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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撒娇的下场就是,徐绍被徐翰勒令结束休息,立刻开始履行太子的职责去!
其实徐绍也是故意逗徐翰,看起来好像是惹他生气,其实何尝不是为了逗他开心?徐绍虽然心软,可脑子却是相当清醒地,这一点徐翰非常清楚:比如那些奏折,徐翰送来多少他都是认真看的,不懂的第二天就去认真问徐翰如此批注是什么意思……他耍活宝纯粹就是吃准了徐翰不讨厌他这个贱兮兮的样子,要不然哪个做太子的会吃饱了撑的专门惹皇帝爹生气啊!
实际上,徐绍做了十几天太子,也就是这两天才知道原来不是每天都要上朝的,朝会是隔几日才有一次的。日常大家该忙啥忙啥:当然了,那些重臣们本就在皇宫有办公地点,就算不上朝也能轻易见到皇帝。而普通朝会在大殿内举行,参与的是在开封任职的四品以上的官员。大朝会则是在广场上,整个开封七品以上的在职官员都要参加,基本上这个大朝会就是个新闻发布会以及基层官员见面会。
按照本朝的规矩,三天一次朝会,十天一次休沐日,每个月一次大朝……所以中高层官员的生活节奏是这样的:每个月初一是大朝会,然后是两天不用半夜起来的普通工作日,然后是半夜起床的普通朝会日,然后又是两天普通工作日;然后再一轮朝会日跟普通工作日……如此三乘三的九天过去,十日正好是休沐日……然后接下来再这么来一轮。
徐绍当时知道这种人性化的安排之后简直要热泪盈眶了:本以为从此以后睡懒觉这种事儿就像出笼的小鸟一样一去不复返……谁知道原来古代人这么人性化啊,不是每天都要向领导打报告,而且还有休沐日,虽然比起做五休二差远了,但是比没有强啊!不不不关键不是休沐日,关键是不用天天上朝啊!闹半天他才进宫那几天,徐翰天天上朝纯粹是因为动荡刚过许多事情都要细细安排,所以徐翰才那么忙的。现在官位什么的该调整的调整差不多了,于是又恢复到三天一朝的正常状态了。
徐绍原本想早上先跑去见徐翰,然后跟着徐翰一起过去,被洪太监训了一顿:“陛下是要等朝臣们到齐了才过去的,太子您跟着陛下过去,难道还要陛下坐到龙椅上之后专门跟大家介绍介绍您么?您早该过去上朝了,拖了这些天,大臣都不认识几个呢,还不早点过去跟大家说说话么?”
徐绍一听也是,于是当天晚上天一擦黑他就爬到床上睡下,半夜没等宫女叫他起床,他就睡足了自动醒过来,洗脸梳头发,穿上了淡黄色的太子朝服,喝了一碗牛乳又吃了两块点心,便让人让人打着灯笼,直奔着上朝的大殿赶去。
徐绍上次在大家面前露面,还是在册封太子的大典上,当然就算没有在大典上见过他,也没人会认错:淡黄色的太子朝服太好认了,于是一进场,大家伙便纷纷跟他打招呼。
徐绍来的比较早,离规定的皇帝过来的时间还有两刻钟,不过殿内已经密密麻麻地几乎全是人了。跟徐绍想象的不同,这些人并不是都密密麻麻地站着,而是有站有坐,当然这种场合也不可能跟二十一世纪开茶话会似的人手一个大圈儿椅。离门口比较远的位置基本上就是一人一个矮凳,矮凳摆的挺整齐的,一排一排的放着,而最前面几排的矮凳前头,则添加了小小的案几,这是王侯们以及一品二品的大员们的位置;而他自己的位置,则是龙椅左手下方的一凳一几。前排的大员们年纪都比较大了,一个个坐在那里几乎都在闭目养神,徐绍一路走过去,跑到案几前坐定,扭头一看,咦,旁边的老头儿还眼熟,一想,是大司马池平。赶紧站起来冲池平问好:“大司马早啊!”
池平本来眯着眼睛,听到徐绍的声音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紧接着鼻子里发出了一阵鼾声。徐绍顿时囧了,老爷子这是睡着了?
一旁的荣正笑了起来:“太子勿怪,老司马年纪大了,这阵子总是犯困……不过只要陛下一来,他立刻就精神了!”
徐绍表示理解:“年纪大的人都这样了,看着书都能睡着呢……”这么大岁数还不退休,真敬业啊!
