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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国大长公主的女儿,肃王顾世安的妻子,静宁郡主还活着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犹如平地一道惊雷,炸的人简直没法睡。
所有人只听到这么一个消息,没有确切的内幕,没有知情的人出来说一声,几乎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猜测出来的版本。
不论是安远侯府,晋王府还是肃王府,都大门紧闭,并没有接待任何一个上门探消息的人。
一时间,和这三家有点姻亲故旧的人家那是门庭热闹起来,大家都想在这些人家口中知道点什么。
但这些人家也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反正嘴比蚌壳还要紧,半点消息也打听不出来。
不管怎么样,静宁郡主没死是事实,肃王妃还是她也是事实。
怪不得肃王这么多年都不续弦,原来都是为了她。
原先那些蠢蠢欲动想要为肃王说亲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都老实了。
如果是别人也就罢了,既是静宁郡主,那肃王身边再也不可能有人能插足进去了。
偏偏,肃王如今又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红的发紫的那种。
只是,这些年,静宁郡主去了哪里?
没有人不好奇。
外人好奇,护国大长公主,顾念这些关心她的家人同样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曾经大家都以为在棺木里没发现静宁的尸首,是因为被英国公那老贼给偷出来,烧成灰了。
当初在英国公府的花园里也的的确确是抱了好几个白瓷罐子回来。
那就是说英国公掘坟盗棺的时候里面是有尸首的。
这一切都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也让人太毛骨悚然了。
他们竟然还有一个隐藏的如此深的敌人。
到底是谁这样跟周家的人有深仇大恨,不过是一个外嫁女,也不放过。
又是什么样的仇恨,值得他们铺垫那么多,就为了伤害静宁郡主或者说伤害周家人。
外面喧闹无比,而安远侯府,大长公主的院子里却是静默无声。
护国大长公主单手支着头,最近这几天她一直没睡好,实在是这个惊喜太大了,大的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大到她怕自己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成了泡影,消失不见了。
“母亲,您怎么就这么熬着?躺下休息一下吧。”
大长公主听到静宁郡主的声音这才醒过神来,坐直了身体。
她看向身边的女儿,身上穿的还是素衫,头上也没戴什么珠钗,只有一根簪子挽着长发,那交叠在身前的双手,没有京中贵妇那般的细腻白皙,还有她的脸……
她别过脸去,眼眶红红的。
如果被她查出来是谁害了她的女儿,她定然要用天下最恶毒的死法,让他们死去。
她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原本明媚阳光的女儿,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静宁郡主叹了口气,坐在她的身边,轻声道,“母亲,女儿这不是回来了?不要难过了。”
“我这心里……”大长公主缓缓的开口,可话也只是说了半句,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静宁郡主知道她的意思,是心疼她,她也没想过,还有家人团聚的一天,她以为自己会孤独一人,寻找仇人。
也许等不及找到仇人,就已经不明不白的死了。
她沉吟了半响后,开口道,“能有今日,女儿已经很开心了。”
“对啊。外祖母,我们还是要着眼当下,至于娘的事,我们再好好的查探就是了。”顾念从外面走了进来。
”念念,你来了?”大长公主朝顾念招招手。
顾念给大长公主和静宁郡主请安后,坐了下来。
下人上了茶,大长公主连着喝了几大口才算稳住心神,她看向静宁郡主,
“这些天,我们都高兴的过头了,所以一直没问你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发生什么事情了?”
静宁郡主眼眶红红的,慢慢说起来,“当时我也以为自己死了,没想到,再睁开眼,竟然已经到了千里之外的兖州城外的一处破庙里,距我‘死’的嗯啊天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大约那是一段很痛苦的回忆,静宁郡主只说了一点点,就停在那里。
护国大长公主放在桌上的手,不禁一紧,只觉得根根汗毛都倒竖了起来,浑身上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人,真的是厉害,能够悄无声息的将人运出去,不被人发现。
还能将痕迹抹的那样干净,这段时间,她将人撒出去,就算时间过去那样久了,可这样一点痕迹都没有,也太厉害了。
到底是谁?还是因为当年她支持先帝上位的事情所受到的报复吗?
又或者是当年老安远侯在战场上结下的仇人?
如果是敌国的仇人,做事不可能这样的干净利落,必然在京里是有内应的。
那么,还是因为她,因为当年事。
想到这里,她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冷颤过后,她的怒意升腾,如同燎原大火,将她烧的坐立难安。
如果是因为她,这些人对着她来就好了,为什么要为难她的女儿?
