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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仁心思转了转,一改刚才趾高气扬的样子,颇为亲切地对余掌柜说道:“算了,罗爷我帮人帮到底,既然你们人手不够,我们帮你搬就是了。”说完,冲众无赖使了使眼色。
众人来之前就得了罗仁的允诺,说事成之后拿芳菲苑的脂粉酬谢,且想拿多少拿多少。此时见罗仁突然这样说,立时明了他是想借搬货的时候偷拿一些。于是一窝蜂涌上来,七嘴八舌地表示愿意帮忙。
余掌柜似是受宠若惊,团团道谢,然后将众人分做两班,一班归笼一班往后院搬,很快铺子里就清了大半。
众无赖又偷又搬,正干的热火朝天,门口突然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呦,这都在干嘛呢,怎么把货往后头搬啊?”
罗仁抬头一瞧,才发现自己只顾着指挥人搬货,竟忘了关铺子门,此时门口正立着一个人。
罗仁不认识他,不过见他穿的普通,站也站的东倒西歪,想来不是什么正经人家,也不在意,说了句:“关张了,不卖货了。”就想把他打发走。
那人听了,不但没出去,反倒又往里走了几步,左右瞧瞧,吊儿郎当地说道:“这不还有这么多货的么,干嘛不卖。掌柜呢,快出来,我要给我娘子买几盒胭脂。”
余掌柜听了,忙从后头跑过来,满脸堆着笑,说道:“这位客人,我们要关张,今天不做生意了。”
“那明天呢?明天卖不卖?”来人倒是挺好说话的样子。
“明天也不卖,彻底关了。你赶紧走,别耽误我们的事儿。”罗仁粗声粗气地赶人。
那人不高兴了:“我和掌柜说话,你一个伙计插什么嘴?”
罗仁一听,跳的老高:“你说谁是伙计?爷怎么会是伙计?”
“不是伙计,那你在这搬什么货呢?”
罗仁被噎住了,瞪大了眼睛,憋出来一句:“我是东家的舅舅!”
余掌柜听了,忍住笑,假意上前劝道:“这位客人,何时再营业,得听东家的意思,我们也不知道。”
那人听了,皱眉道:“我好不容易进趟京,又赶上娘子生辰,我已答应了要送她芳菲苑的脂粉。既然你们还有存货,不如卖给我两盒,行个方便吧。”
余掌柜犹豫了一下,看看罗仁,小心道:“罗舅爷,您看这……”
本来再卖两盒胭脂也无不可,可刚才那人说罗仁是伙计,听说话又是个外地人,罗仁便不放在眼里,梗着脖子道:“都说了不卖,还问什么问,快走快走!”
那人见罗仁不松口,也来了脾气:“人家掌柜的都同意卖了,你是打哪来的舅爷,又不是东家,在这做张做乔的!今天我还非要买了!”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
罗仁看也不看地把银子扫到地上,高声道:“我就是不卖,看你往哪买去!”
那人见了,索性不理会罗仁,从打开的货柜里捡了两盒腮红,转身就往外走。
罗仁连跨几步追上,揪着他的领子,劈手把腮红硬夺了回来,骂道:“哪里来的泼皮,敢在我罗爷头上动土!”
那人被扯着领子拖了几步,也恼了,反手又把腮红抢回来,然后直接扣到了罗仁脸上:“你才是个泼皮!还敢动手!”
罗仁被扣了一脸的腮红,脸上顿时一片姹紫嫣红。芳菲苑的腮红粉质又细,一经摔开,荡在罗仁脸周围,呛的他不断咳嗽。
余掌柜实在忍不住了,装做害怕躲在一边,捂着脸偷笑。
众无赖见罗仁吃亏,纷纷扔下正往怀里藏的化妆品,一窝蜂围上来,有的搬着罗仁的脸看伤在了哪里,有的几个一起挤住买东西那人,乱叫乱跳的,闹成一团。
罗仁咳了一阵,好容易喘过气来,跳脚道:“一个外乡人,也敢在京城撒野!也不打听打听,你罗爷是谁!弟兄们,给我打!”
那人反应极快,动作又轻,听了罗仁的话,闪身就躲。众无赖吆喝着围追堵截,居然都抓不住他。不过他似乎对芳菲苑地形不熟,几次窜到了门口,却没有溜出去。
众人追打了一番,不妨猛地听到门口一声暴喝:“都住手!”
大家都被震住了,回头一看,是顺天府的衙役巡逻到了这里。
那人机灵,见人来了,猛地扑过去,抱着领头的衙役哭了起来:“差爷救命!我不过来买个脂粉,却被这伙强人追着打骂,差爷快救救我!”
罗仁听了,更加暴怒:“你个小娘养的,打了爷还告黑状!看爷怎么……”
话没说完,就被衙役打断了:“你是谁?怎么在这儿打人?”
