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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明媚的好天气,易谨宁起了个大早,坐在院子里荡秋千。奴儿陪在一旁吃着早点,小桃和阿筑在树上打情骂俏。
莫潋琛将自己所在书房里,不知道干些什么。
易谨宁很是好奇,阿琛这几天不动声色地窝在书房里,也不知道累不累。她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免得以后跟着受累。今儿她忽然心血来潮,想偷偷去书房探个究竟。
“阿筑!”
易谨宁见阿筑忽然下来,挡住了自己的去路,有些恼怒。
阿筑歉意道,“对不起主子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王爷说不能让你知道太多,我不能让你涉入其中……”
“住嘴,你也说我是你主子,看来你根本就是在监视我!”
易谨宁算是明白了,阿琛早在不久前将阿筑送到她的身边就是为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好让阿筑向他汇报,她是傻了才以为那是纯粹的关心。
但是如今既然已经嫁给了他,他还对自己遮遮掩掩的,像个什么夫妻啊?还说一起分担,分担个鬼!易谨宁心中不畅快,就拿阿筑出气。
小桃在树上听得心惊肉跳的,她一跃而下,轻功进步了不少。
“主子,别说得那么严重!”她在为阿筑叫屈,阿筑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了,小姐居然说他在监视她,这对阿筑不公平。
“好了,既然不是,给我让开!”易谨宁盯着阿筑一直瞧,瞧得他不好意思地让了让。
“好吧,王爷怪罪我时,你可得要替我说话!”阿筑可怜兮兮地看着易谨宁,在得了易谨宁的肯定答复之后,才欢喜地在前面带路。
老早就想让易谨宁去书房看看他的主子究竟在干嘛了,可是主子一直不让他,不,是不让易谨宁过去。他夹在中间难做人啊,还是小桃好!
书房里静悄悄的,易谨宁偷偷潜了进来,阿筑和小桃也尾随而至。
咳咳……
易谨宁看着在埋头写写画画的莫潋琛,有些心动,那样认真的莫潋琛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本不想打扰这和谐的画面,却是被阿筑的一声刻意的咳嗽打破了。
莫潋琛抬起头来,桃花眼里全是笑意,“宁宁,你来了!”
阿筑靠不住,他早就知道。易谨宁的魅力,连他这个夫君都抵挡不住,更何况阿筑这个被小桃吃得死死的小喽啰。所以,在易谨宁轻手轻脚地进门之时,他就将该藏的东西都藏了起来,专心埋头忙着。
“嗯,来看看你都在忙什么!”
“无非是父皇交代的一些琐事,纠结的案子和地方收税的问题。”莫潋琛草草地回答了一下,说的却是实情。
桌上还摆放着那些文案,易谨宁只瞧了一眼便没了心思,眼睛忽然在一幅画上定住了。
她拿起来看,“好漂亮的一幅画。不过可惜了,这漂亮的女子居然是看到背影和侧脸,居然还是绿色的脸!这脚底的猫儿……那是爪子么,怎么看起来像人的手?”
莫潋琛见她疑惑,轻声一笑,“那个……本王是瞎子,闭着眼睛画的!”
“瞎子?”
易谨宁拿起那幅画,卷着,敲了他脑袋一下。
“这是我还是瞎子的时候画的,要被人看出来岂不是糟糕?”
“……”
易谨宁又摊开那幅画,将画递到他跟前,脸色不悦,“这个呢,猫的爪子?你把这么可爱的一只猫爪子画成这样?”
“这是……我是傻子嘛,当然要画成这样儿了!”
莫潋琛装无辜,这么一幅画是他在无聊的时候,想起易谨宁来就随手画的,却因画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她,所以保留了下来。若是以往,他都是画一幅烧一幅,从不保留。
阿筑自是懂得主子的想法,他小心地咳嗽了几声,与小桃挤眉弄眼的*。
这幅画……那绿色的脸,应该是王妃生气时的脸吧。王爷说过,她生气起来,脸都气绿了,煞是好看。还有这猫爪……应该是王妃的手吧,王爷也对他说过,王妃的爪子很厉害,像猫爪,要替她改改抓人的毛病……
“阿琛!”
