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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的话音未落,纪玉的神色大变,她刚刚还悠然理着衣袖的手交握在一起,紧紧的,指节泛白。
顾念没想到纪玉的反应如此之大,那肖似纪太妃的脸白的透明,顾念好像没看见一样,慢吞吞的道,
“说起来,纪家在王爷心中的地位你应该知道的,所以,你起初可能还抱有一丝想法,但等到成年之后,你看到了王爷的态度,就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你才会乖巧听话的陪在太妃的身边,这也没什么,王爷常年不在府里,有个人陪着太妃也没什么。”
“但是你做的最错的,是太妃说要把你嫁给王爷时,你没有拒绝,反而是假意迎合。”
“你想的很好,你这样温柔体贴,就算将来不能嫁给王爷,定然也能找到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就算你不能成为王妃,也可以做高门大户的主母,比起回纪家听亲生父母的吩咐要强很多。”
纪玉听了顾念的话,手越抓越紧。
顾念依然慢条斯理的说到,“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你错在,在王府呆的时间太长了。”
“如果你早点和太妃提出要嫁人,大概太妃也不会这样执着的要把你塞给王爷,肯定会为你挑一户好人家,为你备丰厚的嫁妆。”
“可你呢,非要在王府里一直住下去,十五岁不说,十六岁不说,如今你多少年岁了?”
纪玉被顾念说的越来越难看,紧紧咬着后槽牙,交握着的手死死的抓着椅子的把手,身体摇摇欲坠。
顾念的话还没完,只听她继续说道,“其实,你还有一很好的机会,就是我和王爷赐婚之后,成亲之前,那个时候你要明确的和太妃说出你的打算,大概如今你也已经做了新妇。”
“可你呢,依然没有提出来,说着不肖想王爷的话,做的呢?”
“纪姑娘,你明明知道不可能嫁给王爷,为什么要在王府留这么久?”
“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就是让人误会,让人觉得你一直对王爷有想法,就算做妾也无所谓。”
纪玉被这句话刺激的声嘶竭力的大声喊道,“你胡说,我没有。”
顾念笑着挑眉,“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如果我是胡说,那你为什么这样的狼狈?”
“难道不是因为被我说中了心思才这样的吗?”
纪玉拼命摇头,她不断的喃喃道,“不是……不是的……不是的……”
“我只是……只是有点担心。”
顾念只觉得好笑,眼神微深,“担心?你担心什么呢?”
纪玉脸上的苍白黯颓已经悄无踪迹,她理直气壮的道,“担心什么?担心王爷,对担心王爷。”
“我怎么也是他的表妹,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我怎么也算是他的亲人吧,担心他总没错吧。”
顾念不得不佩服纪玉的心里强度,这样一会的功夫,就从刺激中恢复过来。
只是,纪玉的这话,却让她觉得好笑,她笑吟吟的看着纪玉,道,“纪姑娘,你说你担心王爷,哈哈。”
她笑了两声了,“你到底是担心还是不甘心?”
“你和王爷从小一起长大,你确定?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王爷从五岁开始就在宫里长大,偶尔才会王府。”
“不知纪姑娘是哪位郡主或者公主?”
“又或者是哪个高门的贵女?一般人也不能随便进宫是吧。”
“你说起来和王爷形同陌路也不为过。纪姑娘,这样的借口是不能掩盖你那龌蹉的内心的。”
“你明明知道,这个王府里,除了太妃,是没有人承认你是什么劳什子表姐,还是表妹的。”
顾念的话,犹如尖刀一刀一刀的刺在纪玉的身上,心里,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你血口喷人,你……你以为你是王妃,就能胡说八道吗?”她指着顾念,语无伦次。
顾念扯了扯嘴角,笑道,“胡说不胡说,你很清楚。”
“你怕太妃一定要把我给王爷,所以,你才这样的是不是,所以想让我离开王府。”
此刻的纪玉哪里还有平日的端庄,她的嘴一张一合,“你不过就是为了你自己,才想着给我忠告,这是忠告吗?你就是为了你自己。”
顾念懒懒的靠在椅子上,只似笑非笑的看着纪玉,“我为了自己又如何?难道一个女人肖想我的男人,我说都不能说了?”
“不要说,我不想和王爷在一起,就算我想站在王爷身边,那也没错啊。如果王爷看上我了,你拦得住马?”
