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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的肚子再大一些的时候, 太医也诊断出是个小格格。清岚看得分明, 那拉氏的笑容当时就僵了一下,随后虽然依然温和大方,但精神头却落了下来, 有些厌厌了。
回到正房,那拉氏脸上的失望再也掩饰不住, 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宋氏就是个生女儿的命!给她这么好的机会,她都没有抓住, 真是……”一手揉了揉眉心, 又叹又气,捶手顿足。
“主子,这个孩子咱们还要吗?”入夏问道。
“要个小格格有什么用, 到底还是要嫁出去的。唉, 没想到怎么就是个女儿了!”那拉氏唏嘘叹气,失望不已。
那拉氏的希望落空, 芳辰苑的宋氏待众人走后, 摸上肚子,脸上一时颓丧,一时庆幸,脸色变幻莫测。
那拉氏找上她的时候,宋氏早就看明白了她的打算, 若这一胎是个小阿哥,去母留子,那拉氏下得了这个狠手。李氏的事情, 焉知不是她做的手脚。只是她亦要借助那拉氏,方能翻身。怀胎十月,她是安全的。她甚至瞒过那拉氏的眼线备了一份催产药,到时候偷偷诞下小阿哥,自己也能留下一命。
谁知,竟然是个小格格!
一切的打算全部落空!
宋氏深深呼了口气,小格格也好,到底有个孩子慰藉,她也不用冒险,也不用担心别人打她的主意。
宋氏这么安慰着自己,脸上依旧阴晴不定。
揽玉轩。
“主子,福晋这次恐怕要失望了。”李嬷嬷笑道。
清岚摇头喟叹:“有些事情确实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她自己不觉什么,但屋里的人仿佛都带了几分庆幸。
清岚说话的时候,边抱着弘时,轻轻地哄着。他刚刚醒过来时,不见清岚,大哭了一场,想是现在哭累了,这会儿眼睛紧紧地闭着,脸上还有泪痕,被清岚抱在怀里,比刚来那会,重了好多,养得白白胖胖。
“主子小心累着,让奴才们抱就是了。”奶娘笑道。
“无事。”弘时的脖子上系了一条红绳,下面挂了个玉佩,掩在衣服里面,弘昀也有一个,是清岚前些日子刚做好的。
胤g带着弘昀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大一小不由都有些吃味。
胤g一眼看到清岚看向弘时的目光,眼中的柔和几乎要将人融化,不由想到,清岚从来没有这么看过他,看着她怀里的小包子,心下翻滚着一股连他自己也未曾觉察的醋意。
弘昀也凑过来看,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那张熟睡的小包子脸,带了点报复的快意,又戳一下,真软。
桂花糕,额娘是我的,不准你抢!
清岚见他们进来,将怀里的小包子递给奶娘,弘昀逗上了瘾,跟过去继续戳。
“爷。”
胤g又想起刚刚听到的消息,“宋氏怀的是个小格格。”语气里也有些失望。
“小格格难道爷就不疼了?”
“当然不是。”只是若是个小阿哥就更好了。胤g想到,那拉氏当初下的药,入夏说需要调养个三五年,一时半会也急不得。好容易宋氏怀上,又是个小格格。
胤g正兀自失望,突然听到那边哇哇的大哭。
两人转头一看,弘时抓着弘昀脖子上的玉佩,弘昀向后扯着,急得满头大汗。弘时看拿不下来,就嚎啕大哭起来。
见两人看过来,弘昀扁扁嘴:“额娘,桂花糕要抢我的玉佩!”
胤g没好气地训道:“你还是当哥哥的,玉佩让弟弟玩一会又怎么样?”
