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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佑庭第二天清晨睁开眼的时候杜箬已经不在床边,打她电话没有接,这才想起来她的电话还落在郑小冉那里。
杜箬去郑小冉的出租屋,房间里空荡荡,小冉不在,最后在茶几上找到自己的手机,打开全是莫佑庭的未接来电,她没有回复,只是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去办点事,下午会去看你…有时间的话,给小冉打个电话!”
杜箬买了早饭去市一院,还没进病房,老远就听到陆霜凤正在跟父亲通电话。
“小箬说钱没问题,我过几天就跟她回去了…小凡,你再熬一熬,别动不动就说放弃…答应妈,听到没有?”
杜箬站在门口听了一段,最后还是没有走进去。
因为隔夜有雨,所以那日的天气也有些阴,四月就是这样,不停的浸在雨里。
杜箬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那是她最后的一点希望,其实连希望都算不上,只是想碰个运气而已!
“徐经理,在忙吗?”
那头似乎停了停,之后用有些夸张的高亢声音回答:“啊—杜组长啊,有事吗?我正在开会…”
“那没事了,你忙吧…”杜箬正想挂电话,徐栋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男人,他正埋着头看手里的文件,似乎对自己会议中接电话没有太大意见,所以徐栋就接下去:“杜组长,没事,你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杜箬吞了一口气,坐在住院大楼的花园长椅上:“我就是想麻烦你帮我问一下,能否先预支我几个月的薪水…”
“预支薪水啊…?”徐栋的尾音拉了拉,又抬头看了眼面前坐在皮椅上始终不发一言的男人,见他表情无变化,才敢继续说下去:“基地似乎没有这个先例啊,要不我帮你问问肖总吧!杜组长,你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杜箬咬了咬嘴角的死皮,思虑片刻只是敷衍了一句:“嗯,有些意外,需要用钱,麻烦你帮我问下肖总吧,我等你的答复。”
“好…”徐栋应允下来,用眼角的余光又瞄了一眼皮椅上的男人,他似乎换了一个坐姿,只是依旧面无表情,果然是沉稳如石的老匹夫啊,徐栋不免在心里佩服,突然又想起什么,最后补充一句:“哦对了,杜组长,你的身份证复印件记得发给我啊,酒店那边已经催过我两次了。”
“好,我手头的事忙完了就给你…”
杜箬嘘着气,疲惫挂了电话,抬眼望去,阴霾的天空,阳光不知何时能够出现,只是总算还有些希望,如果基地答应预支她几个月的薪水,加上她卡里的最后一点存款,也可以给小凡顶一阵子。
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只是她从懂事开始就一直以坚韧的姿态生长,就像一棵枝干,已经长成挺拔的样子,要断,也不是那么容易,所以她打算再熬最后一次,如果熬不过去,她便听天由命。
徐栋收了手机,嘴角呵呵笑着,像在聊天一样顺口说:“杜组长的电话,她最近一直请假,估计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一个小姑娘也挺不容易的,想要预支薪水,我回基地后去问问肖总…”
乔安明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郁,但很快就平复,头埋下,打开面前的文件,很淡然的一句:“别问老肖了,直接让财务给她打钱吧,先预支半年……行了,开会吧…”连贯到不带任何情绪的一句交代,仿佛只是他一个随口就来的决定,手里握着笔,眼睛看着文件上的字,可是心里却早就乱得没了分寸…
接近中午的时候杜箬就收到了基地打过来的钱,她正在医院的餐厅给母亲买饭,看到手机上发的银行转账信息,憋涨了几日的心瞬间就松了下去。
赶紧抽出手机给徐栋打电话:“徐经理,谢谢,钱我收到了…真的十分感谢!”发自内心的感激,所以杜箬的语气有些过于欣喜。
徐栋一直对杜箬的印象很好,那时候他已经从市区回了基地,嘴贱地又三八了几句:“别谢我,我也没这么大权力给你预支薪水,是乔总下的指示…”
杜箬一口气又接不上了,心口一紧,不知如何往下讲,最后还是徐栋开口:“行了,你家里有事就先忙吧,回头记得把身份证复印件给我…”
杜箬“嗯”了一声,匆匆挂了电话,手里还拎着食盒,医院的餐厅里也人来人往,可是她却觉得满身都冒冷汗。
“剪不断,理还乱…”终于还是逃不过要他的手掌。
陆霜凤的主治医师已经通知杜箬母亲第二日便能出院,郑小冉说得很对,“船到桥头自然直…”,生命中那么多苦难,风雨再大,彩虹也总会在远方。
杜箬给郑小冉打了很多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最后在去莫佑庭医院的路上总算收到她的短信,什么都没讲,就一句:“我没事,别再给我打电话,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
杜箬松了一口气,只是她明白,郑小冉哪里是“没事”,她只是不知如何面对而已,但是感情之殇,必须自己痊愈。
杜箬去了莫佑庭之前住的双人病房,却发现床位已空,问了临床的家属才知他已经搬到顶楼的VIP。
“啧啧…刚才那男的家里来了一堆人,排场挺大,好像连这医院的院长都来了,有钱人吧,怎么能住我们这种病房…搬楼上去了…”
杜箬笑着谢了一句,转身又往楼上走。
医院的豪华病房就是不一样,一出电梯,感觉连走廊里的空气都特别好。
杜箬去问护士要了莫佑庭新病房的床位号,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些焦躁的女高音。
“莫哥哥,你别动了…你要喝水是不是?告诉我嘛,我给你倒…”
“是啊,庭庭,你看你的腿烫成这样,小梦听到了一路哭到医院…也真是的,好好的怎么就跟人打架打成这样…”
“活该被人打,为了一个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伤成这样,还把老曹儿子的头打破,二十多岁的人了,一事无成,成天在外面给我惹事丢人!”
