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暗潮(高殷)19

万变黄衣之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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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位俊才,可是均作此想?”季越问的不慌不忙,八字形的唇须一丝不乱。尽管他自己的信仰刚刚遭到藐视,但他一不着急二不生气,反倒像是……早就心中有数一般。

    “自是如此。”沙哑嗓子拍拍稚嫩嗓子的肩膀,笑的更加灿烂了,“季越,你以为我们刚才在商量什么?好了季使君,快点跪下——”

    “孔圣既然更加尊贵,”季县令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残酷起来。他就像操弄解牛刀那样操纵着冷冽目光,瞄准聚集在一起的那群贡生,毫无怜悯地直捅过去:

    “神位为何却与我教火坛等高?亚圣牌位,还要更低数寸。”

    “什什,什么!?”

    沙哑嗓子慌忙地一回头,“咣当”一声正好撞上桥杠。高殷光是在旁边看着,就觉得额头上一阵发烫,身为直接受害者的沙哑嗓子,更是像小姑娘那样当场惨叫出声。抬牌位的几个贡生明显受到了惊吓,手上的动作登时开始慌乱,被他们抬着的孔圣神位吱呀作响地歪向一侧,刹那间,最低处竟比火坛矮了半尺有余……

    “都别慌,都莫慌!!!”稚嫩嗓子把头上的方巾揉成一团,脸上的痤疮急的是个个通红。“季越!莫耍这些小聪明!”他充满怨恨地回骂一句,随即转过身来,对抬着亚圣牌位和祆教火坛的另外两组人,发泄似地开始指手画脚:

    “停,停!孟圣牌位莫再举高,就这样不动!火坛,火坛还抬什么?赶紧给我扔地上,快扔地上!姊妹女儿乱伦邪教的东西,还抬什么抬,抬!”

    后排的白衣书生当即皱起眉头,大步流星地往前排走去。但他终究晚了一步,季越已经抓住稚嫩嗓子的这句失言话,开始做文章了。

    “永乐秀才范瑚。”季县令的话语冷若冰锥,刺得稚嫩嗓子一个趔趄。高殷听到这句话,也是啧啧称奇。/原来这位县令,其实早就掌握了贡生头目的名单啊。/“汝称祆教为‘乱伦邪教’,”季越步步进逼,“如此看来,‘不可独尊释道,诸教当平等相待’之类,想应是欺世妄言了?”

    “我们当然句句是实——不对,不对!不是说我这个不对,是你那个不对!”稚嫩嗓子已经变得语无伦次,满额头都是黄豆大小的汗珠。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继续强撑也只能是丢人现眼,可这个小书生偏偏不肯认输,不管沙哑嗓子和其他同伴怎么劝,他就是不肯后退一步,就是要梗起脖子上的青筋,对着台阶上面的季县令叫骂到底:

    “季越,不要顾左右而言它,它它!下跪,快下下,下跪!!”

    “……”

    季越一言不发。甚至都懒得继续看他。刚才还畏畏缩缩的衙役们,这会儿就像吃了大力丸一样变得精神抖擞,一个个叉腰挺胸抬肚子,为自己和使君联手拿下的胜利而深感欣慰。看着这些喜气洋洋的衙门中人,再看看快要吵成一锅粥的门前贡生,田鹏鸾苦笑着摇摇头,从腰包里掏出一把翠莹莹的葡萄干,丢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熙和也像看戏看累那样揉揉眼睛,后退半步,重新靠到了高殷身边。

    “这位季县令,挺会使阴招啊~”女孩用右手遮住嘴,悄悄凑到高殷耳边:

    “不过,光靠吵架,恐怕弄不走贡生吧?”

    “吵架只是手段。贡生想用这招压制季越,结果却被反将一军,实在是……”高殷死死盯住人群当中那个显眼的白衣书生,决定最后再给这些贡生一次机会。“算了。论嘴皮功夫,一群小书生,怎么可能是老官僚的对手。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看看他们的领头人会怎么表现吧。”

    被年轻皇帝寄予厚望的那位贡生,全身上下的打扮,明显在模仿戏台上的诸葛孔明。他看上去在二十五岁上下,身上穿的,是不带任何纹饰的交领直裰,手里摇的,是镶嵌八卦阴阳鱼的鹅毛羽扇,下巴颏上的一小撮须发,更是专门修剪成了漂亮的山羊胡。

    史载诸葛亮体恤士卒事必躬亲,千年后的这位模仿者,在这方面也是相当到位,只见他先在这排停一停,又在那行转一转,时不时地开上两个玩笑,或者像老朋友那样拍拍同伴肩膀,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消弭争吵,让贡生们再度变得斗志昂扬……

    但他花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当白衣书生终于做完这些工作的时候,季越已经优哉游哉地养好了精神。“封丘秀才王逊。”开封县令慢条斯理地点了书生首领的名,“汝对孔圣、胡天,又有何看法?”

    “在下才疏学浅,于此不敢妄言。”王逊只拱手,不作揖,两只眼睛始终直视季越,炯炯有神:

    “吾等今日来此,其实系有一事不明,欲向使君问明情况。不知季使君——”

    “早些道明来意,也不必浪费这多口舌。”季越一下子板起面孔,摆出长辈架子开始训人:

    “汝等可知,今日在这开封县衙,共有多少公务遭遇耽误?汝等有事上告,自可依律递状,如此聚众喧哗,所为何故?!”

    依律递状会有什么待遇,高殷当然是知道的。不过,他并不打算当面拆季越的台。/上吧王秀才,把你的本事都亮出来,朕没法递到县衙大堂的那两件事,看看你有没有办法——/

    “季使君。在下若是独身前来,只怕又要步上同年后尘,被使君不分青红皂白直下南监哪。”王逊的眼珠转上两转,终于步入了正题。只不过,他与高殷在意的事情,完全是南辕北辙:

    “敢问使君。国子寺二年、三年贡生共计九人,为何被开封县衙无故逮捕?自事发至今已有十日,使君为何还不放人销账?”

    年轻的大齐皇帝,一下子竖起右侧眉毛。/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王逊,/你们大费周章地跑到县衙,为的就是说这个事?路面塌陷积水呢?集市管理混乱呢?你们天天在内外两城晃荡,这些当真就看不见么?/

    PS:明天,第六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