徐绍又往一旁看,看到了荣正跟司马朗,赶紧又微笑着冲着两位打招呼,两个人不像池平这么老,纷纷站起来回礼。徐绍向两人问好,两人便也趁机向徐绍示好,问问他身体怎么样了,中暑好些了么……徐绍本来就没中暑,自然是胡扯一通蒙过去,正好前一天看了奏章有点问题还没来得及问徐翰,索性凑自己座位走下来,走到荣正跟司马朗的位置之间站住,问荣正:“荣司徒,我看到一个折子,是彭城长史给皖东士绅胡四海讨封赏,我看到您的意见是是封个正六品的朝议郎,父皇也批准了。这个事情我不太懂,想请教您一下。”
容正笑道:“请问太子哪里不懂呢?”
徐绍道:“我看说他调集了价值两万三千贯的粮食到皖东灾区评价贩卖,据说活人数万。可是前头明明说他只筹钱一千八百贯啊!”
容正微微一笑:“太子可曾注意到那折子上提到‘效陈氏转粜’几个字?。”
徐绍点点头:“看到了。”
容正笑道:“陈氏转粜乃二十年前年前一个叫做陈平的举人发明的赈灾方法,当时他的家乡遭了水灾,颗粒无收。他便拿了能凑到的所有钱,到五百里外没有遭灾的地方买米,回到本县以低于市价四文的价钱出售,两天之内卖光,再拿了卖米的钱去临州再次购米,如此反复了十三次才将本钱花光……因他活命的人,且因为有他的低价米,其他商人也没法借机抬价。所以但凡提到陈氏转粜救灾的,那必然不是仅仅捐了点钱米的,而是起码要奔走几个月,拿一贯钱弄到灾区十贯的粮米且不提,平抑粮价也是一大功。灾荒年能调集大量粮米运输的人,定然是有本事的人,这类人正是朝廷所缺的人才,一般都要先给个散官做表彰,然后再看其才干给一些实际的官职,这就要看推荐人怎么说了!”
徐绍竖着耳朵从头听到尾,只觉得古人的智慧实在厉害,这发明这办法的那人经济学杠杠的啊:“原来如此,这陈平实在厉害!嗯,这个胡四海也很不错。”
司马朗在一旁捻着胡须道:“说起来,那陈平还是太子的亲戚呢!”
徐绍一愣,紧接着脑子立刻转开了:“亲戚?难道说他是河东陈氏的人?”
司马朗点点头:“不错,他正是陈家子弟,按辈分太子殿下还要喊一声舅舅呢……他救灾的次年就考上了进士,可惜天妒英才,才三十岁就故去了。”
徐绍大为可惜:“哎呀,确实是天妒英才!”他想起徐翰曾经提过关于陈家前些年也曾出过几个才俊,可惜无一例外的英年早逝,想来这个陈平应该也是其中之一……不禁心中暗叹,徐翰不肯用陈家,何尝不是因为他家现在没什么可用之人,推到风口浪尖上反而危险呢?
徐绍与荣正,司马朗两个人又说几句话,然后忽然听得,忽听得太监尖细的声音“陛下驾到!”刚才还乱糟糟的一群人瞬间全都安静下来,然后呼啦啦跪倒一片……徐绍赶紧也跟着跪倒,然后偷偷抬起头来朝前方看去。
然后徐绍看到了徐翰,徐翰戴着金冕,身穿着衮服,慢慢走向龙椅,坐下……徐绍听到众臣们齐刷刷地山呼万岁,那么多的声音,本就足够洪大,在经过高墙的折射,在宽阔而空旷的大殿中形成了类似回生的效果。
三拜九叩之后,徐绍直起身子,然后看清楚了身穿了衮服头戴金冕的徐翰,徐翰头顶的金冕前垂了十二根五彩丝绳穿了玉石做成的冕旒。徐绍隔着那冕旒看向徐翰,只觉得平日里熟悉的面庞也陌生了不少。然后他听到徐翰说:“众卿免礼平身!”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徐翰的声音也给徐绍了一种陌生感,他有些犹疑,忍不住再一次看向徐翰。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面孔,也还是那张面孔;可是给他的感觉真的不一样,,简直像换了一个人。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龙袍?又或许是因为龙椅摆的太高?
徐绍仔细地想了想,却忽然觉得,是,也都不是……真正让徐翰显得与平时不同的,并不是一件衣服一顶帽子一把椅子一个高高的有着许多台阶的台子,横亘在台阶两端的人之间的,是君与臣的差别,是衮服金冕龙椅所代表的东西——那是,极致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