易谨宁忽然收了玩笑的心,将那幅画原封不动地放回原位。她今儿来,不是要和他打情骂俏的,她来这里是想知道他在做些什么,而不是看这些无谓的东西。
别以为阿筑那神情她看不出来,这幅画的背影那么像她,一定画的是她了。阿琛对她的情意,早在嫁给他之前,她就能够感受出来。
“嗯?”莫潋琛放下笔,将她抱在自己的腿上坐下,“何事?”
易谨宁今儿有心事,她紧缩的眉头让他很不舒服。他摊开手掌,细心地替她磨平了。
“我喜欢看到开心的你!”
易谨宁拿下他那只大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忽略掉她眸中的担忧的话,莫潋琛会以为易谨宁想在书房之中与他来个*之欢。
“我也想看到开心的你!”莫潋琛隐藏在眉梢的丝丝情绪她一进来就看见了,那是他遇到烦心事的时候才会有的表情。
他们彼此了解对方,都想让对方过得舒心快乐。但却是用错了方法,易谨宁经常不经意的梦中呓语让莫潋琛怀疑自己魅力不够,易谨宁在睡梦中也喊着郡王莫逸轩的名字。
而易谨宁……则想知道莫潋琛瞒着自己做了什么,她只知道他是刹盟的首领,却不知道那是多危险的任务,要承担的风险到底有多大。
阿筑从不告诉自己,对他生气他也不说,莫潋琛更是不让自己进入书房。今儿她来,就是要将彼此心中的事情坦诚公布。
“好,我告诉你!”
易谨宁将心中的秘密划开一道痕,揭开了那跟随了自己一年来的堪称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
她是一个鬼魂或者说她是一个死不幂目的游魂,回到这里找人复仇。而她的仇人,就是她嘴里所喊的名字。章引珏已废,现在就只剩下莫逸轩了。
这就是她为何会在梦中也喊着别的男人名字的真正原因,那是无意识的,心底最深处的痛苦哀嚎和犀利决绝的呐喊。
莫潋琛一直在追问她为何会在梦里念着别的男人的名字,这就是她的答案。莫潋琛听着,呼吸有些沉重,宁宁是个冤魂?可是她现在是有血有肉的人啊!
他抱紧了她,怕她这个孤魂会一不留神就溜走了,“宁宁,无论你是什么人,我都不在乎。我说过,你只是你,让我深深沦陷的你!”
我会为你报仇,莫逸轩……他该死,他伤害了你,就绝不会活过今年。莫潋琛将易谨宁的话记在心里,将她的秘密藏在那一个别人无法触摸的角落里。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自己在忙些什么了吗?”
他们之间真正的的交流太少,他告诉自己的从来不会涉及危险的东西,他只想一个人承担。可是,易谨宁要的不是他这样的呵护,他想和他一起分担,一起面对,至少可以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和他的不安以及他的难过。
“好,我也告诉你!”
莫潋琛将自己是如何将刹盟建立起来的,又是经过了怎样的磨难和成长,才达到今日的规模。他的任务是每个月替人杀一个人,杀一个该死的人。
还有刹盟各分地的收入,以及情报收集。易谨安和那个阿穆公主的事情,就是动用了刹盟的力量办到的。
易谨宁听得兴趣盎然,没想到莫潋琛的故事这么有趣。可以听到他好几次差点死在敌人手里时,她的心也紧紧纠结起来,她想这就是牵挂和担忧吧。
她嘴角牵扯出一抹淡淡地笑意,这是他们真正的交心。
“阿琛,我说过,有快乐我们一起分享,有苦痛我们一起承担。所以,别想抛下我!”
小桃和阿筑已不知何时退出了书房,将空间留给深情交流的两人。
“阿琛,父皇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易谨宁趴在他的身上,没有暧昧,只有温馨。
“他叫我入主朝堂,不给做闲散王爷了!”
