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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气的女孩发髻,突然间变作丝锦般耀眼的银色长发。毛绒绒的柔软狐耳,就像新雨过后的蕈菇一样从头顶弹出,充满活力地轻轻颤动。高殷恐惧地望着这个背影,活像是当胸挨了一记重锤,踉踉跄跄险些一屁股摔到地上。他无法呼吸,无法合眼,太阳穴上的青筋通通跳动,整个脑袋就像炕脚堆着的宣纸一样空空白白。“你你,你你你——”高洋之子高殷哆嗦着嘴唇,因为幻术退潮后的余波影响,梗着喉咙半天说不出一句利索话,左右两只手更是又酸又麻又胀,一阵接一阵的痉挛弄得他连动动手指都办不到:
“你是——雪风!?”
“嘘。”霜雪之风仿佛舞蹈一般飘逸地转身,襦裙荡成完美的圆周,显露出一双匀称圆润的美好小腿。“要叫白雪姑姑。小正道,当了皇帝就没大没小了?”九尾灵狐仰望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头半的年轻皇帝,殷红的眼中没有任何敬畏的意思。正相反,那张纤细的瓜子脸上,反而现出了戏谑的微笑:
“要是忘了怎么说,我来教你。来,跟着念,白——雪——”
“白——不对!”高殷下意识地跟着说了一个字,立马醒悟过来,挥舞着两条胳膊连连抗议:
“白雪,雪风……姑姑,你怎么会到这里——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到现在才现身?父皇出征以后,你总共才回来一次,关键时刻全都不在场,今年二月六叔他们闹政变,你知道我自己一个到底有多——”
“你击退了已经进入大内皇城的叛军。”灵狐将搭在肩上的银发拂回脑后,步履轻盈如丝,仿佛正行走在九天云端。她几乎是无声无息地擦过高殷脸颊,将来自长辈的温柔话语,注入年轻皇帝僵硬的耳中:
“平乱之后,你甚至还稳住了河北的行台。对一个仓促即位的孩子来说,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朕知道。”高殷摸摸晕红的耳朵,闷闷不乐地跟在雪风后面,慢吞吞地走向自己卧室。他没有说那些自谦的废话,也没有像一见雪风就高度紧张的李太后那样,端出天子架子对灵狐发号施令——在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亲人面前,这么干只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二丑。“朕就是想要守住父皇基业,而且朕不打算这么早就死。不过,朕的确没想到,高湛、斛律羡居然会主动放下武器,本以为他们会一直顽抗到底。”
“高湛、斛律羡。你确定这两人能放在一起说吗?”霜雪之风从书柜上抽出一本奏折摘抄,小小的身躯整个埋进连榻,随即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吟:
“哇哦,丝绵的。运气真好。”
“我是打算晚上喊长恭、延宗他们过来聚聚,所以准备了舒服的垫子……算了。”高殷无奈地摇摇头,提醒自己现在不是当初,当了皇帝就要有皇帝的模样:
“姑姑见教的是,朕方才确有口误。斛律羡的确可说是放下武器归降,至于司徒,只能算是阵前倒戈。朕不喜欢此人背叛旧主肆行杀戮,但朕唯有赦免其罪,以安众心。”
“然后又一下滑到另一个极端,变得对这位老九无比信任。”灵狐没有把眼睛移开书页,然一字一句,利如锋刃。
“朕怎会信任这个小人!等等,姑姑,你读了我的心思?”高殷刚打算为自己分辨,突然间想起什么,警觉地皱起眉头。
“放心吧,小正道,你们这些生在帝王家的人,心防重的根本没法突破。是那位姓皮的老黄门,他比摊开的书都好读。”霜雪之风把书册举起,正好挡住半张面孔,嫩粉色的小指甲贴在书页上,一下一下轻轻钩画:
“以仆人而言,他真的是忠心耿耿,一直担心你被花言巧语蒙骗,慢慢变成别人的专用盖章师傅。另外他的头脑也真单纯,我只是给了个暗示,他就坚信我是慈宁殿的人,而且答应绝不让闲人进来打扰~”
“难怪门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高殷感慨了一句。但是他不是三岁小孩,不会漏听九尾灵狐方才的话中,最最关键的那一句:
“姑姑,这‘花言巧语’四个字,不止是说九叔的吧?”
“任何人都有可能这么做。即便是那位榆木脑袋海刚峰。”灵狐轻轻一掷,合上的书册立时乘上幽蓝狐火,划出一道精准的圆弧飞归原位:
“甚至也包括我在内。例如说,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受到了太虚指派,来这里专门祸乱你的思想?”
