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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时候, 小文哥转交给明子两百块钱,说是顾向北让他转交的。
“为啥给我钱啊?今年我又没给他买地瓜苗。哥你跟他合作了?”明子比较蒙, 不劳而获的钱,真不是那么好接的, 别说还是顾向北的辛苦钱了。
“看不起你老哥咋地?我是那么见钱眼开的人吗?我可没分他钱,而且我声明哦,你这钱我可是一分没扣。”小文哥让明子问得觉得自己可委屈了,好像自己是个贪钱到跟个孤儿抢钱的人似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为啥给我钱啊?”明子赶紧解释安抚中二的熊孩子。
“他说是你把他从泥潭冷窖里□□地,以后只要他种一天地瓜,就一天有你的收入。”小文哥说得很郑重, 他向来都自称是最讲义气的人, 对顾向北这种知恩图报也是服气的吧。
“报恩也没这么个报法。他这一年才挣几个钱啊,给了我二百,再去了花销,五十块钱都剩不下吧?以前是为了帮他找个借口, 分了他的钱, 给他买了地瓜苗,咱也不算白占他便宜,现在再拿他的钱算怎么回事啊?你咋就收了呢?”明子可不会收这个钱。
“他那人要是倔起来,谁能说得听啊?我说不收好使啊?”小文哥撇嘴,他向来是孩子王,从来都是他说什么,别人听什么, 就到了顾向北这里,十回得有七回是他听顾向北的,还有两回是有同识地,能有一回听他的,就不错了。
“那这么滴吧,咱俩去储蓄所把这钱存上,能到他将来结婚或是干啥用钱的时候,再一块儿给他?”明子可没想自己去劝顾向北收回去这钱,她是谁啊,就一同学,连小文哥都劝不了,她能好使才怪呢。
“行。咱俩谁也不告诉,到时候,给他一个大红包。”小文哥想了想,就乐呵呵的同意了。
结果谁也不告诉这个事儿没成功,因为他俩一个十三,一个十一,人家储蓄所根本不给他俩存钱,还怀疑他俩钱是偷的,各种问他俩哪天的这么多钱。边儿上还有好几个人看热闹。
“哎呀,这不是高官屯老关家那小神童吗?”边上看热闹的还真有人认识名字。
“哎妈,可不是咋滴,边儿上那个是老关家的小儿子,可虎了,我听说他们屯子里孩子哭,拿他都能吓唬住。”这位明子有点眼熟,好像是山东窝棚的?不过他评价小文哥那话,把明子给雷得够呛。
“你说谁虎呢?上一边儿去。”小文哥直瞪眼。
“这小神童也偷钱啊?真看不出来,还别说,老关家还真有钱哈?”
“那还用说了,高官屯儿谁不知道啊,小台湾儿,老有钱了。”
“这脑袋瓜子好使就是不一样哈?你看人家才十来岁儿,就知道上储蓄所存钱吃利息了。咱家那些个小崽子,这么大的时候天天就知道玩泥吧呢!”
“脑瓜好使有啥用?不走正道儿,全白扯。”
边上的议论越来越多。
“文儿?明子?你俩在这儿干啥呢?”在小文哥眼看就要爆发的时候,外面传进来大哥的声音。
“哥?你咋来了?你也存钱啊?”小文哥这话问的,明子都想打他,开之前还说谁也不告诉呢,这第一句话就露了,就他这样儿地,还能指望他保守啥秘密?