莫潋琛苦着脸,似乎是很讨厌去朝堂上做事。
“那有什么难的?总之没让你去做太子就好了!”
易谨宁松了一口气,这样总比让莫潋琛正式卷入争斗来的强些,至少威胁不大。
“有难处……”
莫潋琛将脸蹭在她的胸前,含糊不清地说着。
“啥难……处?”
易谨宁明显地感觉到了自身身体身体的变化,她的身子在慢慢地变得火热,说话也有些断断续续,跟莫潋琛一样含糊不清了。
她推了推在自己胸前乱蹭的脑袋,这家伙是在惹火!嘴里不自觉地吟哦一声,她不再说话等着莫潋琛的下文。
“嗯……”他咬着她的耳垂,引得她身子一震战栗后得意一笑,“我不想早起上朝……就这么……简单!”
易谨宁发现自己是疯了才会跟他在书房里这么放肆,她以前不是这样一个人啊,怎么遇到他的事情就完全没了自我,好像变了一个人?
但是她喜欢这样的莫潋琛,也喜欢这样的自己,毫无掩饰的,要什么就直言不讳。就比如现在……他和她都想要彼此,那就……别等了……
小桃和阿筑站在门外,将守门的侍卫赶走了,坐在树上守着屋内的两人。
“阿筑,你也会一心一意待我,对吗?”
小桃的两条腿在树上晃啊晃,清澈的大眼睛里都是真诚的笑意。她相信阿筑这个木头对自己会比王爷对小姐更好的,虽然……他笨拙得不会表达!
“会,我对小桃永远不变心,直到海枯石烂!”他拥着小桃,在她的发间印下一个深吻。
小桃幸福地搂着他的腰,低着头看着自己慢慢晃动的两条腿下那一双并蒂莲的绣花鞋。此刻,她和阿筑就像这盛开的并蒂莲那般相依相偎,彼此诉衷肠。她感谢小姐,给了她一个这么好的归宿!
入主朝堂,主子的命运又要被改变一次么?
阿筑搂着小桃,也看着她的鞋子上那朵并蒂莲,想的却是主子莫潋琛的未来。皇上已经下令让他明日开始上朝,他……能习惯么?
要说这世上还有谁比清王更古怪的人是谁?没人猜得出来,易谨宁在心中小小地得意了一把。
莫潋琛昨儿个跟她说,他不想上朝,除非自己陪着他去。
看着朝堂上个个睁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的大臣,易谨宁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她拉拉莫潋琛的衣袖,“你是让我来这儿丢人的吗?”
“父皇已经准了,只要你不说话!”
莫潋琛漂亮的桃花眼一眨呀眨的,易谨宁就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皇帝去上朝。以他的个性,除非天塌下来,否则没人能说动他,除了她。
“我不会去的!我是个女子,自当安分地待在后宫,等待着你下朝,哪有跟着去上朝的道理?”
上朝前,易谨宁记得在床上时自己是这么跟他说的。
而他的回答是,继续埋头大睡,直到皇上派人来叫莫潋琛去上朝,还顺带让莫潋琛带上她。
这真是……史无前例啊!
走在这宽敞的朝堂大殿通道上,易谨宁无疑是魅力四射的。早在赏荷宴上她就被无数男儿视为最理想的婚配对象,没想到一朵鲜花居然插在了清王这个傻子牛粪上。
现在莫潋琛恢复了往日的聪明才智,眼睛也能视物了,说不定还能做了太子,将来易谨宁就可以母仪天下了。
朝中的大臣心中不免又嘘嘘一番,想着还是太后有眼光,一眼就瞅准了易谨宁坐了清王妃的位子,她将来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现在他们就只等着看好戏了,且看玄王和清王谁能更胜一筹,他们也好重新站队。只是,这清王妃不是该在后宫等待清王回去的吗,为何跟着清王一起来上朝?
大臣们疑惑不解,郡王和玄王都沉着脸,十分不悦地看着易谨宁挽着清王入殿。他们站在一起是那么低和谐自然,仿佛天生就是一对,看得他们眼红嫉妒。尤其是郡王,他的眼里几乎可以喷出火来,易谨宁居然嫁给了毫发无损的清王,那他这个想趁虚而入的姐夫还有戏么?
