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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结束了, 大哥今年最重要的工作也就要开始了。
收账,要账呗。
明子把报社的事儿安排了一下, 就回家来帮忙。顺利写一写农村分产到户几年后的变化,不也是挺好的题材嘛。
当初收到了欠条, 大哥都交给明子娘保管了,因为他自己没法把东西放在厂里,他自己是做出纳的,整天跟钱打交道,瓜田李下的,造成什么误会就不好了。这么多钱呢。以大哥那么谨慎的性格,这种错误他是不会犯的。
明子娘秋收前已经出院了。二姐回到家之后, 据说小伏雨都快成了丐帮弟子了, 二姐后来回娘家的时候说起来,是又好笑又心疼。说是孩子奶奶找不到孩子的衣服,就把伏雨堂哥的衣服给他穿上了,堂哥比他大两三句呢, 那衣服都跟大袍子似的, 穿着只咣当。
小伏雨跟着二姐在省城待了一年多,有明子这个老姨在,那也是什么好穿什么,长得随妈,白白净净的可好看了,妥妥的小帅哥一个,一下变成这样了, 二姐可不就没法接受了嘛。这让明子想起后世网上常常晒出来的妈妈看和奶奶看的小孩对比照,大概就是那个意思了。
明子娘保管啥东西,那是最保险不过的了。那些个欠条,她用了两层塑料袋装着,又用手绢包好了,藏在衣柜里的笸箩底下。她是不认识字,大哥只说上面是很多钱,也没有跟她说具体的数目,要是说了好几十呢,明子娘肯定得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惦记了。她心思重,想的多,肯定害怕钱要不回来怎么办啥的。
明子拿着欠条,再带上算盘和账本,在家里等着来还钱的人。
大部分人还是自觉的,秋收粮食卖了之后就还钱了。
一直到入冬,大嫂生下了一个男孩儿。明子娘很高兴,关家这就算是有后了。但是高兴过了,还真没看出来她怎么稀罕大孙子,还是把大孙女当心尖尖。爷爷对重孙子出生,也是很高兴的。最高兴的是明子爹,明子真没想到,老爹居然这么重男轻女,大孙子稀罕得什么似的,天天搁怀里抱着,也不嫌累。
家里嫂子坐月子,不能做家务。二姐跟大姐都回来住娘家,帮忙。三姐一直就住在娘家呢,不过她能帮上忙不多。自己家里有时候都不爱做饭,两人还要回家里蹭呢。
家里有喜事,那些来还账的人,就不好空着手来,一般的都会带着点儿下奶的礼。还是拿鸡蛋和小米的多。农村就这样,人情往来的,关系就是在这样你来我往当中处好的。
农历十一月,天气已经很冷了。农村的粮食该卖的也都卖得差不多了。明子的账本汇总下来,收回了二十万多一点,还有六七万块钱的账没有收回来。这些不自觉的,就得上门去催了,还有一些亲戚家的,是不能催的。比如堂姑姑家的,几个姨家的,几个堂舅家的,大房身老屯的亲戚家的,大姐二姐三姐家的,这都是不能催的,想啥时候给就啥时候给了。
但凡是不主动还钱的,几乎就没有是完全陌生人的,都是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套着亲戚的关系,有些,大哥出面就可以的,有一些辈分高的,还得明子爹去要。这一冬天,大哥和明子爹几乎天天出门去要账。
只到进了腊月,还有两万多块钱没要回来。
这就没办法了,实在有困难的,总不能逼着人家还钱吧?