“存什么钱。我是在外头路过,看着人影像你们俩。你俩来干啥来了?”大哥说着就伸手拽着他俩往外走。
“别走啊,大哥,正好,你来了。我跟老哥年龄不够,人家不给存钱。你给我把这钱存上呗,我觉得还是储蓄所保险,放我手里,哪天再让我弄丢了咋整。”明子拉着大哥不让走,这要是走出去,用不上两天,她跟小文哥偷钱的事儿就得传得可兴隆镇都是。
“这是那地瓜钱?”大哥愣了一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明子用从顾向北那儿分的钱给全家的学生交学费的事儿也不是秘密。
“嗯呢,这别人家的钱,放我这儿算怎么回事儿啊。”明子就说道。
“啊,那行,走吧,存上吧。”大哥就转头儿回去存钱。
“啊,是别人儿家的钱哪,我说的呢,人小神童儿能干偷钱的事儿嘛!”议论声又传过来,这转变,也够快的了。
“就是,人老关家门风那么正,孩子能干那事儿嘛。走吧走吧,该干啥干啥去吧,我还着急回家打猪草去呢。”
看热闹的很快就散了。
“小文儿,明子,你俩可记住了,这钱可不能花,这钱是咋挣来的啊,咱可不能花这钱。”大哥带着明子跟小文哥出来的时候还一边儿嘱咐他俩呢。
“哥,你放心吧,谁都不会动这钱的,就当咱们帮着顾向北存钱了。”明子跟大哥保证。
入冬之后,明子娘连着第二年住医院了。这回住了十来天,没有去年住得时间长了。大姐今天没空回娘家帮忙了,孔家大嫂刚生了个女儿,自坐月子呢,家里还得她忙活。
明子娘住院这几天,开始还是二姐去护理的,家里就老姐帮着三姐一块儿做饭,喂猪喂鸡啥的活儿,都是爷爷和明子爹做的。可是吧,这两个姐姐一直在念书,家里的家务活儿,真是啥也没干过。平常能帮上忙的也主不是打扫打扫卫生,种种地啥的。做饭做衣服做鞋这些技术性的活儿,三姐士敏以下的这几个,全都是一窍不通。三姐本身动作还慢,老姐倒是快,但是不会干呢。
没办法,连着吃了五天现成饭。就是把二姐走之前做好的豆包和烩酸菜热一下。爷爷的素菜都是他自己用小炉子热的。吃得明子胃里都直冒酸水儿。
还是明子爹看这样不是个事儿,那时候也不知道娘得住多长时间的院,就让三姐去医院护理,把二姐换回来了。护理这个活儿,三姐还是可以干的,慢点儿也不影响啥。就是自己个儿亲娘,也不会嫌弃她。
二姐回来了,家里人的胃总算是得救了。
医院说,娘的病就是个慢性病,就得靠养着,也没啥好办法儿。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听同病房的病友说了个偏方,问了大夫,大夫说试试也行。回来之后,明子娘就开始,每天早上饭前用热水冲一个生鸡蛋,喝一杯生鸡蛋水,说是可以治气管炎。
明子好奇,还曾经偿过一口,哎妈,腥的呀,一辈子都不喝第二口。怪不得娘每天跟喝药似的呢。
这一年的雪特别大,刚进了腊月,就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了。明子和老姐还有小文哥上学的时候就特别遭罪,那雪都到明子大腿根那么深了,来回上学一趟得走好几个小时。回来裤腿儿里保准一下子雪。
上学的时候,就总得拿个小铲子,赶上雪深的地方了,就得现开路。冬天风还大,今儿个铲出来的路,说不好明天就又没了。
这罪遭的。
老姐就郁闷,跟娘说,不想念了。遭这么些罪,有个啥用,最后还不是得回家种地?
娘给老姐一顿骂,骂老实了。说就算最后家里孩子一个都没有出息的,全回家种地了,也得给她把书念完,念到没有学上为止。
明子觉得娘说那话的时候,特别霸气,以一个农村妇女来说,能有这样的见识真是不容易了。可是再一想,她硬把大哥从招兵现场给拉回来的劲儿,哎,真是没法说。
家里杀猪的时候,稍信儿给大哥回来吃猪肉。明子娘就发现大哥走路的姿式不太对劲儿,吃饭拿筷子也有点儿不对劲。
“这咋整的?”等吃猪肉的人都散了,明子娘把大哥的棉袄袖子往上一撸,就在胳膊肘的地方都是青紫的,还肿得老高。
“摔的呗。没事儿呀,过几天就好了。”大哥躲过娘的手,一边把袖子往下放,一边儿敷衍着。
“怎么就没事儿了?腿是不是也摔了?搁哪摔的?”娘非坚持着问。
“从房上掉下来的。”大哥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没跟娘说慌。
“这大雪刨天的。你上房干啥去?”娘追问。
“师傅让上房去扫房顶上的雪。”
“上去几回了?”
“下雪就上。”
“学徒们都上了?”
“没有。”
“就你自己上了?”
“嗯。”
“大儿子,你是不是傻啊?那不明显是人家调理你吗?你咋就那么听话呢?”明子娘听完了那个气呀。
“能学本事儿就行。别的我不怕。我就想干出个样儿来。”大哥发狠。
“走,咱不干这破玩意儿了。还没人地了呢,熊谁呀。”娘拽着大哥就走,谁都拦不住。
当天晚上,就把大哥的东西都拿回家了,不学了。
据说明子娘去到木匠班之后,把那师傅给骂得门都出不来,后来那人实在是抗不住了,出来跟明子娘说:“嫂子,我这么做是为了你们家孩子好,他真不是干木匠的那块料。”
不说还好,一这么说,更挨骂了。
也是,骂他都是轻的,哪有这样的,差点儿没把人家孩子摔死,他还闹个为了孩子好?有病吧?
然后,大哥就再次回了家。
龙年的春节,因为大哥的事情,过得挺憋屈。
不过,娘并没有忘了,明子本命年了,给明子准备了红腰带。还有脚底下绣了小人儿的红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