易长华眯着眸子看着自己的二女儿,他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她了,似乎长了不少肉,身子看起来没那么瘦削了。
“皇上驾到!”
太监总管杨公公一声尖锐的公鸭嗓子将走神的众大臣拉回了思绪,也将易谨宁这个引起众人私议的公众人物拉回了现实。她没看错,周围的大臣看他的眼光和上头不怒自威的高高在上的帝王,都告诉她,她被莫潋琛拉到朝堂上来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大众齐齐跪下,山呼万岁。易谨宁傻乎乎地站着,莫潋琛陪着她站着。
静,大殿上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见,易谨宁可以清晰地听到每一位大臣沉闷的呼吸声和他们低低的议论。
“这清王妃怎么回事儿啊,来这儿就算了,见到皇上居然不跪?”
“清王也太大胆了,虽说是皇上的儿子,没见玄王和其他皇子都跪下了吗?”
“清王不会是刚醒过来,还不懂规矩吧?”
“如此没规矩的女子买居然可以做清王妃,要是我,直接休了她……”
“……”
易长华也是一脸焦灼地看着她,这个孩子,怎么在天子面前也这般死脑筋?她难道不知道这是犯了不敬的大罪?
咳咳……
而变得议论在一声严肃的咳嗽提醒下静了下来。
“众爱卿平身!”
皇上威严的声音传来,众大臣窸窸窣窣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扯平了褶皱,站得笔直。
“众位爱卿,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杨公公尖锐地叫唤着,皇上眯着眼看着堂下一直站着的两人。因为那两人就站在大殿中央,而不像其他大臣那样分开两列站好。
“见朕为何不跪?”
冰冷的语气,没带一丝感情,却也没有一点怒意。
“为何要跪?”
莫潋琛也是冰冷的语气,又不是他要来见他的,凭什么要他跪?
“真是真龙天子,就算你是朕的儿子,也得跪拜,这是基本的礼仪!你看看你的皇兄们和众大臣,哪个像你们这般没规没据?”
皇上微怒,凌厉的眼神向堂下一扫,众臣本在看好戏,却见皇帝的目光扫来,立即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还有你,清王妃!你叫易谨宁是吧?易相的二女儿,朕记得是朕为你和清王赐的婚!”
易长华死瞪着易谨宁,他一面担心皇上会因为她而迁怒自己,一面又想站出来替她求情,心中矛盾挣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易谨宁依旧站得笔直,她是嫁夫随夫,夫君都没跪,她为何要跪?
轻声一笑,嘴角扯开一抹妖娆的笑意,漾开微微令人心醉的小小梨涡。众臣不免抽了一口冷气,这清王妃果真有魅惑人的本事,她这一笑都能倾国啊!幸好没有嫁给皇上了,要不然定会是红颜祸水!
他们的猜测的没错,易谨宁的确是红颜祸水,她的浅浅一笑,已然在注定的开始就决定了她是祸水。西越国的灭亡在不久的将来,也因她更快地走向灭亡。郡王与清王之争,南陵国的前尘旧事,一起将西越国推向了颠覆的顶端。
“回皇上,儿媳易谨宁,是易丞相的二小姐。儿媳也没忘记,是皇上的一纸圣旨将我嫁给了人人看不起躲避不及的清王,儿媳多谢父皇的成全!”
易谨宁幽深的眸光里看不清喜怒哀乐,她只是这样坦坦荡荡地面对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
“这么说来,清王妃是在埋怨朕给你下圣旨了?”
皇上威严的表情上出现了尴尬神色,当初是太后一直求着他给相府的二小姐赐婚的,要不然像易谨宁这样的闺阁女子如何会嫁给清王这样的傻子?
但是他很快转过弯来,自己是帝王,易谨宁一个小女子凭什么跟自己对视,凭什么敢直言不讳地指出他的不是?
