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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门口下了马车,望着面前这琼楼玉宇,再看了看自己手上拎着的两坛酒,国师只感到自己的膝盖疼,一把年纪了要他从宫门口走到承明殿,到底还是累人啊。
幸好皇上到底还是心疼国师,他还在站在宫门口望着宫门叹气的时候,几个太监便抬着个轿辇就过来了。
“奴才见过国师,奉圣上旨意前来接您到承明殿去。”走在最前头的是皇上身旁的伺候着的苏公公。
国师向苏公公点了点头,道了声“有劳”便上了轿撵。
能够不用自己走那么多路到底还是舒坦一点。
到了承明殿,下了轿辇,国师拎着两坛酒往殿中走去。
圣上正在殿中批改奏折,听见殿外传来苏子林的声音,说是国师到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墨,等着国师前来。
国师踏光而来,皇上看着满头白发的国师心中不免有些唏嘘,想当年他二人风华正茂,一同前往北关驱逐外敌,固守江山,转眼间两人都已经老了。
“老臣参见皇上。”先帝曾下过旨让国师可以不用跪,因此国师见到皇上也只需要弯个腰即可。
“国师不必多礼,来人,赐座。”皇上上前扶住国师,国师是功臣,是大安的功臣。
“国师今日还拿了酒过来啊。”皇上从国师进来的时候便发现了他手上拎着两坛酒,看着眼熟,但也没多想,他大概也知道国师是为了什么才要进宫。
“皇上,昨日大雨将这两坛酒冲了出来,臣看着这酒就想起了当年与皇上在北关之时,少年人不惧危险,一腔热血为国家,那年您不过一十二岁,便跟着臣一同上了战场。
临走执勤啊,您还有叶将军在臣府中埋下这两坛酒,说是待镇定叛乱,安全归家时再来开这坛酒。只可惜......”国师可惜的望着那放在脚底的两坛酒,满是回忆。
“当年叶将军自命留在北关,您回来后先帝身体不适,您又匆忙继位镇定内乱。朝朝暮暮,一眨眼之间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叶将军一直未曾回京,这酒也未曾起出来喝过。”
“是啊。”皇上看着那两坛酒,不由得想起了年少时的那段经历,去北关虽说日子苦,但是那些日子却是真真实实的。
“也辛苦国师还拿着这酒进宫来了,如此,那朕便陪国师喝一杯。”话音刚落,一旁的苏子林便拿了两个杯子出来。
皇上拿过那两个杯子挥手便让苏子林退下,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苏子林自然知晓皇上是要跟国师说些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的话,于是便带着其他下人离开了,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二位。
待人都清空之后,皇上走下高座,拿着酒杯一屁股坐到了台阶上,他用一只手拿着两个酒杯,另一只手拍了拍地面,对国师说道:“国师何必如此拘谨,今日既然来喝酒,那么便是老友,此时在这没有君与臣,只有老友相见。”
国师笑了笑,扶着椅子的把手便站了起来拎起那两坛酒走到皇上身边,坐在低他一级的台阶下。
这两坛酒埋在国师府中少说也有二十多年了,用红布做的盖子布满了尘土,盖子也早已破破烂烂,但酒香却未溢出一点。
国师拿过一坛,小心翼翼的将那个破烂的盖子上面还附着的尘土给扫掉,再将那块红布拿掉。
当年盖上这块红布是三个人一起的,如今却只有他一个人打开,他无法出京城,叶鸿海无法回京城,若想再跟他喝上那么一杯,或许也只有等到两人都升天之后再喝了。
国师嘴角的笑从未落下过,但神色却是如此的落寞,他虽比皇上与叶鸿海二人年长一些,但年少时的三人却是情同手足,可未曾想过会是如今分隔两地的地步。
盖子打开,酒香丝丝缕缕争先恐后的冲了出来,冲进了皇上的鼻子,冲进了国师的回忆,将他二人的心搅了个天翻地覆之后便强势的留在了他们的回忆里。
皇上将杯子递给国师,国师从坛中倒出第一杯入杯。酒水沿着杯壁缓缓流入杯中,从底部慢慢填满,望着这杯中的酒位一点一点的升高,但这酒却清澈透明,无一丝杂质,将杯底看得一清二楚。
“朕,有多久未见国师了?”皇上看着这杯酒,轻声问道,语气中是国师听不懂也不想懂的语气。
“二十年了吧。”国师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香沁人心脾,他满满的吸了一大口,满足的吐出一口浊气。