护国大长公主只觉得头疼欲裂。
静宁郡主微垂着头,半响才抬起,道,“我醒来后,想要回来,也探听过家里的消息,家里的消息我都能探听到,可想要回来,或者是往家里送信……”
她苦笑了一下,“幸好当初父亲教导了女儿功夫,否则,我早在醒来后就已经死了。”
“我曾往京中顾家,往江南都送过信,无论是走驿站,或者是行商,我想尽一切办法托人送信,最后那些信都还会回到我手里。”
护国大长公主眼底闪过一抹冷色,咬牙道,“到底是谁。”
静宁郡主摇摇头,“这么多年,我是一点踪迹都查不出来,醒来后,如果我不做回家的动作,那些人就会放过我。
一旦我表露出有回家的愿望,那些人就会如同黑暗中窥伺的老鼠一般,出来各种阻扰。”
“试过几次,我也就放弃了,虽然说京城已经将我发丧,但只要我到时候全须全尾的回到京城,难道家人还不接受我吗?”
“可我想的太天真了,我竭力的让自己安静下来,为此,还曾收养过一个孩子,做出一副死心的样子。
可谁能想到……”
静宁郡主咬牙切齿的说道,“他们还是不放过我,给我下毒,找人……那之后,我就绝了回家的心,我一定要将那个人找出来,千刀万剐。
我的脸,也是那个时候,自己划花的。
后来,慢慢的,幕后之人也不知道是觉得我已经死心了,还是顾不上我,我试图回家,也没人阻扰了。
我不敢回家,甚至不敢和你们联系,一个是怕那幕后之人跳出来,伤害你们。”
“另外一个……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静宁了,我已经变得污秽不堪,我本想一死了之,可我不甘心。
我可以不回家,可以远远的看着孩子,但是,我不能让那些坏人逍遥自在。”
“我回到京里,知道母亲将念念带去金陵抚养,世安也不在京里,我就去了当初齐国公府的一个庄子上,就是后来给了念念做陪嫁的庄子,一住就是这许多年……”
她咬着唇,声音艰涩,泪,已经从眼眶里大颗大颗的落下。
护国大长公主因这话神色阴沉下去,不用静宁郡主说出口,她都能想出找人做了什么,半响后,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事,我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情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是一年,两年,就算我活着查不出来,死了,做了鬼也会查下去。
誓要将那恶毒的人揪出来,不管是谁,只要查到了证据,我就要撕下他一层皮来。”
她忍不住将手中的茶盏掷了出去,那茶碗顿时四分五裂了一地,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
没有人会在这样的事上劝护国大长公主后退一步,家里的每一个人,遇上这样的事也都是要撕下那贼人的一层皮来方才罢休。
解恨,是不可能解恨的,对于静宁,对于周家,乃至顾念,这些伤害已经不可能抹去,只能最大程度上,让自己心里稍稍安慰一些。
“这事父亲和王爷已经让人去查,您别着急,也别恼,这个时候,您可不能气倒了,也不能让大家担心,越是这样的时候,您越该好好保重身体,您撑住了,不管是什么人行事之前都要仔细掂量一二。”
顾念柔声说道,汗了人进来把地上的碎瓷收拾干净,免得不小心踩伤了人。
静宁郡主上前扶住大长公主,“娘,您听念念的,我先扶您下去吧,什么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往后还有很长时间,您得沉住气。”
别的话大长公主此刻怒的听不进去,可有一句话她确听进了心里,她得撑住,她得长长久久的活着。
活到将凶手揪出来的那一天。
当初那个人敢这样对静宁,未尝不是因为她避居江南,对世事不闻不问,整个人都陷在失去丈夫的痛苦中。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事情都如同掩映在重重迷雾里,如同隔水照花,叫人看不清摸不透。