“父皇是天子,宁儿不敢埋怨!只是,父皇作为一国之君,难道就不能赦免了我的夫君的跪拜?他才刚刚清醒过来,很多规矩都不懂,也没个人提示一下!”她说着扫视了一下周围看热闹的大臣们。
那些个大臣就是在隔岸观火,有热闹就蹚,既然清王清醒了过来,那么也是他们重新站队的时候了。他们自然是会细细考量,以后才能继续站稳脚跟。
她眯了眯眼,继续道,“父皇是一国帝王,自有一国帝王的气度。宁儿相信,父皇不仅是个明君,也是个有肚量的好父亲。”
她无错也就无畏,她无畏也就无所谓,要是皇上抓着这么一点小事为难她,就没了容人的肚量了。而且明君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去,他应该不会再在没下跪这个问题上抓着她不放才是。
果然,皇帝不再提这个话题,而是将龙目扫向一干大臣。
“看看,这就是易相生的好女儿,有胆识,有魄力,朕没给清王选错妃啊!”
他将自己给清王选对妃子这件事的好处捞到自己身上,试图掩饰刚才被她这么一说的尴尬。
众臣也是随声附和,纷纷跪地山呼万岁,高喊皇上英明。
易长华跪在地上,眼光一直缩在易谨宁身上。他发现这个女儿不一样了,完全没了之前的温婉柔顺,像是被洗涤过一般,只剩下了犀利果断。这样的女儿好啊,这才是他易长华的女儿爱啊。他两手撑在地上,将心中的喜悦掩盖在眸底。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杨公公的尖锐嗓音再次响起,众臣小声议论了一会儿。
工部尚书站了出来,他将手中的笏板举过头顶,哈着腰道,“启奏皇上,臣有事要奏!”
“讲来!”杨公公扯着嗓子喊。
易谨宁眨着眼,看着台上台下的互动,觉得特别有意思,这个就是上朝啊?父亲每天早早地起了床来到这里,就是这样对皇帝说话的?
她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地瞥向易长华,易长华也看到了她投去的目光,满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笏板,专心听工部尚书上奏。
只听得工部尚书垂首哈腰道,“皇上,南边水患,工部近期所需银两甚多……这修堤坝的费用,已经两个月没拨给了!”
“嗯?”皇上眉头一皱,“户部尚书何在?”
“老臣在!”户部尚书颤颤出列,举着笏板苦着脸道,“皇上,户部……其实,存银不多,国库这两年连年水患旱灾一起来,民不聊生,收入不甚乐观啊!老臣这也是没办法了!”
易谨宁见皇上含怒的冷光直扫过来,她避了避,让皇上可以直接扫视到户部尚书。莫潋琛轻笑了几声,将她扯过来一点,手揽着她的细腰,两人站的距离不远不近,既不会给人突兀感,又不会与他疏远太多。
“中午想吃什么?回去我给你做!”易谨宁小声地与他耳语。
莫潋琛揉揉她的发,“现在不急,回去再给我做!”
接下来,皇上和大臣们具体讨论了些什么,易谨宁和莫潋琛都没有细听,无非就是一些琐琐碎碎的小事。
他们两人还在私下聊着今天中午吃什么的事情,皇上在上头威严的声音就传来了。
“清王,你对这件事有何看法?”
莫潋琛抬头,一脸莫名,“哈?”
“你……”皇上隐忍着怒火,再说了一遍,“你对此次去南边修堤坝的事情有何看法?国库现在不堪重负,入不敷出,户部一时也凑不出那么多银子,工部建议停止修建。你是如何看待这事的?”
“既然要停止修坝,那就停止呗!”
莫潋琛无所谓地道,这事事关征税问题,而且户部近年来已被玄王把握在手里,他根本就无从说起啊!
“不行,那堤坝已经修好了过半,要是就此停止,不仅浪费了国库先前给出去的银子,还不利于抑制洪水,会造成百姓流离失所。更不利于下一次的国库收入,如此恶性循环,此乃国之大难啊!”