纪玉捏着拳头,沉声道。
顾念好笑的看着纪玉,“纪姑娘,你至始至终都搞错了一个问题。”
“拦住你的,不是我,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王爷自己。”
“王爷今年二十多了,你一直住在王府里,如果他想,会等到今日我嫁入王府吗?王爷不要说娶你了,是看都不想多看你一眼吧?“
“你难道,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
“因为,王爷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啊。”
纪玉只觉得顾念的话就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红着眼睛,怒视着纪玉,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那我就等着你千年万年的得王爷的欢心,只盼望着你千万不要失宠于王爷才是。”
顾念挑眉,慢悠悠的道,“谢谢,我相信我和王爷可以千年万年情长,可惜你了……“
“其实做妾室有何好呢?你如果真的成了王爷的妾室,妾是什么,立着的女子,你在我面前,要你站着你就站着,要你跪下,你只能跪着,在我面前没有任何的地位。我可以随随便便的就打杀了你。”
“你如果是个表亲,比如现在,我还会花功夫和口舌口口婆心的劝你,哪怕你听不进去。”
“原本,你道歉了就走,也没什么,可你非要多那么一两句话,这样在我面前撕破脸皮,好吗?”
“人贵在自知,人心若不足,自绝于天。”
顾念不管这话有没有戳到纪玉的痛处,不管纪玉听没听进去,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说起来,她不应该这样好心对待纪玉的,只是她看到纪玉的样子,忽然想起从前有一世的自己就是如纪玉这样,一心想要给心爱的人做妾,最后却被正室给斩断双腿……
什么叫唇枪舌剑,什么叫指桑骂槐,什么叫无地自容。
纪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地上有个地洞,现在就钻进去。
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说话不是,不说也不是。
偏偏顾念还面带笑容,那样从容的看着她,仿佛能看透她的内心一样。
在顾念的眼里,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真不该来道歉的,更不该说那些话。
纪玉僵直着身体,表情同样僵硬无比。
她又好像受了惊吓一样,提起裙子摇摇摆摆的逃了出去。
杏儿刚刚被纪玉的样子给吓的,半天都没有回神,等到纪玉走远了,才回神追了出去。
黄芪见主仆俩都走了,撇撇嘴,“这纪姑娘到底脑子是怎么想的?怎么一说,就像要疯了一样,奴婢觉得王妃说的很对啊。”
顾念本就无聊,觉得无聊,才会和纪玉费这么多的口舌。
纪玉踉踉跄跄的从随远堂逃一般的跑了出来,面上通红,跌跌撞撞的,她垂着头,在回廊转角处差点撞上一个人。
她刚想呵斥,可抬头,发现是萧越,她愣了下,屈膝行礼,“王爷。”
仅仅只有两个字,可这两个字却好像包涵了无数的委屈,她的声音哽咽,眼眶瞬间泛红,泪珠在眼睛里转啊转。
萧越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看都没看她一眼,从她身边走过去。
纪玉见他冷漠的走了过去,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里,没有问她为什么委屈,什么都没问,甚至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走了。
纪玉死死的咬着唇,弯下腰捂住胸口大口的喘气。
后面杏儿追了上来,“姑娘,你怎么跑的这样快?你没事吧。”
纪玉一把推开杏儿,往山月居而去。
*
顾念觉得今日说的话特别多,特别累,她回到内室后就瘫在榻上一动不动,萧越掀帘进来时,见到的就是她四仰八叉的躺在榻上的情形。
见萧越回来,顾念坐了起来,“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晚膳还没备好呢。”
萧越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就抱着衣物去屏风后,一会声音就从屏风后传了出来,“不忙,就早些回来。”
顾念‘哦’了一声,又躺了回去,还一边扬声吩咐黄芪早些摆膳。
两人用饭的时候顾念心情不错,萧越见她这样,含笑问她,“有什么高兴的事情不分享一下吗?”