把账都拢好了,钱都存到了储蓄所,分成了三份,一份是进货钱,得去化肥厂跟韩厂长结账啊。还有两份是明子和大哥的,亲兄弟明算账,因为当初送礼的钱都是明子出的,大哥给明子存了五万整,剩下的三万多块钱算是他的分红。明子的意思,让大哥把那五千多给她就完了。大哥死活不同意,说是不能占明子的便宜。
这事儿闹的,到底谁占谁的便宜呢……
之后,明子就回单位了,这快要过年了,得回单位去把这一年的工作整理整理啊,然后可就要准备过年了。
经过了韩厂长的事儿,明子现在明白了不少事儿,不会再空着手回单位了。给李主编送了两角猪肉,还有二十斤粉条,直接给送到家里去的。感谢他这一年多对自己的照顾。
还有同组的同事,平常自己不在,单位里有什么都帮自己想着的大哥大姐们,私下里也都送了一角猪肉去。自己的几位室友除了田静姝都在省城,也是不能落下的,王娟和王红玉都已经结婚了,王姐的孩子都出生了,红玉也大着肚子呢,猪肉送过去,正好也能补一补油水。喜妹也快要结婚了,对象是电影厂的一个摄影师,通过同意介绍认识的。
明子全都一视同仁了,都送的猪肉,省得厚此薄彼。方爱华如今已经改名叫方媛了,看到明子这么老土的送猪肉,挺嫌弃的,觉得自己一个电视台的主持人,跟猪肉这种俗物不搭,崔大姐看她那样儿,就开玩笔似的跟她说,她要是不要,自己可就一块儿拿走了。她家里老老小小的人口多着呢,多少猪肉都不嫌弃多的。方爱华,不,方媛想了一下,到底没舍得给,半个月的工资呢,到底拿回了家。
这些东西可是值不少钱呢,明子是先跟大伙说了今年家里收成好,才送了这些个东西。都是在老家收上来的,吃着放心。这也就是亲同学了,不用算计着礼尚往来,也不用看谁爱有钱没钱,要不然,这一通礼送下来,都得有跟明子绝交的不可。
年前留在省城和周边的系里的同学聚会,明子也是参加的,这种拉人脉的机会,明子可不会错过。谁知道哪块云彩下雨呢,都是同学,决对的铁关系,可不能疏远了。
田静姝在京城,总不能邮猪肉过去,明子几个宿友合计了一下,一人出了几块钱,委托了明子,给买了不少东北特产邮过去。正好,明子也要给宋知青邮东西,就一块给办了。这些年,明子一直跟宋知青都有联系,每年或多或少的,都会互相邮寄一些特产啥的,通信也都没有断了。宋知青从京城大学毕业之后就进入了某部委的直属机关,现在大小也算是个领导了。
顾向北已经出院了,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已经不影响日常生活了,高强度的军事训练还不行,只能进行一些基础训练,这就不错了。出了院之后,他就回学校了,跟他一起出去轮战的同学们都还没回来呢,学校也就没有课,他都是自己在学校自习。放寒假了,他就在学校住着,等着明子放假一起回家呢。
明子原本跟顾向北说了,让他放假直接住到自己的单身宿舍就得了,学校宿舍放寒假了就没暖气了,冷得很,顾向北死活不同意,说是没结婚呢,怎么能住一起。好吧,明子对于八十年代的大龄男青年顾同学表示服气了。整得她跟那女土匪,要霸王硬上弓似的。那您就冻着吧。只当是傻小子冷凉炕,全凭火力壮了。
明子这边儿事情处理得差不多,要准备回家了,大家急三火四的又找来了,神情状态一看就很不对劲。
“哥,这是咋地了?出啥事儿了?钱丢啦?”明子一看大哥那明显受了惊的样子,就问。
“钱没丢,没丢。”大哥还是惊魂不定的样子。
“那是咋地了?”钱没丢那还能有什么事儿啊?
“韩厂长死了。”大哥特无助的看着明子。
“韩厂长死了?怎么死的?跟咱有关系吗?”明子先就想到,是不是因为给他们赊账那一千吨化肥的事情有什么不妥的,或是他们去年送的东西引起了什么麻烦。
“不是,不是。他是急命死的。”大哥实在太慌乱了,一直说不到重点上。
“那你这是?”既然不关他们的事情,那大哥怎么吓成了这样?明子想了想,肯定不是送礼的事儿,去年东西送过去的时候,就是以帮着厂里收购的年底员工福利的名义送去的,以前砖厂每年冬天都帮着关系单位收猪肉啥的,都是用做年底发福利的,这都是正常的。只是他们没要钱罢了,明子相信韩厂长也不会傻到连账都不会做。至于赊销化肥的事儿,更是不要紧,只要他们把钱正常的还上,都是正常的交易,有合同的,又不犯法。
“前两天,我不是去化肥厂送钱吗?我一过去,发现化肥厂已经关门了。跟附近的人一打听,才知道,韩厂长两个多月之前就死了,他死之后,厂里那账本也不知道哪去了,俄罗斯那边儿过来结账,找不到人,别人又都不管,找了当地政府,没有账本,政府也不能当冤大头啊。那账就算是黄了。没了货源,化肥厂子也就黄了。我去还钱,肯本找不到人接收。厂里原来的会计,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我也没敢把钱交给政府,这么多钱,连个账本都没有,他们不得把我抓起来啊!”大哥说起来还惊魂未定呢。
“这样啊……”这意思,是不是说,这三十来万,就没地儿送了?
什么情况啊?天降横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