后面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举着笏板,跪在了地上,头磕得砰砰响。
易谨宁眯着眸子,赞许地点点头。难得的一个好官啊,懂得为百姓着想,还能将眼光看得更长远一些。
“好了!”皇上一拍龙椅,“户部,着即日起,征收齐兴修堤坝的银钱,限你半个月内办好这件事!”
玄王和莫逸轩忽然撇头看了一眼户部尚书,又迅速地看向别的地方。易谨宁这个角度,刚好看到户部尚书向莫逸轩投去的求助目光。
果然有内情!
上头皇上的宣布还没完,他瞪了工部尚书一眼,满是失望地对众臣道,“户部之事暂告一段落,现在需选一名去南部监督修建堤坝的钦差,爱卿可有推举之人?”
地下议论声又响起,皇上四下扫了一圈,将目光停在了莫潋琛身上。此刻,他只能信莫潋琛了。户部出了问题,国库如今早已空虚,他哪能不清楚?只是,昌邑候已经把握了快整个朝廷的命脉,他不得不暂时装着不知情。
要是清王此去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不仅能够积累人气,更为他以后上位拉拢了那些站不住脚跟的人。如今局势还在变动,正向着他这边扭动,清王的恢复是个好时机啊!
“回皇上,臣举荐玄王!”
一个支持玄王的老头站出来,他后头紧接着又出来几个,也是附和着玄王去更合适。
“臣举荐清王!”
一声清朗的男中音从易谨宁背后传来,那是易长华的声音,他不是站在玄王那一派的么?
莫潋琛也是皱着眉头,这个岳父大人是不是头脑发热了?
“臣建议让太子去监督,一太子代表的是皇上,来显示皇上仁慈爱民知心;二来太子既是储君,自该为百姓尽一份责任。”
站在太子那一派的人,除了太傅就是太子的死忠。说话的正式太傅大人,他花白的胡子在说话时一抖一抖的,易谨宁看着觉得格外有趣。
朝上议论纷纷,一时说不准谁去比较合适。皇上权衡之下,觉得不太好自己出声让莫潋琛来做这个钦差,便决定出一道考题来决定此次去监督兴修水利的大工程。要是这次能够将堤坝修好,岂止是大功一件?
皇上让人在布娟上写了考题,考题有三道,清王、玄王和太子每人一道,各自的考题都不相同。皇上让三人在明日早朝前答复他,便宣布退了朝。
易谨宁手里抓着莫潋琛的考题,根本就没有打开看的意思。莫潋琛搂着她的细腰,看着紧皱眉头的妻子,笑得邪魅。
“怎么,不想打开看看?”
他一把抓过那考题,塞入怀中。其实,他也不想看。那个钦差不是他可以宵想的,玄王的势力太过诡异,他怀疑那个“鬼见愁”就是玄王的人。
“你不也决定了么?”
易谨宁笑笑,挽住了他的胳膊,大步朝前走去。忽然,背后一声呼喊,叫住了她。
“宁儿,等等!”
易长华!
她脸色紧绷了起来,易长华找她绝对没有好事。
“宁儿,等等为父!”
易长华见她没有停下来,又大叫了一声。可能是声音确实有些大了,引来了其他走在一起的大臣的注目。易长华歉意地低了低头,便追着易谨宁上去。
“何事?”
易谨宁终于不再走,而是回头瞪了自己的父亲一眼,也没个称呼,语气有些不耐烦。
“我是有件事想跟你说,你看不能……”
他看了一眼站在易谨宁身旁的莫潋琛,转而对他道,“清王,我以前有眼不识泰山,我向您道歉。您能不能看在我是宁儿她爹的面子上,让我和宁儿单独说两句话?”
莫潋琛征得易谨宁的同意,答应了易长华的请求,“一盏茶的时间!”
“这……好!”
易长华略微思索,便拉着易谨宁要走,却被莫潋琛拦住。
“宁宁,我在北门等你!”莫潋琛看也不看易长华一眼,这个势利眼的岳父大人,根本就没当宁宁是女儿来看待,更没将他这个瞎傻的女婿放在眼里。既然以前是他自己不看好人,现在就别怪人家不待见他。
“好!”