“有人打我男人的主意,被我拆穿了,所以我高兴。”显然,她的心情不错,说的话也是调侃,还不忘笑咪咪的看着他。
萧越手上的筷子差点掉在桌上,耳根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
我男人……
虽然和顾念成亲有一段时日了,两人之间也很温馨融洽,不过听到顾念这样说‘我的男人’还是有些些的害羞。
不过,很好听。
不过,他还是皱了皱眉头,道,“明日我会和祖母说这个事情,随便找个远点的人家,嫁妆备的丰厚些,赶紧把她嫁出去。”
萧越不耐烦的道。
“算了吧。”顾念摇头。
“太妃那里肯定是不答应的,此时把纪姑娘嫁出去,太妃肯定会闹,到时候传出去也是我们的名声不好,这样的事情还是等纪姑娘自己提出来吧。”
提起纪太妃,萧越眉头皱的更厉害,虽然纪太妃是他的生母,但是因为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萧越无所谓的道,“谁爱说说去,我的名声又没多好,难道他们凭一个流言就到皇上那里去上眼药不成?”
顾念哭笑不得,“你是我的夫君,我在乎。”
她吃好后,放下碗筷,问萧越,“那些人审问的如何了?还没有审出来吗?”
萧越夹菜的手顿了下,那停顿让人来不及仔细看,他将口中的食物吞了下去,然后才道,“还未曾,等到他们整理好了,对你有用的交给你。”
顾念睁大眼睛,“他们怎么这么慢,不是抓了好几批吗?不过,对方发现人不见了,会不会查到是你的手笔?”
萧越微微眯了眯眼,“不会,线索抹的很干净,那些人暂时也不会放出去。阿镜,你想怎么处置?”
顾念愣了一下,她垂下眼眸,半响才轻轻的道,“你看着办吧。”
对于阿镜,她自认从来没有亏欠过。
“还有她的家人,你也派人去审一下,看是全家都投靠了对方,还是只有阿镜,如果只是阿镜,那必然有个什么样的缘由。”
阿镜一家是侯府世仆,卖身契都在侯府,她不可能不知道这样的背叛就是个死字。
*
自从冬至宴上,周玉轩说他配不上这世上任何一名女子,这样自绝婚路的话,让那些请人来试探的人家纷纷的退了回去。
泰宁长公主府里,泰宁长公主的脸色就没好过,从冬至宴那天就一直黑着,直到现在。
她一直知道女儿倾心安远侯世子周玉轩,她宠爱女儿,自然是希望能如愿。
只可惜,她和周玉轩相差着辈分,所以,一直没有促成这桩婚事。
而且,公公英国公在知道张莹喜欢周玉轩,曾经把她叫过去,严厉的说莹莹不检点,一个未婚姑娘,口放狂言。
这样绝对不能嫁给安远侯世子。
再加上周玉轩在大殿上这样一说,就更加的没有可能。
泰宁长公主一双眼睛阴鸷的看着面前的丫鬟,“莹莹还是不肯吃东西?还在生气?”
自从在大殿上听了周玉轩的话,女儿就彻底暴怒了,一连几天不吃不喝的,将自己关在院子。
泰宁长公主能够理解女儿的暴怒,可她怕的是万一她伤害自己怎么办?
对面的丫鬟颤巍巍的低下头,“是的,姑娘摔了房里所有的东西……”
泰宁长公主听了气的恨恨的骂了声孽障,去了女儿院子。
她一进到张莹的院子,进门就见到满地狼藉,张莹披散着一头长发,身上穿着雪白的中衣,站在那片狼藉中。
她的模样憔悴,一双眸子闪烁着绝望。
泰宁长公主看得心痛,避开地上的碎片,过去将张莹搂到话里,“傻丫头,你说你这是何苦?这是何苦?”
张莹神色凄苦的道,“娘,怎么会这样?明明我那么喜欢他,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为什么,我只想嫁给周玉轩。”
周玉轩说配不上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女子,如果她要嫁给他,那不是就告诉大家她的档次不怎么高。
“莹莹,世上还有好多男儿,以后娘给你找比周玉轩还好的夫婿。”
“没有人比周玉轩更好了,如果不能嫁给周玉轩,我宁愿去死。”张莹斩钉截铁的说到。
一脸的倔强。
“莹莹……”
张莹一点也不怕泰宁长公主怎么样说,她只是道,“娘,我们进宫去吧,姑祖母最疼我,一定会答应为我做主的。”
说完,她连忙让外面时候的丫头,进来给她更衣,梳妆打扮。
泰宁长公主心里叹了口气,太后确实是疼爱家里的几个孩子,可是终究是强扭的瓜不甜啊。
等道张莹重新洗漱更衣,泰宁长公主带着她一起匆忙进宫。
永福宫里,太后坐在偏殿,一双眼睛凌厉的看着泰宁长公主和张莹。
她刚想呵斥泰宁长公主,没想到外面传来禀报声,说五皇子来给太后请安了。
太后缓了缓脸色,准备等五皇子走了再训斥。
泰宁长公主勉强对五皇子笑道,“好孩子,来给太后请安?”