“可这是额娘给的,桂花糕自己也有!”弘昀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无比委屈的样子。
清岚摇头笑了起来,走过去,把弘时脖子里的玉佩掏出来,与他手里的换一下。弘时见拿到了玉佩,立时咧着嘴,露出无齿的笑容。
弘昀拿回了玉佩,立刻收好。
“什么玉佩?”胤g问道。
弘昀诧异地看了清岚一眼,难道额娘没跟阿玛说吗?乖乖上前,顺着脖子上的红绳取下玉佩交给胤g。
玉是上等的好玉,上面还刻了复杂的图案,不知道是什么花纹,但看久了却觉得说不出的深奥,别有一番意味在其中,让人琢磨不出。胤g拿着它端详了一会儿,又还给弘昀。
“你从哪里弄来的玉佩?上面的图案很有意思。”
“是奴婢自己雕的,花纹也不过是随心刻的。”清岚笑道。
自己雕的?见弘昀和弘时乐滋滋的人手一个,胤g刚刚下去的醋意又冒了出来,怎么就没想着给爷雕一个?
不提宋氏在心灰意冷地安胎——她这一胎是个小格格,没有人会打她的主意,只是她自己一直心绪不佳,郁郁寡欢;虽然用度上未曾短缺,但也不像之前那般精心了,让宋氏更沮丧了——耿氏禁足半年之期却是到了。
耿氏羞羞怯怯地来给那拉氏请安,一句话不说,比以前更沉默了。
“耿妹妹还好吧!”钮祜禄氏拉了她的手,关切地问道。
“妹妹还好,多谢姐姐关心。”耿氏小声回道,望向钮祜禄氏的目光,多了几分亲近与感激。
在她禁足期间,院子里禁止人出入,没有人过来问候过她,只有钮祜禄氏经常给她送些东西,在院子门口交给看管的人,还帮她打赏这些难缠的奴才。
东西也是难得的,都是年下或是新一季每院发下来的。她禁足期间,自然是没有,钮祜禄氏就将她的那一份分了一半给她。
耿氏在出嫁之前,对后院有一种发自心底的畏惧,入府之后,小心翼翼,没想到还是被人陷害。
但在这里,能遇到对她真心的姐妹,也让她十分喜悦与庆幸。
清岚望着耿氏,心下却愈发疑惑。
耿氏的禁足,还是因为她指使下人嚼舌根,挑拨弘昀和清岚的关系。
但清岚怎么看耿氏,也不像如此心机深沉之辈。
若说她太会做戏,清岚的感官本就比旁人敏锐,看不出她丝毫扭捏做态的样子;若说旁边的钮祜禄氏在做戏,她看着还像,但耿氏……
清岚摇摇头。
如果那件事不是耿氏挑唆的,那么她必要找到这个幕后之人,如此的心机,直中她的要害,这样的人,蛰伏在身边,清岚必得找出来提防着。
清岚想了一想,此事耿氏亦是深处其中,想必知道点什么,而且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她做下的,便抽空来到耿氏的院子。
“姐姐?”耿氏见是清岚,非常惊讶,忙将她让进屋。
“不知姐姐来有什么事?”耿氏显得有些紧张。
清岚环视四周,耿氏也知趣地将下人支退,愈发不知手脚往哪里放了。
清岚见此洒然一笑,摆摆手:“妹妹的屋子,妹妹不坐下,倒叫我显得喧宾夺主,不好意思了。”
耿氏微赧,忙找了椅子斜签着坐下,微抬头却见清岚霁月光风、落落大方的笑容,忐忑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清岚见耿氏面色恢复平静,笑道:“我不喜欢寒暄,就开门见山直说了。仓猝过来,就是有一件事想问妹妹一下,妹妹听了千万别恼。”
耿氏定了定神,见清岚问得和气谦虚,也笑道:“姐姐有事尽管问,妹妹但凡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可先说好了,妹妹可别恼。”清岚不由又罗嗦了一句,顿了一下:“妹妹可否告知,为何会有院子里的下人嚼舌根?”
耿氏霎时羞得满脸通红。
清岚怕她疑心她故意奚落她,忙解释道:“我不是有意提起妹妹的伤心事,只是这件事情关系到我和二阿哥,里面还有许多疑惑,而且,我觉得妹妹并不是那种不安分的人,事情可能另有蹊跷,好容易等到妹妹解禁,所以才过来直言相问。”
耿氏睇见清岚真诚丝毫不作伪的神色,抿了抿嘴,听到她为自己抱屈,不由微红了双眼,又注意到她话里的意思:“姐姐是说妹妹的禁足与姐姐和二阿哥有关?”