“行了行了,庭庭还躺在这呢,老曹的儿子也不是什么东西,把儿子烫成这样你不心疼啊,好歹你还当爹的人!”
“心疼?你知不知道景程大酒店那天夜班的工作人员都免费看你儿子演了一出戏啊,为了一个女人,居然打架打到进医院,全是给你这个当妈的惯出来的…”
“莫伯父…您别再说了,莫大哥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
杜箬站在门口,听着病房里的对话,心里寒凉一片,最后微微吸口气,没有进去,转身往电梯口走。
不三不四的女人,呵……她还果然是,只是难为莫佑庭,为了她不光要受皮肉之苦,还要受这么多委屈。
莫佑庭支走谭梦和父母之后就给杜箬打了电话。
“喂,你不是说来医院看我的吗?怎么还没来?”
“我妈这边走不开,我晚点再过去…”杜箬其实那时候已经回自己的出租屋收拾简单行李,火车票已经买好,第二日上午的班次,跟母亲一起回宣城。
“那你什么时候来!”莫佑庭的口气有些像孩子,期许里带了点调皮,杜箬看了看腕表,下午三点,顿了顿回答:“可能今天没时间过去了,我明天回宣城,得过几天回来,回来之后再去看你吧…”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她的感情贫瘠,已经没有多余的可以给别人,既然无法给与,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让他有任何期许,所以杜箬耐着内疚对莫佑庭的关心视而不见。
挂了莫佑庭的电话,她想了片刻,还是给郑小冉发了一条短信:“莫佑庭的腿被烫伤了,在XX医院,你有时间去看看她,我明天回宣城……”短信编辑到这里,思虑几秒,最终又莫名其妙地补了几个字:“对不起,我不知道现在该跟你说什么,只是希望你真的没事…”
杜箬握着手机很用力的叹气,从她第一次被郑小冉叫着去莫佑庭的酒吧开始,一直到现在,三人之间的纠葛到现在她才慢慢清晰,心里的情绪很乱,为郑小冉心疼,为莫佑庭内疚,为自己怨恨……可是这也不是她所能控制的事,算了,不想了吧,感情对现在的她来将是一件可耻的事。
乔安明那晚没有住在市区的公寓,而是回了郊区的别墅,一整个下午都在想杜箬的事,她家出事,什么事?为了弟弟?
别墅里已经好久没人住,虽然阿姨定期打扫,但一开门,冷瑟的空气还是扑面而来。
他还是没有开灯,想到多日前,也是这个时间,跟她约着在别墅见面,红酒,沙拉,不成样的牛排和那支“二泉映月”。
乔安明顺着月光的光线往客厅走,感觉厨房里还会有灯光渗出来,几步走过去,她就会托着几支玫瑰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给他惊喜,只是脚步已经走到厨房门口,里面黑漆漆一片,他按了手边的开关,整个宽敞的厨房瞬间亮堂,料理台干净整齐,杜箬为了那顿晚餐而购置的作料还在那里,黄油,沙拉,黑胡椒和其他配料…还有那支之前插着娇艳玫瑰,此刻却空空的水晶花瓶…
他一直对自己的克制力很有自信,他一直不承认杜箬在他心中生了根,两个月而已,他花费这么大力气,怎么可能忘不掉。
可是现在站在这个厨房中间,眼前全是那张脸…她搂着自己笨拙的舞步,穿着他的衬衣坐在洗手间的水池台羞涩的勾引…那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温度似乎还没散去,整个空间里全是她的气息。
记忆排山倒海而来,乔安明慢慢走到橱柜前,打开最上面那个抽屉,几张被揉得有些皱的A4纸就露了出来…
那是杜箬打印的“勾搭攻略”,乔安明拿起来扫了一眼,如此幼稚的把戏,他想笑,但只是嘴角扯了扯,眼睛赶紧闭上去,背过身抵住橱柜慢慢的顺着自己的呼吸。
原是瘾,终成殇……
他还是没有控制住,打开手机给徐栋打了电话:“杜箬的薪水,有没有给她打过去…”
……
从最初认识到现在,冥冥中的安排,却是冥冥中的错过,是否应该再纵容自己一次,既然她只是贪图他的钱,他又恰好不缺钱,那么就当吸食毒品,尽管知道会上瘾,可是即使短暂的吸食过程他也享受,就当他贪图她的身体,她贪图他的物质,彼此各取所需的在一起,这样,好不好?