五皇子有礼的回答,坐了下就告辞走了。
泰宁长公主目送着五皇子的离去,突然想到什么,唇边露出一抹笑容。
太后搂着张莹,拍拍她的背,“那个安远侯世子有什么好的?身体很虚弱,能不能长寿都不知道。”
“难道让你以后做寡妇吗?”
“别再惦记她了,姑祖母一定给你寻一个如意郎君,哀家还不行了,是天下如此大,竟然找不到一个比周玉轩更好的男儿。
张莹还在哭,心里觉得这世上是真的再没有比周玉轩更好的人了。
*
纪玉从随远堂跌跌撞撞的回到山月居,纪太妃正坐于榻上,双目呆滞。
她想到那天竟然在婆婆面前贸然问出那句话,也不怪老太妃生气。
她呆呆的坐了很久,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初萧越刚出生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她因为胎相不好,在郊外的庄子上静养,那天晋王收到永平帝的传来的消息,让他回城,有事相商。
正巧,就是那天她发动了,她拼命用力的生下肚中的孩子,后来力竭,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见晋王欢喜地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来到她的面前,她虚弱不堪的闭上眼睛,孩子的哭声很响亮,似乎一转眼的功夫,二十多年过去了。
晋王的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和她这个母亲争锋相对。
她越想越生气,头疼,心口也隐隐发疼。
纪太妃闭了闭眼,不想再去回忆那个时候的事情。
纪太妃坐在那里,见纪玉从外面进来,眼眶红红的,大惊,“玉儿,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
纪玉眼中水光闪烁,偏过头去,“没有,我没有受委屈,姑母别担心。”
这哪里是没有受委屈的样子,分明是受大委屈了。
纪太妃心里心疼的不得了,想到从前娘俩在王府里过的安安稳稳,清清静静的,如今不但萧越成婚了,连老太妃都回府来了。
她急切的道,“是不是随远堂那个女人,你别着急,姑母将她叫来,好好的训斥她一番。”
说完也不顾纪玉的阻拦,派人去将顾念叫了过来。
纪玉想到顾念说的那些话,她还是想着今日受的委屈就算了。
可她越不说,让纪太妃越发的感觉是顾念欺负了她。
纪玉连忙摆手,“真的不是王妃,姑母,您不要管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因为姑母的疼爱,就忘记了身份。”
“我不过是王府的一个客人而已,住了这么多年,也该回去了。”
“你说什么?你想回去?回哪里去?”纪太妃脸色难看的打断纪玉的话。
“我想回家里去,这里终究是王府,我姓纪,不姓萧,说到底,都是我痴心妄想了。”
话还未说完,就已经是泣不成声。
纪太妃脸都气绿了,好一个顾念,竟然敢欺负到她院子里来了,太可恶了。
她问外面的丫鬟,“去请王妃过来的人派出去没有?怎么她还不过来?”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不知母亲找儿媳过来是为了什么?”
顾念过来了。
纪太妃顾不得去和自己院子里的丫鬟置气,而是冷笑一声,“你倒是自觉,倒也大胆,知道我要找你算账,你就来了。”
顾念挑挑眉,道,“不知道儿媳做错了什么,母亲要这样怒气冲冲,兴师问罪,难道是因为纪姑娘?”
纪太妃咬牙切齿,“是又如何?不说她陪伴了我这么多年,就说是王府的客人,你也不应该欺负她,让她受委屈。”
顾念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纪玉,“纪姑娘,我是真的欺负你了吗?”
“纪姑娘是陪了你这么多年,可我们已经让她衣食无忧,府里的下人哪个不毕恭毕敬的喊她一声,‘表姑娘’
“难道,母亲也要我们毕恭毕敬的捧着她不成?”
“我怎么说也是王妃之尊,她是什么?”
“她不知礼数,胡说八道,难道我就应该让她说吗?”
“难道说,她看中我的男人,我就应该拱手让出去吗?”