“难道你不知道?”清岚亦奇道,同时神识大开,关注着耿氏的每一分细节与反应。
耿氏摇摇头:“妹妹只知道,福晋派过来的人说妹妹指使院里的下人挑拨是非,若说是什么事,妹妹也不知道。”
那拉氏当时生怕这件事扩散开来,对外就说是下人嚼舌根,几乎没有人知道真相。
耿氏怕清岚不相信,又道:“妹妹事后也问过钮祜禄姐姐,看她知道什么消息,钮祜禄姐姐也帮妹妹打听过,福晋那里的消息瞒得很紧。所以,连妹妹都不知道为什么被禁足。”声音里带了丝丝幽怨与委屈。
耿氏说这些话的时候,清岚注意到,耿氏情绪有些低落,但心跳正常,精神也没有丝毫的紧张与心虚之态。
人说谎的时候,身体总是有一些细节反应,但耿氏一如往常,看来她八成是被人陷害。
这个耿氏可真冤!
清岚有些失望,耿氏什么也不知道,“多谢耿妹妹,这件事真是让你受委屈了。可惜那两个下人一口咬定是你,也无法为你伸冤。”
“妹妹也不知道那两个丫头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看她们还好……”耿氏用帕子抹了下泪,强笑道,顿了一下,又道:“其实姐姐有这样的福气,难怪会有人暗下里嚼舌根了。”耿氏想起清岚刚才说的谣言与她和二阿哥有关。
清岚笑了笑,这个耿氏还挺实在的,自己都在难过,还会安慰她。
“我和钮祜禄姐姐都挺羡慕姐姐的,李姐姐去了,两个小阿哥在姐姐膝下,确实容易遭人嫉妒。”耿氏又补充道。
清岚眼神一闪:“是啊,李姐姐去得突然,倒叫我多了这难得的福气。”
“嗯。”耿氏点点头:“钮祜禄姐姐也这么说过。”
耿氏口中三番五次提到钮祜禄氏,充满信任的口气,让清岚留意起来,遂有兴趣道:“钮祜禄妹妹也提过我?”
“是啊,钮祜禄姐姐经常提点妹妹,很多地方妹妹想不到,她都帮妹妹想着。妹妹愚钝,有时候院子里的下人还是钮祜禄姐姐借的银子,帮忙打点的。”耿氏略显不好意思:“妹妹知道她也非常希望能有爷的子嗣,也感慨过李姐姐去的可惜,非常羡慕姐姐有这样的机会。所以姐姐这样难免会引人侧目。”
耿氏怕清岚不相信她的话,还特地引用了她最信任的人的话。
清岚闻言心下一沉,却笑道:“哪里能没有一些闲言闲语,这次倒叫妹妹受了连累。”
耿氏叹了口气,微低了头。
将走的时候,清岚突然扭头道:“妹妹院里的下人,还是亲自拉拢的好,要么,也不要让别人拉拢去了。”
觑见耿氏愕然的表情,清岚也无证据,只能提点到此。
耿氏虽然懦弱胆小,却不是愚笨,听了清岚的话,一时难以置信,一时若有所思,直直辗转思忖了一夜。
钮祜禄氏,清岚暗下忖度。
她有这个心机,很会做戏,也有条件收买耿氏院里的人,但到底是不是她做的,清岚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明。
杂役那里还有那两个被人收买了的丫头,清岚早悄悄去问过,那两个人闻言只是惊慌失措,口口声声是耿氏指使的,其余的什么也不说,想必是早被人死死拿捏住了。
清岚便趁钮祜禄氏来她院里串门的时候,特地让那两个丫头送浆洗过的衣服过来。
那两个丫头恭恭敬敬,头也不抬。
钮祜禄氏面色如常,笑容依然柔和谦虚。
但清岚却看得分明,那两个丫头背后淡灰色雾气飘动的方向,朝向钮祜禄氏。
果真是她!
清岚瞳孔骤缩,垂眸敛目,这个人,以后倒真是要好好提防留心了。