罗仁被问住了,想解释却又觉得无从解释,只好道:“我姐夫……”
“说你呢,你扯你姐夫干什么?看来也不是个好的。兄弟们,把人都拿了,带回去给大人审审。”
罗仁上次被打怕了,一听要去顺天府就慌乱起来,拼命在人群中到处找余掌柜:“掌柜的,掌柜的呢?快来说句话啊。”
叫了半天,不见余掌柜,自己却被推着出了芳菲苑。
这边罗仁出了芳菲苑,那边余掌柜赶忙派了个婆子,赶到华府把过程详详细细向瑜楚说了一遍。
瑜楚听着,笑的直打跌,边笑边问:“来买东西那人是什么来头?”
婆子也笑:“老身也不知,听余掌柜说,都是柯公子安排的。他提前吩咐了,让等那些人拿足了东西,就往外递信号,自有安排好的人进来,我们只要躲一边看着就行了。”
瑜楚点点头,又问:“余掌柜也去顺天府了?”
婆子回道:“老身过来时还没有,不过余掌柜说柯公子肯定还有后手,不敢随意出来,要留在铺子里等消息。”
瑜楚道:“正该如此。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也回去吧,呆得久了,怕紫竹苑有所察觉。”又让琯柚拿银子来打赏。
婆子得了赏银,很是高兴,磕了头随着棠梨出了府。
瑜楚估摸着晚间就该有消息了,先来到丛桂轩告诉莫氏一声。果然刚用过晚饭,罗氏就来了,看样子走的急,头发都是乱的。
一见瑜楚,就上来拉着她的手哭道:“二姑娘,你快往柯府递个信儿,请柯大人放了仁哥儿吧。”
瑜楚装做一无所知,愣愣地问道:“大伯母说什么?罗舅爷又怎么了?”
罗氏一头哭,一头说,又得把事情说清,又不能透露自己指使罗仁去芳菲苑闹,故而有些颠三倒四:“仁哥儿今儿去了芳菲苑,本想瞧瞧有什么要帮忙的,不想就遇到了这事!也不知哪来的歹人,硬说仁哥儿打了他,仁哥儿才带着一身的伤!如今顺天府却判了仁哥儿有罪,二姑娘你听听,这是哪里的道理?”
瑜楚自然听明白了,故意不提罗仁为何会到了顺天府,只捉着罗氏的话头问:“罗家舅爷为什么去芳菲苑,谁请了他去帮忙,我怎么不知道呢?”
罗氏没想到瑜楚这么一针见血,也不哭了,顺了顺气,吞吞吐吐道:“还是上午说那事儿。大老爷不放心,便让仁哥儿去芳菲苑瞧一瞧劝一劝,先让掌柜把铺子关了,回头咱们再商量往后的事儿。”
瑜楚听了,沉下脸来:“我说了不关,大伯母就让罗舅爷去逼着余掌柜关?”
罗氏见瑜楚生气,怕她不肯帮忙,连忙道:“不是逼,不是逼,就过去瞧瞧问问,若余掌柜愿意,先关半天。”
“余掌柜没有我和我娘的吩咐,怎么会同意?定是罗舅爷使了什么手段!”
“没有,真的没有。仁哥儿说了,余掌柜当即就同意了,可后来又来了个外乡人,非要买脂粉不说,还出言不逊,辱骂他们。仁哥儿便不同意卖给他,他恼羞成怒,就打了仁哥儿。”
“既然是那人动手,怎么顺天府又判了罗舅爷有罪呢?”
罗氏被问的脸上发烫,可毕竟是亲弟弟,只得忍耻道:“顺天府衙役在他们身上搜出了芳菲苑的脂粉。”
瑜楚大惊:“这……”又疑惑问道:“他们?他们是谁?”
“是仁哥儿的朋友,他们一道去的芳菲苑。”
瑜楚冷冷道:“这么说,罗舅爷不但带了人去芳菲苑威吓余掌柜,还顺势偷拿了许多芳菲苑的化妆品?”
“哎呀,什么偷拿,姑娘说的太难听了。我听仁哥儿说,当时情况混乱,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竟带了些芳菲苑的东西出来。”
瑜楚冷笑:“每个人身上都不小心带了芳菲苑的东西,那也真是难得。”
罗氏拉下脸来求情,本以为一说就成,没想到瑜楚这般不留情面,还不时出言讽刺,便不高兴,沉声道:
“这么说,二姑娘是不愿帮忙了?不过是亲戚间有些误会,二姑娘向柯大人说明白也就结了,非要这么不依不饶的?”
瑜楚正要说话,却被莫氏拉住了:“大夫人不要着急,楚楚不是说不帮忙,只是到底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晓,还要再问问余掌柜。况且现在天也晚了,就是让楚楚立时往柯府跑一趟,柯大人也不会再开堂,最早也要明早才有结果。大夫人安心回去等着,明日一早我就给你回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