杜箬收拾好所有行李,洗了个澡,正准备上床的时候却接到莫佑庭的电话,她有些不想接,但是他不依不挠,只能接了起来。
“喂…”
“下来,我在你楼下…”
杜箬一惊,捏着手机走到窗前,头探出去往下看,果然见莫佑庭提着一条腿站在楼下的花坛前面。该死,这么晚他不好好呆在医院里做什么。
杜箬只能披了一件外套往楼下跑。
跑到楼下的时候莫佑庭已经坐在花坛的边缘,被包扎的右腿离地稍稍抬着,一只手捏着一根烟,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因为低着头,所以看不见表情。
杜箬走到楼道的时候深吸一口气,摆好一副很淡然的表情才敢走过去。
“嘿…怎么这么晚还来这里?”
莫佑庭抬头,俊逸的脸上满是阴霾之气,但是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目光牢牢定在杜箬脸上,杜箬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
“怎么了这是?”她心虚地问,莫佑庭却又吸了一口烟,红色的烟星和吐出的雾气模糊掉他半张脸,唯剩那双微眯的眼睛看着自己。
只是很快将烟蒂扔掉,一直插在裤袋里的手掏出来递到杜箬面前。
“什么意思?”
“银行卡,密码是今天的日期…”
“我不要!”
“你还有其他办法?”
杜箬突然不再接话,将头别过去,雨后的夜晚总是有些凉,地上积水未干,连花坛里的野草都仿佛带着湿气,整个天幕都感觉沉得很,她心生无力,重重的压抑感一点点集聚。
对,她也没有其他办法,可是这钱她不能要。
莫佑庭见她站在原地不动,心里憋着气,挣扎着站起来,硬是将那张卡塞到了杜箬手里:“拿着,明天回去给你弟弟付住院费,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
杜箬将脸别过来看着莫佑庭,心里一股浓浓的酸意,但她依旧把卡又退回了他手里:“我真的不要,若是我要你的钱,之前小冉给我的时候就拿了。”
“那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你情愿找潘玮,也不愿意来找我?”他依旧想不通这里面的道理,杜箬便开始慢慢地解释:“之前不愿意找你,是因为我还欠着你的钱没还,再找你借第二笔我会不好意思,而且又因为你跟小冉的事,我更不想欠你,现在不想找你,是因为……”
她不再说下去,莫佑庭却知道她的意思,苦笑一声,替她继续讲下去:“你现在不要我的钱,是因为你现在更不想欠我,简单点讲,你不想跟我扯上太多关系,对不对?”
杜箬心被揪起,抬起头,看着莫佑庭的眼睛,那里满是为她而盛开的柔意和心疼,郑小冉有句话说得似乎不对,这男人的眼睛迷离而又诱惑,一旦有人入了他的眼,绝对是深情蜜意。
可是她不行,她心里已经没有别人的位子。
吸一口气,杜箬硬着心回答:“是,我以前不想跟你扯太多关系,现在因为小冉,更不会跟你扯太多关系,你昨天去酒店救我,为了我烫伤腿,这些我都很感激,但是仅此为止,以后我不想再亏欠你。”
“仅此为止?感激?”莫佑庭自嘲地讽刺:“杜箬,我为你做这么多事,不是为了要你说一声感激!我只是没有办法看着你一个人熬着,钱对我来说无所谓,但是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可以抵过一切,如果你非要觉得拿我的钱让你觉得亏欠,那么就把我当成潘玮,什么都不需要做,陪我一个月也好,一夜也罢,你觉得心里怎么舒服,就怎样做,总之答应我,收下这张卡,其他我都依你…”
很冗长的一段话啊,如此没有骨气的阐述,像是表白,又像是规劝。
杜箬听得眼泪都快要流出来,她不是听不明白,也不是故意装不明白,她只是没有东西可以去偿还。
况且中间还横着一个郑小冉,三人的关系已经很尴尬,她哪里再能去倒插一棒子。
“莫佑庭,谢谢你能这么说,但是我这样一个女人,离过婚,为了钱可以出卖自己,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弟弟,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你的过去,你的家庭,这些我都不在乎,可能有些话我说得迟了一点,但是道理你应该明白,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子我自己清楚,你可以暂时不接受我,但是别这样毫不公平的把我推出去,就算要判我的刑,至少也要给我一个申诉的机会。”
多动情的一段话啊,杜箬几乎都要感动,可是感情伤害长久不愈,她抬了抬头,淡淡一笑,回答:“不是我对你不公平,是我没有打算给自己留任何回头的机会,莫佑庭,我怀了乔安明的孩子…”
……
寸步之遥,差之千里,他本打算成为她生命中的“悬念”,可如今看来,只能成为她生命中的一个一句“对不起”。
“多久前的事?打算瞒他到何时?”