留给莫潋琛一个放心的微笑,易谨宁跟着易长华来到了南门的城楼上。
微风轻抚,易谨宁长长的头发被风撩起,发梢遮住了她的一只眼睛,掠过她殷红的唇,垂落在雪白的脖子上。
她伸手将那一缕发丝撸起来,夹在耳后。
“说吧,找我何事?”
易长华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女儿,心中无限酸楚。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此刻只要能好好地看一眼她,他都觉得满足了。
“到底何事?不说我就走了,没工夫与你在这儿吹风!”
“我……”
易长华欲言又止,气得易谨宁很想揍他一顿。她握了握拳,转身就要走人,却被后面的易长华喊住。
“宁宁!”他走过来,面对着她,“你姐姐……易谨安,那个假的易谨安,不是我杀的!”
他以为自己生他的气是因为易谨安的事情?
易谨宁白了他一眼,“我没怪你,那是她活该!”
易谨安死于“鬼见愁”之手的事情不是已经查出来了吗?何况,她根本不是“鬼见愁”杀的!
“还有……我以前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
易谨宁拉下来老脸,跟易谨宁这个小辈道歉已是不易,他还是她的亲生父亲,这样的卑躬屈膝已经超乎他的极限了。
要不是皇上刚才示意他说服易谨宁,让莫潋琛出任南部钦差一事,他也不至于厚着脸皮来求自己的亲生女儿原谅他。
“说吧,你的来意!”
这个父亲就是皇帝的一个走狗,终身为皇上服务了这多年,打拼了半辈子,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是在是太可悲了。
易谨宁已经在心底接受了自己不会死易长华亲生女儿的事实,所以对这个父亲的各种所作所为她能不理会便不理会。今日他可能真的是对自己有所求,才会不顾清王在此也要舔着脸跟自己单独说上几句话。
“这……好吧我就直说了!”
易长华也不矫情了,既然易谨宁自己看出来他还有话要说,那他便说了。
“皇上要你说服清王去南部!”
就知道他这个皇帝的狗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他不清楚现在玄王与太子之争正激烈么?他这是要莫潋琛去送死,还是莫潋琛去蹚这浑水对他这个所谓的岳父大人有什么意义?
“爹爹……”易谨宁背对着他,看着城楼下的大好河山,远处幽幽起伏的山峦尽在她的眼底。
“我想,我这是最后一次叫你了!”她回过身来,面对着他,“要是我说服了清王去南部,就算还了你这十几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从此我们再也不相干!”
从此再也不相干!
易长华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心比天高,她注定要离自己而去啊,是他错了。
“好!”
如果注定要脱离关系,那么能够帮到皇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好,我们……击掌为誓!”
两只手相碰撞,一只老的,一只小的,这是沉重的别离。
易谨宁既然知道自己不是相府的女儿,那就今早与他脱离关系,免得日后相府收到牵连。她虽对相府无情,相府好歹养育了她这么多年,这份恩情,就当她劝服莫潋琛去南边就还清了吧!
易长华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远去,他伸出那只刚才与她击掌的右手,在空中虚抓一把,趋势什么也抓不住。他揪住了自己的胸口,难受地蹲了下去。
宁儿,要是此番爹爹不能再与你相见,就当我这个父亲已经死了吧!
朝廷风雨欲来,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来到北门,莫潋琛迎了上来,“怎么了,那老东西打你了?”
莫潋琛看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说的玩笑她一点也没笑。
“不好笑!”
易谨宁扁着嘴,气嘟嘟道。
“好好,宁宁说不好笑就不好笑,这个确实不好笑。我以为他真的欺负你了嘛!”
莫潋琛举手投降,抱起易谨宁向前跑着,迎风奔跑的感觉让她暂时忘记了刚才与遗传断绝父女关系的不快。她张开双臂,随着莫潋琛一起放纵。
回到承恩殿,小桃和奴儿迎了上来。
“小姐,你可回来了!”
