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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绍听徐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急忙端起杯子递给他让他润润嗓子,一边递杯子,一边问:“父皇已经把这些人压下了?”
徐翰叹道:“压下了!毕竟科举算是国策,敢跳出来蹦跶的也就一些没多大本事的老东西……正经的还有盼头的高官不会干这种与天下读书人为敌的事情。可说来说去,还是寒门出身的官员太少了。还有俸禄上头也得调整调整。只是国库空虚,救灾的钱都没了,哪里敢提乱加俸禄?”
徐绍十分惊讶:“建国这么久了,这几年虽然有些灾害,但也称不上动摇过本,而且有十年没有大规模的战争了吧?怎么国库还没钱?”
徐翰闻言,摇了摇头:“我很小的时候,国库确实没钱,不过等我大了一些,基本上国家有个大灾小难的国库是完全撑得住的。可我这次回来一看,国库的钱几乎见底了,而别的地方部不说,起码开封周边的百姓的生活也不如前些年。赋税其实不算高,但下头的人欺上瞒下乱收的苛捐杂税太多,肥的却不是国库……而且休养生息这么多年,户部的户籍上人口不增反减,这不是开玩笑么?这是少收了多少人头的税啊!而且真正需要这点钱的人,确实没几个。对了,我想调相州刺史几品刘宁回来到户部任职,这些人也拿他寒门出身的事儿来说嘴……其实还是怕了他括隐的本事!”
徐绍一听括隐二字,脸色就变了:“父亲!您才登基,许多事情都没有安定下来,括隐的事情应该再等等啊,哪朝哪代,做这种事情都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的!”
徐翰轻声道:“我知道的,你放心,我知道轻重,再说我现在也只是先把刘宁调回来,趁我还在,让他在户部扎稳了根基,先练练手,日后你用起来,也方便。”
徐绍心里头十分的不安,他好歹也懂得一点历史,括隐这种事儿,往往发生在王朝中期。往往是经过多年土地兼并,官宦世家占地太多国家赋税压力太大的情况下,皇帝才会狠下心来干这种事儿……大卫才建立多少年?就混到要括隐的地步了?当然大家都知道徐涯在治国上就是个渣渣,国家给弄成什么样子都不稀罕,可是徐涯在这种条件压根不成熟的情况下,这么匆忙地想要做这种注定会惹恼许多高门世家的事情,往公里说是因为知道寿数有限想要多做一点功绩出来;可往私里说,何尝不是不知道国库已经到了没法再撑下去的地步,不想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丢给徐绍,想要帮他拔几个钉子的缘故呢?
徐绍想到这里,眼眶有些发红,他轻声道:“父亲,你要相信我,许多事情,只要我努力,也一定能做好得,真的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
徐翰笑了起来:“这哪里是折腾自己呢?我好歹也是大卫的皇帝,国家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我放着不管都丢给你么?”
徐绍一时哽住,他轻声道:“不管怎么说,父皇都不要太操劳了才是。”
徐翰点点头:“放心吧,我知道轻重,有御医呢!你啊,也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真不想我太操劳,就赶紧好好多学点东西。现在情况基本安定下来了,连伴读都有了,你也该念书了!”
徐绍点头道:“全凭父亲安排。”
徐翰给徐翰请的几个先生全都是教四书五经琴棋书画这些东西的,并没有按照惯例让某个权臣挂名太子太傅之类的头衔,全都是单科目的先生,却没有一个能让徐绍称一句“老师”的。
徐绍非常理解徐翰的安排方式,他的日子已然不多,这种情况下徐翰恨不得把自己懂得的政治知识对徐绍倾囊相授,帝王之术,本就是帝王才最擅长的!尤其徐绍对这个时代的政治问题的料及基本上不比白纸强多少,这样的他是很容易受别人的影响的,这种情况下徐翰又怎么会再弄个别人来影响徐绍?要知道,够资格做徐绍老师的人,一定是世家出身的,而对徐翰来说,最忌讳的就是世家的力量:如果说开朝的徐渊抑制世家只是为了集权,为了方便治理国家;那么到了他们这个时候,对抗世家力量已经成了生死攸关的事情了:徐绍太弱了,亲信全无的情况下简直是分分钟会被篡位的坑货。
大卫一统华夏之前,大江南北大大小小分裂成七八个国家,其中有一大半的国家都出现过世家权臣篡位的事情……可以说,朝堂上的那几大家族,就像悬挂在徐氏父子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_百度百科一样,让他们一刻也不敢放松。
再这样紧张的情绪中,在经历了半个月初入宫的鸡飞狗跳后,徐绍的生活进入了相对平稳的一个时期,锻炼身体,上课,到徐翰那里学习处理政务……每天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但许绍对这种状态非常满意,毕竟过去的一段时间里,他过得太刺激了!于是对眼前的平静越发珍惜,一转眼便是大半个月过去了。
而与徐绍的平静相比,此时的孟家却是鸡飞狗跳的一团乱。
夏夫人已经快要疯了,停灵四十九天要招待各路人马本来就已经让她的头大了几圈,偏偏三个小叔子又赶了回来,三个小叔子赶回来也就罢了,没几天几个人的家眷居然也纷纷赶来了,每一家都是拖家带口的一堆人,弄得夏夫人闹心死了:参加个兄长的葬礼罢了,犯得着把老婆孩子都带回来么?尤其老四孟珂,十四个儿子带回来一半!站在那里简直看着就堵心……将军府虽然很大,可是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主子也太挤了。
孟端对家里现在的情况也是郁闷得很,简直抬脚就能踩到人的节奏!前几天是身体累,这几天则是加上心累:人多是一方面,他更担心的是国公这个位置的归属:此时停灵的时间已经快四十天了,眼见着就要下葬了,大家伙儿都明白,只要这边孟珍一下葬,这件事就要进入讨论程序了!