“一个月不到,跟他分手的当天才发现,不过他不知道,我也没打算让他知道。”
“就这样一直瞒下去,然后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
杜箬没有回答,风吹过来,有些凉,她便将手臂圈住自己。
那张卡杜箬最终没有拿,莫佑庭也不再劝,她没有给他申诉的机会,直接判了刑,且是死刑……
杜箬第二日一早就去医院接母亲,然后再一起去车站回宣城。
火车上她还是给莫佑庭去了短信:“我要在宣城呆几天,你有时间去看看小冉,她一直不接我电话,我有些担心…”
短信发过去之后一直没有回应,她便也不再多说,将头支在窗口看沿途风景。
那天刚好是周五,乔安明照理下午就要回崇州,隔天住在别墅,从郊区开车过去,到达公司的时候已经有些晚。
刚在办公室坐定,门口就响起敲门声,之后门页被推开,秘书带着一个男人进来。
“对不起乔总,这位先生非要见您,我拦不住…”
乔安明抬头,看到秘书身后的莫佑庭,心口节拍停了停,只是面无表情的把秘书支了出去。
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不需要作介绍了,彼此心里都心知肚明。
只是乔安明多少要沉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挂到架子上,再走回皮椅,很沉然的一句:“找我有事?”
完全没有开场白和寒暄,直接切入正题,连表情都平静得仿佛是在跟一个普通的下属讲话,莫佑庭不禁在心里为杜箬不值,如此城府深重的男人,杜箬,你哪来的胆子!
只是莫佑庭始终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也挺喜欢乔安明这样直白的方式,不绕弯,挺好。
“有时间吗?谈一谈杜箬的事吧。”
“杜箬?”乔安明眼角一瞬即逝的慌张,但很快坐到皮椅上回答:“杜箬怎么了?需要你这样闯进来找我?”
“她家里出了事,弟弟的手术发生排异…”
“然后呢,跟我有关系吗…”乔安明依旧面无表情,调子冷得很。
莫佑庭不是第一次见乔安明,明白这老男人周身的气场和寒气不是一日修成,其实他今天来找乔安明只是来试试运气,为她不值,心里也不服气。
可是一个24岁,一个45岁,中间差了20年的阅历,手段和心思都不在一个段位。
很决然的一句回答,激得莫佑庭恨不得上去煽他,但好歹还有理智,所以他握着拳头,走到乔安明的办公桌前,很有耐心的解释:“可能现在她跟你没有关系,但是你不能否认你们曾经有过关系,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今天上午回宣城,弟弟的治疗费很庞大,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希望你能够去看看她…”
莫佑庭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将话点到即止。
只是皮椅上的乔安明冷眉锁紧,思虑几秒,反问他:“是你自己来找我,还是杜箬让你来找我?不过你替我转告她,如果她需要钱,可以直接向我开口,不需要如此拐弯抹角地来讨,我不会吝啬,毕竟我们也处过一段时间,就算是在外面包一个女人,我也总得花点钱…”
乔安明的语调很平和,只是脸色冷到极致,绕了半天,她还是贪他的钱!
只是莫佑庭被他如此残忍的话彻底激怒,双手拍在桌上,目光如炬地看着他:“口口声声是钱,好,既然你真的不吝啬,那就去偿还你对她的亏欠,正如你说的,睡个妓女也得付钱,不过像你这种人,估计也就穷得只剩下钱!只是我实在不知道杜箬看中你哪一点!”
