看向在一边呆坐的江氏,笑了笑:“侄媳,你仔细想想,那孩子当时递到你手上的时候已经凉了么?还是你当时只顾着哭,压根就没注意这个?又或者……呵,大热的天,人死了只有发臭的,哪里能有多凉!”
赵夫人咄咄逼人的一连串问题问出来,可江氏却毫无反应,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晃悠悠站了起来,走到夏夫人跟前,她颤巍巍地问:“母亲,二婶说的是真的么?”
夏夫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显出慌乱来,她支吾了一下,试图把话题扯开:“媳妇莫要听她东拉西扯,她这是狗急跳墙了!”
江氏却并不接话,而是又问了一遍:“母亲,二婶说的是真的么?”她大睁着眼睛,木然地看着夏夫人:“那巧娘并非是夫君抹不开情面,不得不手下的同僚送的礼物,而是小姑专门给他买来的?所以她也不是因为不守规矩被我训斥了几句就吓得早产,而是正正经经地足月生下的孩子了?你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瞒着我,只瞒着我……”瞒着我也就罢了,还还要借机说我妒忌,说我不贤惠,一盆盆的脏水泼下来,然后理直气壮地把那孩子抱走。若不是,若不是……我不知道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还要把美梦做上多久!
江氏一句一句地说着,眼睛睁的大大的,眼神却空洞无比,她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了满脸,她笑了起来:“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从头到尾,傻的只有我,只有我!”江氏说罢这句话,然后猛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徐绍猛地站了起来,徐翰也早已经听得脸色铁青:“来人,扶江郡君下去,请御医!”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把江郡君安排在海音阁,另外,把她身边伺候的侍女跟两个女儿也一并送过去陪她!”他看向夏夫人:“夏氏,赵氏说的可是属实?”
夏夫人脸色仓皇,却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明鉴,她回京才几天,能知道什么,分明是在——”
夏夫人才开口,徐绍在一旁冷飕飕地开口了:“夏夫人!你要想好了再说,赵夫人刚才说的那些,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你的家务事,听起来不好听,但却不是什么能让父皇赐根白绫给个一品夫人的大罪……可若是欺君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夏夫人剩下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她跪在那里,脸色忽青忽白,呆了有一炷香的工夫,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冲徐翰磕头道:“陛下赎罪,这件事,确实是臣妇治家不严。也请陛下恕罪,我儿子并非有意欺瞒,只是没经媳妇同意就纳妾不好听,想要给儿媳个台阶下,所以才……”
“等一下,刚才赵夫人说的分明是做小姑的给哥哥送小老婆,做婆婆的装聋作哑任由儿女胡作非为,怎么到了夏夫人这里,都成了您儿子一个的错啊?”徐绍已经坐回到座位上,拿了一卷竹简敲桌子:“早闻夏夫人对女儿娇宠,但娇宠到为了女儿可以往亲儿子身上插刀,我还真没想到!”
夏夫人心中的那点见不得人的私心被人戳破,仅剩的女儿被坑到沟里去,唯一的庶孙目前来看也继承爵位无望了,谋划了许久的事情到了今日可谓鸡飞蛋打一场空,里子面子都丢尽,又被太子两番抢白,跪在那里身体晃了晃,噗通一下也栽倒了过去、
徐绍见夏夫人被气晕了,赶紧低了头不吭声了,徐翰狠狠地瞪了徐绍一眼,到底没有把斥责的话说出口来,再次叫宫娥把夏夫人也抬下去叫人抢救。
两代国公府的女主人都给晕过去了,这还怎么审?徐翰便赵夫人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爵位也丢了,情况再坏还能坏到哪儿去?满不在乎地跪在那里,看着夏夫人被抬出去的方向嘴角翘的高高;乔夫人这会儿倒是显出了她三品夫人的气度来,跪在那里腰板挺直,脸上一滴汗都不见:人家是打渔的出身,什么苦没受过,跪着一会儿算个毛球啊!旁夫人却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她本就胖,末伏的天气依然挺热,虽然大殿里有冰,但架不住穿的厚跪的久,她偷眼看看江氏跟夏氏被抬出去的方向,身体才晃了晃,便听徐翰道:“几位孟夫人都先起来吧!先到一边候着,来人,把三位孟将军请进来!”
徐翰下了命令,不多时三位孟将军走了进来,三个人依次行礼,然后站了起来。徐翰便问孟瑜:“孟瑜,你可知道你的侄孙,定国公的嫡长孙被人害死了!”
孟瑜上前两步,沉声道:“臣知道。”
徐翰又问:“你可知你的妻子目前嫌疑最大?”