顾念和静宁郡主一起挽着大长公主的手去了内室,眼瞧着她睡着了以后,母女俩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屋。
“让人把安神香点起来,让外祖母睡到自然醒,有什么事情和表姐商量,也不要通传了。”
顾念低声与苏嬷嬷说道。
苏嬷嬷点点头,退了下去。
外间只剩下顾念和静宁郡主。
静宁郡主刚刚哭过,眼睛还是红的,她拉着顾念的手道,“你这样来来回回的奔波,太累了,明日就不要过来了。
府里事情也多,还有王爷也需要你照顾。
母亲如今已经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顾念靠着静宁郡主的肩头,“不累,是王爷让我来的,等到时候母亲回肃王府住,我们也就会近一点了。”
静宁郡主身子没来由的僵了下,笑着说道,“你啊,就不怕王爷生气。”
顾念却是摆摆手,“他才不生气,我现在可是有娘的,他要生气了,我就回娘家。”
静宁郡主笑了笑,眸光一凝,注意到顾念手掌上的血迹,不由大惊,张口就要让人去请大夫。
原来顾念不知什么时候用指甲把手掌抠出了血。
顾念叫住了静宁郡主,随手用帕子把手掌给包上。
无论是谁,听到自己的母亲出了这样大的事,都不可能冷静得下来。
她也不能例外,可若是连她都失了态,又如何能让外祖母稳下来心来。
静宁郡主从来都是通透的人,自然是知道顾念的想法,她抱住顾念,哭了起来。
她的女儿,这么大了,长的这样好,又这样的聪明。
从前,她远远的看着,总是隔了一层时空,如今实实在在地拉着她的手了,她才觉得自己还是母亲。
“是母亲的错,让你跟着难受了。”静宁哽咽的说道。
顾念哭着笑,“不是你的错,是幕后之人的错,让我们骨肉分离,夫妻相隔。”
“母亲,女儿还有一些当年的事情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从前你一个人查,没人手,没势力的,肯定查不出来。
其实,当初在庄子上见到你后,王爷曾经查过你,可是,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
我相信父亲,还有外祖母,应该都查过,都查不出什么异样,这其中必然是有人将线头给抹去了。
你刚出事的那年隔了太久了,查不出来还是正常的,可几年前的,竟然也查不到,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静宁郡主用帕子擦拭着眼泪,点头道,“是的,那些人也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态,从我伤了脸,绝了回家的心后,我的生活才是彻底的安静下来。
那些人,想我死,又怕我死。
我找不到活干,吃不上饭的时候,门口还会掉银子下来。
起先,我以为是别人掉的,可后来发现,经常会有,就明白是那幕后之人怕我饿死过不去,故意丢下的。“
顾念听了也是悚然一惊,这简直有点猫戏老鼠的意思。
不然你回家,不让你和家人联系,更怕你活不下去,死了,好像就喜欢看两边的人痛苦不堪的样子。
这样的心思,得是多变态的人才能拥有?
母女俩说了很多的话,顾念尽量避开能让静宁郡主回忆痛苦的事情。
所以,一直说了一个下午,才了解完,到最后,顾念温声的问道,“娘,你什么时候去肃王府住?”
静宁郡主身子僵硬,没有说话。
顾念这才猛然惊觉,刚刚她说到让母亲回肃王府的时候,她也是这个反应。
她开始还以为是因为她靠了过去,母亲不太适应这样的亲昵,原来是别有内情……
“娘,你不想回王府?不想和爹爹过日子吗?”顾念古怪地看着静宁郡主。
静宁抬眼看着顾念,艰涩的问道,“你觉得我应该回王府住吗?”
“当然!为什么不?你是我娘,是爹爹的妻子,是肃王府的主母,为什么不去?”
顾念狐疑的看着母亲,瞬间,她又是心疼难当。
大约母亲是觉得配不上父亲了?
可是,她知道父亲根本就不会介意这些,他连一个死人都不能忘记,更不要说母亲如今活生生的在他面前。
他怎么会同意母亲不回府?