而在孟珍与孟翊孟竑正式下葬的日子之前,孟家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那就是孟珍唯一的嫡孙的满月礼。按照此时的风俗,满月其实是要办满月酒的,但这孩子比较不幸,出生在祖父父亲叔叔的丧事期间……所以大操大办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完全不办,也不好,尤其在这个孩子身体并不好的情况下,满月总要意思意思,取个好兆头。所以大家一商量,夏氏拍板,家里举行个简单的满月宴,也不喝酒,就是一家人随便聚聚。
孟端心里头是提心吊胆的,因为侄儿的身体显然不太乐观,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已经紧急请了两次太医……说是没什么大毛病,但就只早产,又是双胞胎这一项,就让这个孩子比一般的孩子虚弱太多了。然而再虚弱,他也是孟珍唯一的嫡孙!无论怎么算,他都该是国公这个位置的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而孟端担心的也就是这个……利令智昏,家里的这一大帮子人,真的不会为了这个位置而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他心里头也对嫡母颇有些不耐:这个时候你非要当什么体贴婆婆!那孩子受得了这种吵闹么?嫂子的情况又不怎么好……真关心,好好地递个折子让孙子继承国公的位置才是正经的吧!
但这种事儿轮不到孟端操心,他也只是心里吐槽吐槽,因为第二天便是侄儿的满月,孟端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回自己院子洗个澡:他这些天整天忙得鸡飞狗跳,已经好几天没换衣服了!大热天,身上几乎馊了!好歹洗个澡,也免得明日把熏到了侄儿!
孟端跟孟靖说了一声要他在灵棚多守一会儿,自己则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孟端的院子在大宅的角落里,跟中间的院落群还隔了一不少花草树木,平日里是整个宅子最安静的角落了,而这次,他还没到那片小树林,就听到远处似乎隐隐有人声,等穿过了那片小林子,走到院门口,一阵嘈杂的人生扑面而来!
孟端皱了皱眉毛,走到院门跟前,只见门栓上的锁头还在,但仔细一看,却只是挂在上头,并没有锁上,孟端心里头有些犯嘀咕,却也没有多想,伸手就把锁头从锁扣上摘了下来,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自己的院子院门虚掩,他往里面一走,正听到屋里头一群人嘻嘻哈哈:“开封果然是开封,比咱们那深山老林好玩儿多了!一路走过来,经过的地方婊子都越来越好看!难怪爹爹天天惦记着回来!”
“你这可不是废话吗??这里是国都,哪里是咱们那穷乡僻壤能比的?”
“要说咱们大伯母也够小气的了,给咱们住的院子还没这里体面呢!!”
“那是,给儿子住的地方能跟给侄儿住的地方比么?”
“什么儿子?不也跟咱们一样是庶出的?听说十岁才领回来,亲娘还是个婊子——”
孟端本就不爽,听到这里哪里还忍得住?他一把推开房门推开门,冲着里头坐了满桌的人道:“这么个时间,你们几个不在自己的院子里住着,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屋里乱七八糟坐了七八个人,孟端拿眼睛一扫,全是他的堂兄弟,大部分是他四叔的孩子,其中有两个是二叔家的,他记得大概的排行,名字倒是记不清了……这些人前几天才过来,通共就见了那么一两面,饶是孟端生得好记性,也只能勉强记住这几个排行!毕竟光是他四叔这次就带来了八个儿子,他就那么打了个照面儿,能记住谁是谁家的排行是第几就已经很不错了。
几个人正在屋里吃吃喝喝,见孟端进来,立刻有人阴阳怪气道:“什么你的院子我的院子,这难道不是孟家的院子?我们几十口子人住在那么两个小院子,大热天的挤都挤死了!你既然在守灵,这院子便先借我们住上一住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