愤怒得完全没有理智的莫大少,口无遮拦地说了这么一通,直戳乔安明的死穴。
“看中我哪一点?这个我倒可以回答你,按照杜箬自己的原话,她也只是看中我的钱…”乔安明森冷地笑,那日在医院走廊两人分手前的对话又渐渐浮上心头,刚刚消散一点的恨意又浮起。
艾玛可怜我们的莫大少,好心办了坏事!
从崇州到宣城,坐火车的话需要8小时,所以杜箬到达宣城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5点,刚出站台就接到父亲杜良兴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吵,父亲沙哑断裂的声音模糊难辨:“小凡高烧40度,下午开始一直呕吐,刚刚被推进了无菌舱…”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杜箬双腿麻木,陆霜凤看着她瞬间就红掉的眼眶,自己别过头去淌眼泪。
到达医院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父亲在医院门口等,看到杜箬过来立刻快步走上去。
“……前几天就开始发烧,但呕吐没有这么严重,从昨天夜里开始温度一直往上升,下午吐了半天,没有办法,只能同意进无菌舱…”
杜箬明白进无菌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弟弟的排异反应已经非常严重,能不能熬得过去,只能听天由命,也意味着她带回来的那点钱杯水车薪,如果她没有记错,之前小凡手术前的无菌舱费用,一天是3000,再加上昂贵的排异费用…
杜箬死死拉着行李箱的拉杆,憋住眼泪不敢往下淌。
第一件事便去找医生,医生的口气很冷漠,意思也很明确:“你弟弟这种情况也多见,毕竟不是自己直属亲系的骨髓,出现排异的概率很高,他的情况也不算太严重,先在无菌舱里面呆几天吧,试试换进口排异药……作为家属你们的压力也别太大了,已经这样,担心也没用…这是医院的押金单,现在收费处应该还有工作人员没下班,你赶紧去交钱吧……”
毫无感情的几句话,杜箬木讷地捏着那张纸,走到一楼去交钱。
就当孤树一帜吧,她最后的一口气,卡里不到十万块钱,全部打进了医院账户里。
无菌舱是不允许家属探视的,杜箬只能隔着玻璃看几眼,父亲连续几个昼夜在医院照顾弟弟,所以早就疲劳不堪,母亲刚出院,更不能熬夜,所以杜箬费劲口舌把两个老人劝回家,自己坐在无菌舱病房的走廊里等。
她等什么,等奇迹,等第二日太阳升起,弟弟退烧,可以早一点出舱,因为她算了算,那点钱,也就够弟弟撑上一个星期…
乔安明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心思工作,临近下班的时候给行政打了电话:“给我订一张去宣城的机票…”
很快那边就有答复:“乔总,今日最早去宣城的机票是夜里10点,到达宣城是凌晨1点,是不是太晚了些,要不给您定明天上午的吧…”
“不用,就夜里的航班吧,订好告诉我…”
总还是心里放不下,就算她真的只是图钱,他也想亲自去看一眼,人生第一次为一段感情上瘾,就算她负情,他至少也要讨个解释。
当然,他刻意订了夜里的航班飞过去,不愿承认自己迫不及待,只是归结于自己行程太满而已!
乔安明拿到航班信息之后才给顾澜打了电话,他给的借口是桐城市里商会有宴请,顾澜似乎很相信,只稍微关照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小凡的高烧持续不退,父母走后吐了两次,并开始出现便血,杜箬求了护士,穿着无菌服进去看了他一眼,手术前长期化疗,所以本该清俊的脸浮肿不堪,头发早就剃光,再加上如此严重的排异反应,脸色潮红,皮肤上布满面积不一的红疹。
他就躺在病床上,带了氧气,眼睛闭着,不知是睡是醒,杜箬捂住嘴不敢开口,只看了几眼就被护士又赶了出去。
杜箬记忆中,弟弟很懂事,没有发病之前聪明伶俐,可能是遗传母亲的基因,长得也好,嘴巴又甜,所以很惹人疼,只是后来发病,渐渐就开始面目不堪,这样熬了这么多年,也曾无数次跟杜箬讲,他要放弃治疗,他要回家,他不要拖累姐姐。
杜箬也不止一次想过放弃,但是眼睁睁看着亲人切断治疗最终在自己面前咽气,那种情景,她没有勇气去设想。
因为杜家常年耗在医院,血液科很多值班护士都已经认识杜箬,见她一个人坐在走廊长椅上,于心不忍,便借了一张躺椅给她。
乔安明动用了很多关系才查到杜箬弟弟所在的医院,到那边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宣城是三线城市,市医院的规模也不算大,血液科的住院走廊静谧阴森,乔安明顺着走廊的安全指示灯往尽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