“母亲,你会这样做吗?”
纪太妃自认为是个有教养的人,她骂人的时候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个字,听了顾念这样直白如刀的话,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的回答。
纪玉在边上拉着纪太妃,“姑母,不要为了我和王妃吵架,我就是个外人,您还是让我家去吧。”
顾念讥讽的看着纪玉,“纪姑娘,看来,我今日和你说的,都白说了。”
纪玉坐在一边,低声哭泣着,纪太妃面色阴沉,胸口起伏不定。
屋子里的下人已经全部退了下去,顾念站的笔直的,看着面前的姑侄俩。
刚才纪太妃让人去请她过来,她已经想到是什么事情,果然不出所料。
幸好,她没让萧越跟着过来,虽然他不在乎纪太妃是否喜欢他,但他是有血有肉的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他不过是痛到极致,麻木了才会不抱希望。
一个母亲怎么能够这样偏心?
她道,“母亲,到底王爷是你的孩子,还是纪姑娘是你的孩子?你再偏心,总要有个度吧。”
“纪姑娘刚才说她姓纪,不姓萧,我同样把这句话送给太妃,还请母亲不要纵容她惦记不该惦记的东西。”
“毕竟,她姓纪,对吗?”
纪太妃闻言,顿时凶狠的看着顾念,顾念直视着她的目光,一步也不退让。
室内一片死寂,连纪玉都不哭了。
她脸上犹自带着泪痕,对顾念道,“王妃,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们是一家人,还请千万不要为了我这个外人争执。”
“王妃,你毕竟是小辈,你快给姑母道个歉,你们要是因为我伤了和气,玉儿真是没脸再呆下去了。”
纪太妃见她这样,心里疼痛不已,
“谁说你是外人了?我没有这样不孝不悌的儿媳妇,没有这样的家人。”
“我要上禀皇上,这样的儿媳我们晋王府要不起,我要让皇上下旨意休了你。”
“知道自己是外人,就该有外人的样子,给我滚回纪家去。”
萧越从门外走了进来,阴恻恻说到。
纪玉心头一颤,下意识的抬头看着萧越。
萧越脸色铁青,一股环卫的姿态保护着顾念。
纪玉不敢再看萧越,她抖着唇道,“表哥,我知道了,这就回去收拾东西家去。”
“谁敢让你走?”纪太妃拉住纪玉,“这是我的院子,我让你留下,你就留下。”
萧越两道目光设向纪太妃,竟带着肃杀厉色。
这么多年,纪太妃和萧越关系冷淡不是没有原因的。
像此刻这样的眼神,纪太妃倒是第一次见,她不禁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这是晋王府的正院,是晋王妃的住处,你曾经是晋王妃,这里才是你的住所,若是你执迷不悟,只怕这正院,你还是搬出去为好。”
纪太妃被萧越这样一顶撞,指着萧越的鼻子,“萧越,你这个不孝不悌的孽障,敢这样顶撞你亲娘,我们这就去荣安堂问问你祖母。”
“问问她老人家,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自己的儿子要这样对我。”
“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皇上又是如何的教导你的?哪一本书,哪一位先生是这样教导你的,敢这样顶撞自己的母亲?”
“母亲。”萧越冷声道,“从前你是我母亲,如今依然是,如果你的要求是在我能做的范围内的,我会做,但是,我和念念的事情,就请你不要管了。”
“当日,你为了让阻扰提亲,竟然偷偷的把提亲的日子透露给长春侯夫人,让她去侯府门口泼洒狗血,我在这世上就再没有母亲。”
“这是我最后一次如此好言好语和你说话,如果以后,你还敢如此的诋毁念念的名声,不要忘记了十五岁那年的事情。”
“那时,我认了那件事情,认了就认了,我也不再说什么,但是,如果你以为这是把柄,可以拿捏我们夫妻俩,那只能说你做梦。”
萧越还想说什么,顾念拉住他,上前道,“正好,太妃要不去,儿媳也要去祖母那里,正好让祖母看看,太妃这个亲娘,是怎么偏疼一个外人,又是怎么对待自己亲生孩子的。”
纪太妃顿时好像被掐住了喉咙的公鸡,只与‘咯咯’声。她当然是不想去找纪太妃的。
她才刚把纪太妃给气病了,如今再去,那不是找死吗?她不过是吓唬一下儿子媳妇,可没想到顾念却如此的维护萧越,一点脸面情都不留。”
“我虽然加入王府没多长时间,但是太妃的表现让我心寒,你恨不能把王府所有的好东西都给纪姑娘,是不是如果女子可以继承爵位,你都能把爵位给了纪姑娘?”