孟瑜答道:“臣知道她嫌疑最大,但臣更知道,她绝对做不出这种事!”
徐翰看向孟瑜:“可你侄孙死了,你是最有资格继承这个爵位的!”
孟瑜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出了这种事,最不可能继承这爵位的就是我了,我家夫人是要有多蠢,才干这种丧尽天良只为他人做嫁衣的混蛋事儿?我相信我夫人,她做不出这种事儿来!”孟瑜说着跪了下来:“臣的话句句发自肺腑,还请陛下明鉴。”
徐翰点点头:“朕并非擅长断案的人,现在也只能听听,具体的还要着大理寺跟开封府继续查,你且起来吧!”
孟瑜起身站到一边,徐翰又冲孟玲道:“孟玲,你威风啊!一个三品大员,领着两个女儿在街上暴打八个侄儿!御史参你的折子给雪片儿似的,谁教训孩子不是在家里教训的,哪有跑到街上打的?一个三品大员,带着闺女跟侄儿在大街上大家,成何体统!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孟玲噗通跪倒:“回陛下,臣也是给气急了,臣的大哥死的惨,膝下就剩下那么两个孩子,那个小四脾气软糯,就这小三有点我大哥的遗风,我当时一看那群混球对着他下死手就气疯了,拎着直接挨个往外头扔……嗨,我就忘了我那侄儿住的地方偏的要死,竟是挨着外院墙了,随便一丢就丢到街上去了!”
随便你妹啊,孟珂鼻子都要气歪了,九尺高的院墙你扔的过去么?明明是把我儿子捆了一串儿到大街上抽!可这事儿到底是他理亏,明知道孟玲的话里有真有假相当一部分是胡说八道也不敢反驳,老老实实跪下谢罪,承认教子无方,而孟瑜也跟着又跪了一遭。
两个家伙养了一堆坑爹的儿子,带累着他们两个各被罚了一年的俸禄,而罚俸禄还是小的,最可怕的是降级:孟珂的勋位连降两级,直接从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降到了忠武将军;孟瑜只有两个儿子掺和了进去,而且没动手,但毕竟也是教子无方,从二品的振国大将军瞬间变成了冠军大将军……幸而改动的只是个勋位,具体的差事到并没有动,但皇帝也没给他们好脸,勒令此二人等孟珍的葬礼过后迅速滚回驻地去,不许再带那几个犯事儿的孩子进京。
徐绍在一旁看着两位的脸色,心中默默地为那八大金刚点蜡:四品往上每一步都不是一般的难走,这八位吃了一顿酒打了一次架,把各自子老爹多少年的奋斗赔进去了,听说昨日就被揍了一顿,看来今天还要再挨一顿!想到孟端被这些人白白欺负了一遭,如今这些家伙被胖揍两顿还终身不能来开封,爽!
而孟玲也受到了惩罚,不过相比他两个兄弟,他这种带着孩子在街上打架的行为最多算得上是行为不检,皇帝罚他半年的俸禄,以及一个月内抄两本静心的佛经……
站在一旁的三位夫人脸色各异,皇帝宣布对孟玲的惩罚的时候他的妻子乔夫人几乎是要笑出来了。而之前的赵夫人听到皇帝对孟瑜并不算严重的惩罚也猜测到皇帝应该确实对她没什么怀疑了;而最恼火的却是旁氏:明明大嫂二嫂已经因为侄孙的死而没法让自家的庶孙或丈夫对国公之位有什么争夺的能力了……眼见着最有资格的就是她丈夫了,偏被这六个孽畜给坑的国公之位捞不到,还要两降两级,可恶,可恶!
而这几个孟家的男人都不约而同地不再去提那孩子莫名惨死的事情:他们几个都不在现场,也就孟瑜的妻子跟这件事儿有牵扯,但他们这些不在场的说了也不算啊!
徐翰这边处理完处理完这三个男人,忽然一旁的传话太监一溜烟地跑了进来,走到徐翰跟前嘀咕了片刻,徐翰皱着眉听完,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那太监便大喊:“宣江郡君,!”他这边传话完毕,江氏便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个一身素服的少女,正是她长女孟思薇,而孟思薇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
江氏的脸色比第一次金殿的时候还要差,可是精神看起来却不错,她目不斜视地走到龙案前跪倒:“臣妇江别燕拜见陛下!”
徐翰道:“江郡君,你起来吧!御医说你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怎地非要再过来一趟!”
江氏跪在地上,以头触地,沉声道:“臣妇是来领罪的!”她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看向徐翰:“臣妇犯了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