一大早听说小姐和王爷去了朝堂上早朝,吓得小桃三魂丢掉了七魄。阿筑也没跟着去,不知道姑爷能不能安然地把小姐带回来。她可是听说了,那上朝的都是男人呐,小姐一个姑娘家,跑去那里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没事儿,其实上朝也蛮好玩的!”
她总算见识到了上朝是什么样的,那个公公今早来承恩殿叫人的时候也吓了她一大跳。说什么要清王妃陪同清王一同上殿早朝,她还以为昨晚莫潋琛跟她开玩笑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莫潋琛昨晚搂着她亲昵的时候说,她去上朝他才去,她不去他就窝在被窝了。过了卯时,皇上却是怕他不去上朝,果真叫人来催,看来皇上这是真要莫潋琛卷进去了啊!
“拿来!”
易谨宁摊开小手,白皙的手掌晃在莫潋琛跟前。
“什么?”
“那道考题啊!”
易谨宁一脸你是白痴的表情,她瞪了莫潋琛一眼,自己从他怀里摸出了那道明黄的的绢布。
黄娟展开,里面的题目显现出来。易谨宁看罢,轻笑一声,她猜的果然没错,皇上要考他的,是关于如何治理南方水灾的方案策略。
这不难答,难的是要如何付诸行动。卷中说了,要在国库空虚的时候用最简单的法子治理好水患带来的各种问题,要是让她来解决这个难题,她只能先从安顿百姓做起。
莫潋琛也看了那卷子一眼,就不再搭理,这是一个很平常的问题买也是现下要解决的问题。他猜测其他两人分问题跟他这个是一样的,那就不能照着常理来答题,只能剑走偏锋。不过,他要不要答,还在其次呢!
易谨宁看出了他的想法,柔声道,“阿琛,这是事关百姓的事情,虽然你不想去做,可是为百姓做事并不违背我们的宗旨啊!”
“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易长华你来说服我去南部?”
莫潋琛大概能猜到一点,要穿找宁宁,除了家中私事,就是皇上的事了,而皇上现在头疼的不就是南方的水患问题?
他轻笑一声,“宁宁,想让我去?”
“不,我不想让你去,但是你能不能为了我去?”
“你说的我都有些糊涂了,什么叫你不想让我去,却偏又说要为了你而去?”
莫潋琛蹙眉,漂亮的桃花眼蒙上了一层烟雾,那是他生气时才会出现的眼神。他一生气起来就会将自己缩进别人看不到的世界,眼里一片迷蒙,让人看不清他的内心,看不到他的快乐和痛苦。
“你别这样!”易谨宁声音有些哽咽,“他好歹养育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我已经和他断绝了父女关系……阿琛,就这一次,好不好,下次我觉不干涉你的任何决定!”
断绝父女关系?莫潋琛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惊异地看着她,“你说……你和他断绝了父女关系?”
“是呀!怎么?”
见莫潋琛的眉头深锁,易谨宁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宁宁……”莫潋琛抓着她的手臂,认真道,“易长华他,可能要出事了!”
“不可能,他那么爱自己,怎么会为了我……”
易谨宁忽然想起易长华与她击掌时决然的表情和不舍的无奈。
“那他……”
要是易长华出事了,她要不要回来救他?
“他有皇上保护,暂时不会有危险。要是我真的去了南部,那么,章武城他们可能会有行动,而皇上可能已经在布置了。我估计……他们会在我去南方的途中动手,要么杀了我,要么……逼宫!”
“那你……还去不去?”易谨宁有些担忧,莫潋琛虽然武功高强,却是双拳难敌四手,要是他们来个埋伏……
她不敢想下去,上次莫潋琛一身是血地被翾妃救走已经吓得她六神无主,要是莫潋琛再出事,她又该如何?
“我去……但是,你要陪着我一起去!”
莫潋琛握住了她的柔荑,一脸深情,又有些霸道地说,“我在哪儿,你便在哪儿,不许你离开我半步!”
“好,我一直陪着你,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她反握住他的大手,眼中只有彼此。至于易长华……那是以后的事,莫逸轩他们能否成功都还在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