开始的时候,顾念还会恭敬的叫太妃为‘母亲’只是她这一连的表现,让她觉得她不配自己叫她‘母亲’。
顾念握着萧越的手,不疾不徐的道,“太妃你要疼你的侄女尽管去疼好了,以后这个男人,我来疼,我来护。只盼望太妃将来不要后悔。”
顾念挺直胸膛,身姿傲然,散发出了一股凛然睥睨的其实。
她拉着萧越的手,就往外走去。
纪玉以为他们要去老太妃哪里,连忙窜过来,拦在他们前面,“王爷,王妃,都是我的错,才让你们这样生气,吵架。”
“你们不要为了我的事情来争吵,只要我走了,你们就会好的。”
她再不敢摆出刚刚那样一幅姿态,她知道老太妃不喜欢姑母,所以,不能再让纪太妃受到厌弃,那样只会让自己越发的在王府里呆不下去。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正当他们对峙的时候,老太妃身边的芳嬷嬷过来,说老太妃请纪太妃过去有事情要说。
虽然争吵的时候已经把下人都赶了出去,但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大家气极时说话声音都很大。
纪太妃看着顾念拉着萧越就往外走,她目光沉沉的看着两人的背影,安抚了下纪玉,忐忑不安的跟着芳嬷嬷去了老太妃的院子。
老太妃这段时间身体调养好了很多,见到纪太妃,目光中的温和收敛,变得凌厉起来。
“纪氏,我特意让人叫你过来,是为了给你留点体面。”
“你那个侄女,我不管她陪了你多久,要么我让人送她回去,我相信你娘不会说我个不字,要么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你给她找个好人家给嫁了。”
这么多年来,老太妃对府里的事情不闻不问,当个甩手掌柜,也从来没有这样冷言冷语过,可今日,却是怒气勃发。
纪太妃面色发白,她强忍着道,“母亲,玉儿好歹陪了我这么多年,陪着我走过那些熬不下去的日子,怎么能说打发就打发了?”
“还有,越儿那媳妇,竟然出言顶撞我,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一点也不孝,这样的脾气,可要不得。”
老太妃森然地看着纪太妃,“你说她出言顶撞,那你现在不也是在顶撞我吗?我让你送你侄女回家,你就说越儿媳妇的事情。”
纪太妃心里一滞,剩余的话不敢再说出来,她紧咬嘴唇,拳头捏的死死的。
“你偏心你的侄女,我没说什么,就如你所说,她陪着你过了那么多年,她值得赏赐。”
“但是,你不要以为我对府里的事情不闻不问,你就可以乱来。”
“上次,你问我越儿究竟是不是你的孩子,你还用问我吗?越儿那张脸,哪里和你不像了?”
“你当年死了丈夫,他也死了亲爹,谁比谁难过了?你对他不但没有半分怜惜,如今大了你还想挑来挑去?”
“当初你既然能那样对他,就要接受今日的情形。自己酿的苦果,吃不下,也得吃。”
“你以为他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所以你就虐待他?”
纪太妃跪在老太妃跟前,“是我没尽到母亲的责任,还请母亲责罚。”
老太妃看着纪太妃那执迷不悟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我罚你?怎么罚你?你都是做婆婆的人了。”
“你起来吧。”
纪太妃以为老太妃这样是放过自己了,心头松一口气,爬起身来,恭敬的站在那里。
谁知,老太妃说,“你既然那么喜欢你的侄女,正好,这段时间你就专心帮她找婆家,家里的事情交给越儿媳妇。”
“你也不用既要顾这头,又要顾那头,反正,这王府,迟早是要交到越儿手上的。”
纪太妃只觉得这比晴天霹雳还要让她胸闷,气短,“母亲,越儿媳妇毕竟年纪还轻,偌大王府交给她,能打理过来吗?”
