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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自己真诚的请教会换来程家女郎的感动。哪知对方却侧开身子,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太子哥哥,我饿了。”
李承乾嘴角抽搐了下。相处多日,他也越来越发觉这药香妹妹的思维实在是天马行空,跳跃地很。经常做出答非所问的动作来,也难怪有人说她性子古怪了。
带着杨晓然入了自己的东宫,让人端来酒酿,道:“香儿,先喝碗酒酿垫下肚子。”
“嗯!”
杨晓然也不客气。也不是头回来李承乾这玩了,她又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几回一下来,几乎把这里当成了自家后花园。都不用李承乾招呼,便脱了绣鞋,上了胡床(类似后世的罗汉床),端着酒酿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李承乾的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他真不知为何这世上就有程家女郎这样的人,到哪都无拘无束地。即使在母亲与父亲跟前也没见她多拘束。吃起饭来看着是豪迈,甚至有些失礼。但他就觉得很顺眼,好似人饿的时候就该这般吃饭一样,浑然天成,毫不造作。比起那些受过严格礼仪训练的京中贵女,只觉程家女郎这般行事更合心意。
“太子哥,你不吃吗?”
一碗酒酿都下去一大半了,杨晓然这才发现李承乾正站在那儿呆呆地望着自己,也不知在想什么。
拍了拍胡床,道:“太子哥哥,一起坐吧。”
张铎嘴角抽搐了下,这个县主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啊……
李承乾倒没计较,也脱了鞋,上趺坐于上。杨晓然见此,眉头一皱,道:“太子哥哥,你整日这般做着对腿脚可不好。”
李承乾笑了笑,看着杨晓然垂在床边的腿还在晃荡着,不由道:“香儿说得是,这里没有外人,孤就放肆一回了。”
说着便换了姿势,选了盘腿胡坐,又让人取来了茶具,看那架势似要烹茶来喝。
杨晓然的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下,这李承乾该不会想烹茶给自己喝吧?自从便宜娘让自己学茶艺,在好奇驱使下尝了一口茶汤的杨晓然从此对这“高档”玩意报以拒绝的态度。
开什么玩笑,简直跟馊水差不多,这也是人吃得东西么?
在杨晓然看来,在唐初玩喝茶的都是一群装十三的家伙。她就不信他们真觉得那种加了各种佐料的茶会好吃……
在唐玄宗之前,茶属于奢侈品。就是繁华如长安城里也找不到几家卖茶的。像杨晓然上回去的茗香客显然不是一般商贾能经营的,背后定是有人照着得。倒不是说开个茶馆还得牵扯到什么“官商勾结”云云,而是此时的茶叶着实昂贵,且运送到北方不易,这货源渠道基本被把持在高层手中,想要经营茶馆,那就必须就点门路才行。
所以鉴于茶叶此刻的身价,一群贵族圈内便刮起了一股“烹茶”风,也就是所谓的茶艺。不仅要讲究调料的搭配,还得加上那行云如流水般的优雅动作,集“观,赏,尝”为一体的风雅活动十分受到贵族阶层的喜爱,烹茶手艺也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
看着李承乾堂堂太子居然也好这口,杨晓然忽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了。只见这娃把茶叶掰碎了放在小碳炉上烤了烤,直到把茶叶烤得又红又干,这才捣碎了装进瓷瓶里。
接着,他便亲自动起手来烧水了。在这过程中,杨晓然只觉自己眼前飘过无数的瓶瓶罐罐,有葱姜,花椒,大枣,桂皮,橘皮,薄荷,酥酪,羊油……
皇太子烹茶材料自然要比一般人家“奢侈”,像程大姑娘家放点葱姜桂皮神马地简直太low了,寒酸到不行,好不好?看这皇家气派,最后再加上点豆蔻,倒入捣碎的茶叶,一顿搅和,弄得像茗粥,这才是皇家派,端得是富丽堂皇,极尽风雅!
眼睁睁地看着李承乾一脸“求表扬”的把茶叶倒进杯子推到自己跟前,杨晓然忽然想从东宫逃跑了。这玩意,尝过一次后便再也不想吃了,现在看着都起鸡皮疙瘩啊!
咽了咽口水,道:“太子哥哥,我师父曾说过,像你我这年纪不宜饮茶,饮茶伤身,倒是喝些酸奶,水果汁比较好……”
“还有这等说法?这是何道理?”