“好久,已经二十年了。”皇上看着那杯酒,突然举起酒杯冲着国师:“来,国师,朕敬你一杯。”
国师也举起了酒杯,到杯口始终低皇上那杯一点。
“国师既是朕的老师也是朕的好友,这杯酒敬国师多年前的教导。”第一杯,一饮而尽。
第二杯倒满。
“这杯,敬国师,这么多年为了大安寸步不出国师府。”第二杯,一饮而尽。
第三杯倒满。
“这杯,敬叶将军,为大安固守城门,这么多年一直守在北关,北关的环境你我皆知。”第三杯,一饮而尽。
“皇上......”国师没有给他倒第四杯酒。
“国师,酒喝完了,那么该说说了吧,你今天突然进宫,应该不止是找朕喝酒叙旧的吧。”皇上倒扣着酒杯,歪着头看着低头一头的国师。
国师没有说话,只是自己安安静静的喝了三杯酒,第一杯敬他们的年少,第二杯敬皇上,第三杯敬远在北边的叶鸿海。
三杯酒下肚,他才缓缓开口:“其实不用臣说,皇上也应该猜到了吧。”
皇上紧紧盯着他,“国师是来给朕一个解释的吗?”
国师摇了摇头,他不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也不觉得自己出府这件事有那么夸张或者严重,他只是在做一件他应该要做的事而已。
“去年,国师写信让朕饶了南城那个阿诺,说他届时有大作用,他到时候会救大安一命,让朕允了秦王的请求,派人教他读书写字,朕听国师的。没有给他定死罪,而是让他在天牢中好生改造,也派人去教他读书写字。
朕纵使想不通国师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国师在做什么,但朕一如既往的相信国师,可国师如今竟连这事也不打算跟朕解释解释了吗?”皇上伤心的眼神让国师突然不敢直接面对,早在进宫之前他便知道了,这次进宫必然不会那么好过。
“皇上,臣出府也是为了大安。”国师叹了口气,他缓缓的开口说着。
天命之事他不能说太多。
“老八?”
“不是。”国师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想。
“那是谁?”
“皇上,天命不可说,届时您就知道了,但您要知道,无论臣做什么都是为了您,为了大安好。”
“昨夜贤王府一婢女中暑,老八可是找了不少太医去问诊,说是烧退了之后人还没好,体温反而降了下来了。国师一去,那婢女倒是好了,朕竟然不知道国事竟然还会看病呢。”皇上漫不经心的将暗卫汇报过来的消息说与国师听。
他一直盯着国师的脸看,为的就是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国师不同于其他朝臣,若是他有了帮助任何一方的意向的话,那么必然会为那一方势力增添不少能力。
国师哪里会不知道皇上心中在想什么呢,无非就是担心自己会站边秦王,他心中感到悲凉,在那个位置久了人就变了。
他缓缓开口说道:“那婢女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太医医治时她便已经有转好的迹象了,臣过去也只是添一把力而已。且,此女若是顺利的话,后面也将成为大安一个助力。”
皇上轻笑出声:“国师口口声声说这个能助大安,那个能助大安,可他们到底能做什么呢?”
“皇上应当知晓,这些人需要给时间他们,他们还年少,给够时间他们历练,待他们成长起来之后便是大安的助手。”
“朕要如何相信他们。”
国师放下酒杯,走下台阶,向他跪了下来:“臣以命担保。”
身为国师他见人不必下跪,他也忘了自己多久没有跪过,这膝盖突然跪在这么坚硬冰冷的地上还是有点疼,人老了。
皇上并没有及时将他扶起来,而是就这样看着他,他在思考,他得思考这一切是不是国师的一个圈套,他得思考国师做这一切的好处是什么,他得思考国师为什么要这样子做。
他想了许多许多,但是他却忘了一个最纯粹的理由,国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安考虑。
少年人喜好自由,在世间无拘无束的流浪着,做着自己最爱的事,却在国家最为危难的时候毅然决然的站出来带着两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孩子奔赴战场,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在大漠的星空下许下愿‘家国永安’的愿望。一个干干净净的孩子在北关沾了一手的血。
他所做的一切,所想的一切皆是为了大安,皆是想让大安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