“娘,爹爹这些年过的如何的艰难,你是不知道,他怕在京里见到和你有关的人,事,物,不惜在外面漂泊了那么多年。
就连我这个女儿,他都抛下了,可见你在他心头的位置有多重。
你发生的事情,如今大约在他心里沉甸甸的压着呢,他会觉得没保护好你。
他会很自责。
但他不会嫌弃你,不仅仅是他,就是全家人都不会,我们只会恨那个幕后的人,爹爹同样也是。
他肯定恨不能将那伤害你的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当初大家不知道你活着,从英国公府的花园里找出白瓷罐子,里面有祖父,祖母的,也有齐国公的。
大家都以为最后一个是你的,爹爹碍着先帝的面子,只是将英国公府扳倒了。
但是,你不知道,后来,他将英国公的尸体拉了出来鞭尸,又毁了,撒到了池塘喂鱼,就那鱼,也没什么好的下场……
可见你在父亲的心里有多重要,你这个时候要说不和爹爹过下去了,爹爹不疯了才怪呢。“
“你们俩都已经这样了,还折腾什么呢?外祖母说你从前的性子很直爽的。
娘,你是长辈,你要做什么,我会支持,可是,我不想你穷折腾。”
静宁郡主闻言,叹了口气,“娘知道了,娘只是这心坎过不去。你爹爹是什么样的人,娘知道,可就是因为他太好了,别的事情娘都可以过去。
可就那一样……要不是还想看到你,娘,真的支撑不下去。”
“那一样怎么了?你就不是你了?我说过,我不在乎。”门口一道声音传来,接着是顾世安冲了进来,跟在他后头的是萧越。
静宁郡主不防顾世安听到了,她抿了抿唇,撇过去头不说话。
“周离,你这是过河拆桥,感情你人是回来了,你母亲认了,女儿认了,女婿认了,所有的人都认了一圈。
偏偏就不认我这个丈夫是吧?”
对于回家这件事,他也是跟她探讨过许多回的。
原本他想风风光光的接她,摆宴,告诉天下人,她回来了,这样才显得郑重。
但这样会生出许多的麻烦,而且,他心头其实并不是太乐意。
“你我早就成亲,你是我的妻子,你生死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生同衾,死同穴。
我怕你不愿意面对别人的异样眼光,我心疼你。
所以就想着我们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
禀了皇上,册封你为肃王妃的旨意,借着皇上的口,说你回来了,这样,旁人也不敢说闲话。
我什么都为你想了。
可你倒好,就想着怎么离开我了。”
“告诉你,你休想,我已经将你丢了一次,这一次,就是上黄泉碧落,我也会将你找回来,然后将你关起来,捆在我身边。休想离开我一步。”
大约是气极了,顾世安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狠。到了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
顾念早就跟着萧越悄悄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顾世安和静宁郡主两人。
静宁郡主怔楞的看着气的胸口不断起伏的顾世安,慢慢的走到他的面前,
“你吓着念念了。”
“你闺女胆子大着呢。吓不到。现在是你的夫君要被吓死了。”
静宁郡主笑出声来,道,“是我错了,只想着我那可怜的遭遇,自艾自怜。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了。
我们一起将那个人找出来,好吗?“
“到时候,我们再生个孩子。”顾世安说道。
静宁郡主沉默着,又摇头。
有了小的,他们会分精力在小的身上,念念苦了那么多年,她都还没弥补他。
再说,她恐怕已经怀不上了。
当年,她的身子,早就已经坏了,还有那毒,谁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
关于静宁郡主回不回肃王府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顾世安和萧越带来的还有皇上册封静宁郡主为肃王妃的旨意。
当初顾世安回王府的时候,静宁郡主不在,自然没有封王妃的旨意。
册封旨意下来的第二天,皇上就在早朝上昭告天下,
“二十多年前,张天师发现天上的紫微星有异样,原本是要先帝去庙里斋戒二十年,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个时候,静宁郡主自告奋勇,为了家国安定,抛下女儿,和丈夫,代替先帝去庙里祈福,这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如今,天下已经安定,看来是静宁郡主的祈福有了效果。
所以,静宁郡主可以归家了。”
这封诏书其实有很多的问题的,比如,当时有那么多的皇子,完全可以皇子代替皇上去。
还有,就算皇子不去,还有那么多宗室王爷,怎么就轮到静宁郡主去了。
既然是为了国家祈福,那为什么齐国公当初还要发丧?而且,静宁郡主忽然就‘死’了。
难道说,这个祈福,还不能让别人知道不曾?
等等等等,很多的疑问,可是,没人敢去问皇上。
毕竟,静宁郡主是为了国家,这个国家也包括小家,包括每一个子民。
这个时候去问皇上,那不是要被骂个狗血淋头,还要别人唾弃。
所以,大家就将这些疑问都憋在了肚子里。
京城,某一座宅院里,一个人坐在阴影处,咬牙切齿道,“没想到一个大意,竟然让那个贱人归家了,枉费了这么多年的心机。”
“如今还让她这样的风光。”
那手一挥,将桌面上的所有东西都挥在地上,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不能让她这样风光下去,不能让护国那个贱妇高兴,她们想团团圆圆?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