李承乾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似乎是因为自己的手艺没能得到赞赏,显得有些情绪了,“可宫中御医和书上记载吃茶对人有好处。”
“那得分何人吃,何时吃,哪个年纪吃……”
杨晓然无视了李承乾脸上的幽怨,侃侃而谈道:“像孕妇就不能喝茶,否则容易动了胎气。而神思受损夜不能寐者也不易饮茶……至于孩童,因脏腑稚嫩,故而也不宜饮茶,否则影响日后生长……”
杨晓然东拉西扯着,满嘴跑火车,把自己前世知道的那点知识尽量转换成这个时代能听懂的语言给巴拉巴拉的说了出来。起初李承乾还有些小情绪,可慢慢地却是正了脸色,到了后面已是一脸严肃,不断点头道:“香儿,你师父说得对。所谓对症下药,这茶虽好,可不适宜之人吃了,怕是毒药。”
说着便唤来张铎,对他道:“大伴,这茶孤不宜吃,便赏了你吧。”
张铎一脸激动地跪下,连连谢恩,杨晓然的嘴角不断抽搐,怎么看这老太监也是一副发自内心的感恩戴德,似乎喝得不是茶,而是仙露……
跳过这段小插曲,话题又回到了之前,李承乾让人端来了酸奶,点心,一边往杨晓然跟前推着,一边问道:“香儿,那到底该如何做才能成为一个明君呢?”
杨晓然撇了一眼李承乾,低头将自己的酒酿喝完,抹了抹嘴道:“像你父亲那般,能容人,有雅量,善听民间疾苦,自是明君典范。”
李承乾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说道:“妹妹莫要诓我,这都是圣人说得,明君以仁,民心自归,似和妹妹刚刚说得话前后矛盾呢。”
“嘿!”
杨晓然轻笑了下,捻起一块奶酪就往嘴里塞,然后十分没形象地就半躺了下来,右腿一曲,左腿搭了上去,一边摇着一边道:“只是这样当然不足成就明君功业。想要后世子孙敬仰,自然还得让天下臣民丰衣足食,欢乐安康。”
顿了顿,看了一眼还在皱眉思索的李承乾,又坐了起来,把自己跟前的奶酪球往李承乾跟前一推,道:“简单来说,若是一位君王能让他治下的臣民不受外敌欺辱,不受饥寒贫苦,若能两餐之外还富有余钱给家中小娃买上块把这奶酥球,那便是大盛世。创造这样盛世的君王自然得万民拥护,后世子孙人人敬仰。”
“不受人欺负,吃饱饭?”李承乾眼睛睁得老大,这些道理他不是没听过或者想过,但概念总有些模糊,刚刚听杨晓然这么一说,似乎感觉自己摸到了一些什么,但又好像差了那么一点点,总觉得此话哪里有些不妥。
沉吟再三,颇为谨慎地问道:“可让天下人人能吃饱谈何容易?”
李承乾当太子两年了,对国事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多少还是有些了解自家情况得,国库里都空得跑马了,母亲贵为国母尚在缩衣节食,让天下人吃饱,谈何容易啊。
“正是因为难,所以总是昏君多,明君少啊!”
杨晓然嘻嘻一笑,伸手在李承乾的小肩膀上一拍,道:“做个明君哪有那么容易?你看陛下,日日通宵达旦批阅奏章,光这辛苦就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地。更别提,其中费去的心血了。”
顿了下又道:“太子哥哥,你也别愁眉苦脸地。其实说到底,这事说难是难,说易也易尔。讲一千道一万地也总离不开一个‘钱’字,或者说是‘生产力’。”
“生产力?”
李承乾抬起头来,“何为生产力?”
“嗯……”
杨晓然摸着下巴,在心中组织了下语言,道:“简单来说,哦,我还是打个比方吧。比如我大唐,十人耕田能养活几人?大概也就自己勉强混个温饱。但若是十人耕田,能养活百人呢?”
“这……”
李承乾当下大脑就当机了。他到底还小,也未真正见识过民间疾苦,古代讯息又闭塞,这观念又新奇,一下子哪里能转过弯来?
见李承乾愣在那里,杨晓然又道:“若是10人耕田便能养活100人,是不是比之前十人耕田勉强温饱更富足?10人能养百人,百人中其余90人是不是能耕种更多的田地?如此循环,是否天下百姓就能吃饱了?”
“你这话不错!但却是假设,这里有个死结……”李承乾到底是受过精英教育地,慢慢也反应过来了,“若按你说得自然是不错得,但若是十人无法产出百人之口粮便一切都是空谈。”
杨晓然点头,笑着道:“所以这便是生产力的关键所在了。”见李承乾又迷糊了,杨晓然也不再卖关子,说道:“太子哥哥觉得那红薯土豆如何?”
“自是极好,有这等高产作物可使万民无饥恶之灾。”
“这便是了……所以说10人能不能养活100人,不在10人能力大小而在工具。”
“工具?!”
杨晓然嘿嘿一笑,道:“若是我等能设计出一日可播种百顷之地的工具,殿下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