“因为朕知道谁该信任,谁该提防。朕岂是那等没主见的愚夫!”高殷把龙臀粗鲁地往炕上一砸,双手握拳,感觉汗水又从后背沁了出来。/月华刀也会对浸过太虚的邪物起反应,但这事用不着说出来。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为什么父皇的这位密友突然现身,带来的却只是一大堆说教?/“姑姑,朕知道国朝不太平,朕也知道身边有好多人只图私欲,可历朝历代不都是如此?”他四周打量一下,在炕前小桌上发现了皮由每天都会准备的清凉汤饮,连忙把钿满金丝的细口银壶拿起来,给自己和灵狐各倒一杯:
“若是不嫌麻烦,姑姑尽可以向朕进言。朕知道,山精不喜束缚,有时候朕也幻想匹马执鞭、腰跨宝刀游历四方,只是现今这形势——”
“尊敬的陛下。你什么也不知道。”灵狐冷漠地作出评判,看也不看年轻皇帝端来的饮料,拢袖起身。单是她周身透出的冷酷,就让整件卧室刹那间回到了寒冬:
“瀛海之上,近年多有船骸、巨鲸集聚为城,派遣潜水活舰劫掠四方,连那些狂妄的维京——阿兹海盗也不得安宁。三月以来,侦察活舰更是在扶桑以东多次出没,尊敬的陛下,此事你可曾听说?”
“大洋的事情,朕不看奏章怎么可能知道……姑姑,难道说你这一年,是去找他们挑战了?”
“不止船骸之城。长安、大同、营州……”霜雪之风轻晃柔荑,比画出自己曾经走过的广袤土地,一双衣袖悄无声息地滑落,显露出几近完美的无暇皓腕:
“小正道。有些时候,你只有亲眼见了,才会了解事情究竟糟糕到了何等地步。真希望平叛时的果断,能够一直伴随在你的身边。”
“这个吗,姑姑只管放心。”高殷得意洋洋地往凭几上一靠,右手手腕只轻轻一扬,便让浮雕华丽的银杯变得空空荡荡。“午膳时候,朕敲定了好几桩大事!朕和杨相公、海相公,还有斛律羡真是好一番商量,不过最后总算谈成了!八月十五一过,我们就准备——”
“也就是说,你们刚刚才在口头上达成了一致。”灵狐抱臂于胸,就像看着牙牙学语的邻家婴孩一样,眼中充满怜悯与关怀:
“除此之外呢?”
“……”
高殷沉默地别过了脑袋。任何言辞,此刻都仿佛变成了野狗啃剩的骨头,苍白无力。他曾经十分想念霜雪之风,想念她的伶牙俐齿,想念她的冒险故事,然而现在,他却宁愿九尾灵狐今天没有过来,最好现在就离开,至少两个月不要再来刺激他的信心。至少在许蔡的情势有了眉目之前,不要再来。
微风拨弄成串垂下的流苏,晶莹闪亮。幽蓝色的音调悄然奏起,飘逸远去。
第二章结束,今日特别附赠,航海联合帝国阿兹维京的设定:
在现实当中,维京人在北美洲的文兰殖民地最终被印第安所土著消灭。但在《熔流》这个坑里,另有一批幸运的维京航海家来到了墨西哥湾,与当时的阿兹特克发生了碰撞……双方持续了十年的武力冲突,发现无法解决彼此,又面临着潘帕斯草原太虚狂信者的共同威胁,于是化干戈为玉帛,建立了通过联姻维系的联合帝国,而双方的信仰,也慢慢开始变得统一。例如:奥丁是位头戴鹰首面具的严厉长者,始终坐在瓦尔哈拉大金字塔当中俯瞰世人,只有收到了神选武士在战胜之后奉上的诚心献祭,才会龙颜大悦,在狂喜中化身为伟大羽蛇魁札尔科亚特尔,为大地带来甘霖与收获。战神托尔手持黑曜石战锤,头戴太阳王冠,忠实地为父亲看顾国土边境。太阳神巴尔德与托纳提乌合体为巴尔提乌,需要每天用新鲜人祭唤醒,这才会起身结束黑夜。众多瓦尔哈拉女司战展开五彩的山鹰羽翼,指引那些高擎图腾柱的长船破开万里波涛,航向西非、东亚、西班牙乃至北欧老家,为大金字塔献上肤色各异的众多人祭……(注,在双方祭祀激烈球赛后,俄默德库特利仍保留了创世神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