“还有,她还是个孩子呢,要不我还是带带她吧。”
老太妃斜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孩子?既嫁了人,为人妻为人媳,就不能以大小论,都是大人了。”
“再说,也不看看越儿媳妇是谁教出来的,当初护国长公主在玩权谋的时候,你还在吃沙子。”
老太妃懒得再和她说,挥挥手,“今日说的话太多,累了,你自己去和越儿媳妇说,让她受累一下,打理下中馈。”
回到正院后,纪玉去了自己的厢房,纪太妃关起门来,摔光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顷刻间,满地碎片。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在门外瑟瑟发抖,门开了,纪太妃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们这些人傻站在那里做什么?滚进来收拾。“
外面的人纷纷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赶上前,两个大丫鬟硬着头皮进了门,也不敢拿扫帚,蹲身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这是正院不成文的规矩。
收拾碎片的时候,只能用手!
纪太妃在人前一幅冷淡高贵的模样,可她的暴躁,只有贴身侍候的人才知道。
两个大丫头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一不小心,有个丫鬟的手被瓷片给刮伤,她轻轻的‘嘶’了一声。
转眼就有一个茶盏摔在她的脚上,“要你们有什么用,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两个丫鬟不敢在发出半点声音,小心翼翼的收拾着地上的东西,心头直呼晦气,敢怒不敢言。
*
萧越乖顺的被顾念牵着回了随远堂,他不时的瞄着顾念,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
他此刻很想大声的叫两声,或者打两个滚,也许她这样的行为不合规矩。
在这个尊崇礼仪孝道的东离,忤逆长辈是大不敬之罪,如果纪太妃真的用这点来回击报复,顾念就算有些小手段,恐怕也还是会被人诟病。
可是为什么他该死的喜欢她这样做,让他觉得很熨帖。
他不会让流言传出去让人来伤害念念。
顾念看着萧越的侧脸,神情有些犹豫,嘴巴张了几下,最终还是闭上了。
一直都在关注着她的萧越自然是发现了,他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怎么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还是你觉得我没告诉你当初长春侯夫人做下那桩事,背后之人是我母亲?四皇子不过是在其中做了推手而已。”
顾念踌躇了一下,缓缓道,“不是这个,你没告诉我自然有你的理由,反正事情也解决了,我是想问你……”
顾念清了清嗓子,“我是想问你,纪玉是一出生就抱过来给太妃养的吗?”
萧越皱了皱眉头,“那时还小,不太清楚,后来也没什么兴趣知道,你想知道吗?我让人去查一查。”
顾念连忙摇头,她只不过是觉得太妃的态度太奇怪了,所以好奇。
她摇摇头,用力的想要把脑海里那个可怕的想法给摇走。
只是,她没来由觉得有些心酸。
她同情萧越吗?不,他是她爱的男人,是她要携手一生的男人,同时也是一个强大的男人。
任何的时候,他都不需要她来同情。
他们一定会好好过下去。
顾念回握住萧越的手,说道,“往后我若生了孩子,一定要像你一样。不过,我会给他很多很多的爱。“
萧越握着她的手僵了一下,就如同刚刚她在太妃那里的宣告一样,这话杀得人措手不及。
不掩饰喜爱,也不掩饰厌恶。
她肯定对他喜欢的不得了,才会希望往后的儿子也如他一般。
萧越的心越发柔软,嘴角噙着笑意道,“好,那女儿像你一样,只是,儿子的性格不要和我一样。”
顾念摇头,她可不希望女儿像她,像她不好,女儿家还是平平淡淡,懵懂娇憨些才好,就比如刘丹阳那样。
受尽父母宠爱长大的姑娘家,哪里会如她现在这样的性子?
“那你想女儿像谁?”萧越饶有兴致的问道。
顾念想了想,身边好像除了刘丹阳,其他的都各有缺陷,“女儿家,福气厚厚的,一生顺遂才好。”
两个人嘀嘀咕咕了一路,憧憬着未来。
*
顾念两夫妻在正院和纪太妃争吵的事情,在萧越暗中的镇压下,并没流传出去,
第二日,纪太妃就让人请顾念过去正院,把府里的对牌,账目都交给了顾念。
要顾念来说,她并不想掌中馈,可她不得不接。
她一边理家,一边关注着英国公府那边的动静,知道张莹虽然爱慕周玉轩,但英国公府从来没有和安远侯府结亲的意思。
她就知道,英国公,或者真的就是那个人。
很快,她证实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